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那荷包是侯府的,之前丫鬟给他他还不喜欢,后来觉得上头锈的鸳鸯寓意好,就随身带着了。
  后来被他拿来装了些不能见人的东西,宁沉记得的。
  但是,为什么会去了谢攸手里。
  宁沉心头一紧下意识想要伸手去抢,偏偏谢攸动作比他更快,一抬手便躲开了。
  手落了空,宁沉很缓地眨了一下眼,虽然已经无济于事,却还是祈祷谢攸没看见里头的东西。
  他抬头和谢攸对视,放软了声音问:“你拿我的荷包做什么?”
  谢攸笑了一下,宁沉心里乱成一团,再一扫,看见谢攸身后站着的十七。
  十七低着头避开他的视线,朝他摇了一下头。
  那一瞬间,宁沉的心都沉了底,他茫然地看着十七,虽然知道他是谢攸的人,却没想到他竟然捡了荷包却不告诉自己。
  也怪他疏忽,连这也没发现。
  许是他的目光太过灼热,谢攸轻嗤一声,对十七道:“他这么喜欢你,不如你跟了他去?”
  这话一出,他身后的几个侍从你看我我看你,连忙退下了。
  十七没敢开口,垂着头跟着一起退了。
  宁沉见状不对,觉得谢攸方才的话有些不好听,皱了皱眉。
  又想到这药是他自己放的,这事情的起因也是自己,就想要先示弱。
  谢攸垂着眸看不清情绪,宁沉觉得还有转机,他挪了一小步,对着谢攸认错:“这里面的药,我不是故意的,我……”
  “这药是给我下的?”谢攸上前一步,他稍稍弯了腰,和宁沉的距离极近,宁沉呼吸绷紧了些,咬着唇摇头。
  “可惜了。”谢攸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他说:“可惜你是个男人,即便是和我睡了,也没办法母凭子贵?”
  这话说得难听,宁沉瞪大眼,他有些惊讶地看着谢攸,半晌才颤抖着唇问:“你在说什么?”
  谢攸却冷着脸,没再重复,却也没收回那句话。
  短短一个晚上,谢攸突然对他这么坏,连这种狠话都放出来了。
  宁沉觉得有些难以接受,他仰着头,也来了些气,于是也变得口不择言,“是你自己要娶的我,夫妻一起睡觉很奇怪吗?”
  “若不是你不肯,我何至于给你下药?”宁沉咬牙切齿,说得愤懑,说得舒畅。
  谢攸勾了勾唇,像是终于抓到了他的把柄一样,说:“肯说实话了。”
  他抬手一抛,那荷包落在地上,打了几个滚。
  宁沉一愣,刚想去捡,触到谢攸带着嘲意的眼,又仓促地收回了手。
  他在谢攸面前总是要低了一头的,从前也是,吵架了总要他先低头,分明是谢攸的错。
  宁沉望着地下的荷包,那里头还有那日谢攸报给他的平安信,小小一个荷包被他装得鼓鼓囊囊,里面是他的珍宝。
  看着看着,一滴泪划过脸颊,宁沉自言自语,又像是问谢攸,“既然你不肯,又为什么要娶我呢?”
  他说这话时是低着头的,谢攸没开口,他就自暴自弃道,“我就是要给你下药,你能怎么办?”
  谢攸像是被他的无赖气到了,他冷声道,“你尽管试试。”
  话音刚落,宁沉一拳砸在谢攸胸口。
  谢攸习武,胸口上的肌肉也是硬的,不知他疼不疼,宁沉的手倒是很疼,手背骨节被砸得通红。
  大抵是觉得他没威胁,谢攸第一下没还手,宁沉还要再挥手时,他抬了一下手,不知是不是要还手。
  他刚抬起手,宝才一下就直冲上来,抱着宁沉往后避。
  刚才侍卫退下,他也跟着退了,却没敢退太远,这会看情况不对,忙上前拦了。
  他挡在宁沉身前,替他同谢攸道歉,“侯爷,公子脑子犯糊涂了,我这就带他回去,您别同他计较。”
  宁沉被他拦着,眼睛通红,仿佛被欺负得狠了的小兽预备着反击。
  他向来性子软,被欺负了也不会吭声,这会儿竟然敢对谢攸动手。
  宝才一边拦着他,一边小声道:“公子,别冲动,那是侯爷。”
  宁沉眨了下眼,总觉得睫毛似乎戳了眼睛,他使劲伸手揉了揉。
  大概终于知道,放狠话对他毫无作用,他就是对谢攸拳打脚踢,也没办法改变结局。
  来时满腔欢喜,他以为几日不见,谢攸也想念他了,谁料却是追他的责。
  食盒也落在地上,宁沉被宝才扶着走了。
  离开时,他将背挺得很直,能感觉到谢攸的视线还落在他身上,但不用看,宁沉也知晓,那眼里只有嘲讽。
  通往监牢的路时常有犯人,脚下的路也有些血迹,因为时间长了洗不干净,呈黑褐色,实在难看。
  宁沉眼睛有些花,踩过门褴时滑了一下,即便是宝才拉着也磕到了腿。
  他皮肤嫩,刚这么一擦已经擦破了皮,宁沉就坐在门褴上,他看着宝才,突然有些无助地问他:“怎么办啊?”
  刚刚才闹了不快,现在宝才也说不出让宁沉去认错的话,宁沉已经够委屈了,要是还要对谢攸低头,那实在是……
  宝才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因为即便是成了婚,宁沉同谢攸动手也是要吃亏的,谢攸到底是侯爷。
  宁沉茫然地坐着,他突然伸手抱住了宝才,声音有些哽,“如果他一直这样对我,那我岂不是要和他这样一辈子?”
  “以后他若要娶别人,我怎么办?”
  仿若遇到了一个实在难解的困惑,宁沉靠着宝才,突然哭着道:“就连你也是侯府的人,他一句话就能把你要回去,那时我要怎么办?”
  不知是不是因为在监牢外的原因,这地方总有些阴冷,分明还艳阳高照,宁沉却打了个寒颤。
  他撑着墙站起身,因为刚才摔了腿,现在站起身也有些瘸。
  仿佛刚才没有哭过,宁沉没要宝才扶,自己瘸着腿往回走。
  宝才追上前,扶着他让他撑着自己。
  说什么一心追随的话实在不现实,毕竟宝才的奴籍还在侯府,可宝才却还是说:“公子,我会一直跟着你。”
  宁沉还红着眼,艰难地笑了下,他不肯信,只说:“你也骗我。”
  “不会,公子,我不骗你。”宝才急了。
  他跟着宁沉都没多久,何至于为了他这样,宁沉垂着眼,轻声道:“那我信你了。”
  不长的距离,宁沉却走了很久,刚起就赶过去,现在肚子还是空的,又因为情绪太过激动,最终没走到厢房,脚一软,眼前一黑就晕过去了。
  红墙上缀着爬墙虎,阳光落在上头,将那隐约打在宁沉脸上,他嘴唇有些白,脸上也没有血色。
  他脸颊上原先是有些肉的,来一趟永州,脸颊都变得尖瘦,仿佛苛待了他。
  这会儿像是抽去了所有精气,如昙花一现,让他身上的所有血色都褪得一干二净了。
  宝才愣了下,连忙喊人。
  这条道上的侍从全被撤走了,宝才一喊,不知从何处冲出一个侍卫,他伸手探了宁沉的鼻息,抱起宁沉往屋里冲。
  灌了药又用了针,宁沉紧紧闭着眼,似乎有了点意识,就突然蜷缩起来,不自觉缩进了角落,将自己卷成了一团。
  第15章
  病来如山倒,许是受了刺激,宁沉在床上躺了好几日。
  这几日谢攸实在忙,忙着肃清永安王留下的残余势力,忙着安抚百姓,却不肯来看一眼宁沉。
  虽然躺着,他却听了不少消息。
  说朝廷派了官员入永州暂守,说刘垠正在押解至京的路上,说谢攸这几日卓有成效,永州百姓大有改观。
  听罢,宁沉只是点了点头,他瞧了眼守着床边的元秋,揉了揉额心,问:“你怎么不回去,趁现在这个机会还能拿些银子,快走吧。”
  元秋是永州人,被卖入王府后受了不少折磨。
  永安王府的人大多都被抓了,他们这些下人没沾什么龌龊,自然是都放了,元秋现在不走,跟着宁沉没出路。
  宁沉倚着凭几,瞥见元秋还是站着不肯走,无奈地笑了下。
  他平静道:“你也看见了,我身体不好,时不时就要病一回,又不得侯爷的喜欢,你跟着我没用的。
  他苦涩地笑了笑,见元秋表情有些不忿,又接着道“到时回了侯府,你跟着我要受欺负的,如果我哪天死了,你……”
  他自己都说不下去了,偏开头咬了咬下唇,声音很弱很小,又带了些委屈地说:“我怎么总是运气这么差啊。”
  从娘胎里就带了的病根,每次大病一场都觉得捡了条命,偏偏现在连这最后的希望都不肯给他。
  他揣着期冀来的侯府,谁料总是受挫,直到今日,他终于认清现实。
  一旁的元秋似乎是皱了皱眉,他蹲在榻边,忍不住问宁沉:“他既然这么冷落你,那为何要娶你?”
  宁沉摇头,“我不知道。”
  若是床上那事也就算了,可他又看不上宁沉,又非要娶他,实在自相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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