第86章

  这才有了先前那一番话。
  可没想到这老太傅竟然直接推举三殿下,若陛下真动了心……
  他想了想,出声道:“三皇子虽德行有佳,但性子未免太过温和了些。”
  “若他日沈家生出不臣之心,只怕不好应对……”
  这话算是说到了皇帝的心坎儿上。
  他一直忌惮的便是外戚当权。
  沈家兵权在握,以季泽的性子,若皇后从中斡旋,他怕是不忍对沈翾下手。
  如此一来,岂不是养虎为患……
  皇帝沉思一瞬,看向周印:“周爱卿有何见解?”
  周印淡淡地眨眨眼,颔首道:“臣以为,不如先让三殿下和六殿下一同监国,以视成效。”
  “待陛下龙体康复,再行定夺。”
  皇帝这场病来的蹊跷。
  若太子人选一定,皇帝便恐命不久矣。
  如今沈翾不在京中,这朝中可经不起如此大的变故。
  皇帝尚在病中,吵了这半日已是头疼至极。
  这会儿的确也是无力思索,遂道:“周爱卿言之有理。”
  “那便拟旨吧。”
  “朕患病期间,由三皇子和六皇子代为监国。”
  “另立三公为辅政大臣,辅佐二位皇子共理朝政。”
  三人闻言齐齐跪下,应声道:“臣遵旨。”
  当晚,管家将宫里传出的消息悉数讲给叶川遥听。
  叶川遥皱了皱眉,只觉此事越来越不简单。
  如今看来,皇帝还是想将太子之位传于季寒。
  让两位皇子共同监国,不过是碍于朝臣反对,缓兵之计罢了。
  可任谁看,这太子之位都该给品行才识俱佳的三殿下才是。
  皇帝当真对季寒如此偏爱,竟不顾大盛的将来,也要立季寒为储君?
  叶川遥百思不得其解,想来想去,只想到一种可能。
  因为沈家。
  皇帝果然从未对沈家放下忌惮之心。
  即便皇后的兄长已战死,即便沈翾并未有任何逾矩,他终究还是不放心。
  “小人之心。”叶川遥忍不住骂了句。
  “世子说什么?”管家问。
  “没什么,”叶川遥道,“这京中接下来的日子,怕是无法安生了。”
  也不知沈翾何时才会回来……
  管家叹口气:“储位之争向来都是你死我活,只希望三殿下能不负众望,安然度过此劫吧……”
  “若是让六殿下继了皇位,我们沈家怕是要有灭顶之灾了。”
  叶川遥皱了皱眉,问:“太医院那边可有新进展?”
  管家摇摇头:“太医们只当肺痨来治,可又不敢将实情告知陛下。”
  “便只说陛下是染了风寒,发病得急了些伤到了心肺。”
  “皇帝不大信,找了那张仙人来看。张仙人便说此乃天神考验,乃凡人飞升前必经的劫难。”
  “说是只要吃了他炼的仙丹,便可好转。”
  叶川遥听了这话只觉荒诞至极。
  “皇帝信了?”
  “信了啊,”沈管家道,“仙丹虽说还没炼出来,但陛下的精神倒因着这话好了几分。”
  叶川遥嗤笑一声:“皇帝这是老糊涂了。”
  管家笑笑,想着左右是在自己府里,便也没拦着,只道:“陛下这些年一心求心问道,的确急功近利了些。”
  “先前也有不少朝臣劝过,只是都被罚了回来,便无人再敢置喙了。”
  叶川遥不以为意道:“随他吧,只别牵连到将军,管他求的是仙还是魔。”
  管家笑着道:“是这个理儿。”
  说着说着话锋一转:“哦,对了,还有一件事。”
  “听说太医院的孙太医昨夜偷偷去了三皇子府。”
  “孙太医?”
  叶川遥闻言不解道:“若是有关皇帝的病症,大可在宫里大大方方地说。”
  “为何非要入夜偷偷摸摸地去三皇子府里?”
  “难道是有什么发现…不方便告诉其他人?”
  管家想了想,摇摇头:“不知。”
  “我们的人只看到孙太医进了府,至于同三殿下说了什么,便不得而知了。”
  叶川遥垂了垂眸,拿出纸笔快速写好一封信,交于沈管家。
  “让暗卫将这封信交到三殿下手里。”
  沈管家不明所以:“世子想做什么?”
  “我要去见三殿下一面。”
  “去见三殿下做什么?”
  叶川遥笑笑:“与其在此猜来猜去,不如直接去问他便是。”
  沈管家:“……”
  不愧是将军思慕的人,有胆识!
  第74章
  一场大雨刚过, 骄阳当空,苍穹湛蓝。
  水滴自菩提叶尖缓缓下坠,轻颤着消散于尘土间。
  叶川遥端身立于神像前, 一身玉白长袍清雅俊逸。
  他两手执香,心中默默祈福。
  他人微力薄,什么忙也帮不上。
  只能求诸神保佑沈翾, 早日肃清边关,平安归来。
  虽说盛国求仙修道成风, 但叶川遥从前却并不十分信神。
  可这会儿他却无比希望这世上真的有神明存在, 可以护他的心上人一世周全。
  不多时,季泽行至神殿前, 冲身后的随从道:“本王进去为父皇祈福, 你们在门口守着。”
  言罢便踏门而入。
  叶川遥转身看见来人, 恭敬地行过礼:“见过三殿下。”
  “世子不必多礼。”
  季泽慢步走到神像前, 恭敬地上过香。
  转头朝叶川遥嗓音温润道,“世子此行是为大将军祈福?”
  “不错, ”叶川遥浅笑道:“我与将军相隔千里,不知那边是何情形, 只好来此求个心安。”’
  “也祈求陛下龙体康健, 早日痊愈。”
  季泽笑笑:“世子有心了。”
  “只是不知世子约本王前来, 所为何事?”
  叶川遥颔首道:“事出从权,还请殿下恕阿遥逾越之罪。”
  季泽嗯了声:“世子但说无妨。”
  叶川遥直起身, 直言道:“听闻前天夜里,孙太医去了殿下府上, 不知是何缘由?”
  季泽目光一顿,似有些吃惊。
  随即看向他,意味不明地浅笑一声:“能有何缘由?”
  “不过是本王身子不适, 故而请孙太医过去瞧瞧。”
  叶川遥轻轻弯了弯唇,不紧不慢道:“若是寻常看诊,孙太医又何需乔装打扮,还走了偏门?”
  “况且,殿下尊体康健,又何需太医去瞧?”
  季泽笑笑,看着他幽声道:“没想到世子居然如此手眼通天。”
  “倒是本王低估了。”
  叶川遥莞尔一笑,坦然道:“将军府里不也有三殿下的眼线?”
  “将军身处要职,总不能做个瞎子。”
  季泽不以为意地笑笑:“所以世子究竟想知道什么?”
  叶川遥想了想,开口道:“孙太医既瞒着宫里,私下见了殿下,定是发现陛下的病有蹊跷。”
  “且这蹊跷极有可能与一位身份尊贵之人有关,他得罪不起。”
  “如若不然,他大可以光明正大地说出来。如此大的功劳,又何必偷着藏着?”
  季泽看向他,眼底多了几分锐利,沉声道:“这与世子有何干系?”
  “世子插手皇家之事,就不怕国公府受牵连?”
  叶川遥拱了拱手,神色认真道:“将军临行前曾叮嘱于我,说有事可以求三殿下帮忙。”
  “阿遥自知逾越。”
  “但眼下将军不在京中,若陛下的病当真有蹊跷,那宫中必将生变,将军府也无法独善其身。”
  “故而阿遥斗胆向殿下讨一句真相,也好提前做好应对之策,防患于未然。”
  二人一来一往,单刀直入,少了虚与委蛇,倒生出几分莫名的亲近来。
  季泽目光深沉地盯着他看了会儿,忽而笑笑,漫不经心道:“世子这是把自己当成将军府的主人了?”
  “那本王是不是,该唤世子一声……表嫂?”
  “……”
  叶川遥僵硬地扯了扯嘴角:“不敢当,殿下折煞了。”
  季泽不以为意地弯了弯唇,在神殿内慢踱几步,慢条斯理道:“大将军对世子毫无隐瞒,本王信他,自然也信世子。”
  他顿了顿,正色道:“孙太医给父皇号过脉,说父皇并不是病重,而是……中毒。”
  “中毒?”叶川遥吃惊地瞪大眼。
  “是何毒,如何下的?”
  皇帝向来谨慎,凡是入口的东西必是要仔细验过的。
  就连皇后和郑贵妃亲手做的也不例外。
  这下毒之人又是如何逃过众人耳目,做得如此滴水不漏?
  季泽沉声道:“孙太医早年间曾四处游历,曾在西夷见过一种毒草。”
  “此草名唤百日沉,其毒性缓慢,不痛不痒。”
  “待中毒者有所察觉却已是毒入心肺,无力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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