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谢攸站在原地,缓声叫他,“宁沉。”
宁沉猝然停下脚步,他不情不愿地回头,看着谢攸迈步朝他走来,衣袍翻飞,他似乎走得有些快。
谢攸比他高了一个头,因为隔宁沉的距离很近,宁沉无端感觉到压迫感,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他好声好气地问:“侯爷何事?”
谢攸定定地看着他,没头没脑地问:“怎么不来寻我?”
不懂他又想出什么法子来折腾自己,宁沉默了好久才开口:“侯爷,我不太明白。”
谢攸沉声道:“我问你,几日前答应你带你出府,我不来找你,你便不来找我了?”
他这话听在耳里实在不舒服,宁沉蹙眉,虽然想反驳他却还是忍住了,只说:“侯爷这话实在没道理。”
岂止是没道理,简直是倒打一耙。
分明是他自己失约,到头来竟然来问宁沉的不是。
“是。”谢攸弯了弯腰,以便自己能更清晰地看清宁沉,“既然我不来找你,你不会差人来问?这都几日了,我不问你,你是不是又要憋在心里。”。
明明宁沉什么也没做,无端就来发一通火,还要来说这样的话。
宁沉垂下眼,这回不再反驳,只说:“是,侯爷说什么便是什么罢,我要回了。”
他这样子不知哪里惹恼了谢攸,谢攸突然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宁沉走不得,只能回头看着谢攸,他听见谢攸咬牙道:“宁沉,你说你不懂事,我看你懂事得很。”
宁沉无力地任他抓着,手腕生疼,他唇角抿得发白,因为吃痛,脸上的表情都不大好看。
他说他自己不懂事,不懂在以为他撒撒娇谢攸就能心软,不懂在以为只要缠着谢攸他就会被自己打动。
可事实告诉他,并没有。
因为就单这句话谢攸都要说出来刺激他。
几日前的话谢攸记得清清楚楚,几日前的约定却早就抛之脑后。
他一直很脆弱,谢攸早有体会,只是没想到这么一抓就将他的手都捏红了,谢攸发愣了一瞬,将宁沉的手放在手心轻轻揉了揉。
打一巴掌给一颗甜枣,宁沉实在受不住。
他想收回手,奈何谢攸的力气实在是大,他挣也挣不开。
偏偏这个时候谢攸又问他:“你的镯子呢?”
那镯子是顶好的料子刻的,自然好看,透红中带着点金,只是宁沉觉得太艳,加上那日皇后说的话实在让他心里不高兴,所以那日谢攸走后就将它摘下来了。
这镯子落到谁手里也不该落在他这个不受宠的男妻手里。
“那镯子我不愿戴,你拿回去吧。”宁沉声音有些低,像是生气了。
谢攸手上动作一顿,抬眼时勾了勾唇角说:“别说气话,你不戴谁戴。”
他说着也没放开宁沉的手,朝一旁的下人使了个眼色,下人连忙进屋去拿了那镯子。
镯子珍贵怕摔了,宁沉给他放在桌台上,用盒子装了放好,下人很快将那镯子拿出来,谢攸接过,动作轻柔地往宁沉手上套。
可是再怎么套也是疼的,那镯子本就小,戴在他手上不合适。
宁沉突然往后挣了挣,他声音大了些:“我不要戴。”
谢攸手上动作停下,他垂眸,沉默地看着宁沉红了的手,久久没有开口。
他不开口的时间,宁沉心跳得极快,他害怕谢攸生气,谢攸生气他也要跟着遭殃。
正当宁沉犹豫着要不要妥协的时候,谢攸笑了一声,他将那镯子往后递,下人忙接过拿着退下了。
他粗糙的指腹摩挲着宁沉的手腕,宁沉手腕白里透红,他低声说:“怎么不喊疼。”
他这话说得轻,像是怕惊了宁沉。
没等宁沉回答,谢攸又继续说:“我力气大,不留神就捏疼了你,你怎么不说。”
下人忙递上药膏,他伸手接过,将药膏抹在宁沉手腕上,手腕被抹了药膏,如今有些凉,只是没这么快起效用,疼还是疼的。
“镯子不想戴就不戴了。”谢攸捏着宁沉的指节,又冒出这么一句。
他难得宽容,宁沉有些发愣,隔了好久才收回手,干巴巴地“哦”一声。
宁沉站在树下,风吹时落下一朵粉色的三角梅花瓣挂在宁沉发丝,谢攸伸手将那花瓣摘了。
这时候,宁沉突然小声说:“我曾经说过的。”
曾经他疼了难受了都要同谢攸说的,若以前谢攸这样捏他,他一定要大声地控诉谢攸,但是那时候谢攸是不肯碰他的,连靠近都不让他靠近。
谢攸似乎也想起些什么,他迟了一会儿才开口:“那以后呢,以后你说了我都会听。”
他说完这话就等着宁沉回话,可宁沉好像被地上的小白花蒲公英吸引了一样,只将视线直直地落在上面。
冬日少有的白色小球花,侯府找遍了也只能找到这么一朵,谢攸上前一步,一脚将那小球踩扁了。
他等宁沉的回话,可宁沉只是慢吞吞地收回视线,他像是责怪谢攸踩坏了他喜欢的东西,视线瞥过谢攸,视线在地上再寻了一圈,竟又找到一个。
分明是冬日,这野草竟还有这么多。
谢攸心里窝火,还未等他开口,一旁的侍卫先跑过去,赶忙将地上的白花给踩平了。
宁沉再寻了一圈,好像真的寻不到了,他这才放弃了,收回视线,似是若有所思地问谢攸:“以后我说的话,你都肯听?”
这话和谢攸的意思有些出入,他只是说宁沉有事可以找他,但不是说都会听他,但这个节骨眼上,他不想再和宁沉吵,于是说:“可以。”
宁沉就指了谢攸的靴,他用很真诚的语气说:“我想要你方才踩在地上的小球花。”
谢攸低头看了一眼,他挪开靴,底下的小球已经被他踩扁,哪里还能要。
他以为宁沉是在说笑,想也不想便道:“别闹。”
这时候,宁沉抬头,用他那双水杏般的眼睛盈盈望着谢攸,像是控诉。
谢攸突然觉得自己方才太凶了些,他放轻了声音:“已经被我踩了,这可怎么办?”
宁沉避开他的视线,平静道:“既然没了,就不要了吧。”
这话说得像是在追谢攸的责,责怪他当初不肯给宁沉好脸色。
“要的。”谢攸往前了些,衣摆似乎都能碰到宁沉,他说,“前几日答应你要带你出府,还去不去?”
宁沉静静地望着那被他踩扁的小白花,轻声说:“还是不去了吧。”
第27章
从未想过会是这样的回答,谢攸微怔,他勾唇笑了笑:“生气了?”
“前几日我实在忙,你都知道,别闹脾气。”
道歉都毫无诚意,宁沉烦他这样,嘀咕道:“要去便自己去,我不去。”
可谢攸毫不在意,抬了抬下巴道:“来人,给你们宁公子束发。”
眼看着他后头的丫鬟就要上前,宁沉蹙眉:“我说了不去。”
谢攸已经在石桌上坐下,他坐在宁沉方才坐过的位置,微微仰头看着宁沉,说话也懒洋洋的。
“快些,过会儿误了时辰。”
宁沉比府里的丫鬟高些,那丫鬟站在他身后,一时间无从下手。
丫鬟轻声道:“宁公子,可否坐下?”
谢攸好生蛮横,宁沉咬牙,想瞪谢攸又不敢瞪,猛地扭头往屋里走:“我自己来。”
一会儿的功夫,宁沉换了身衣裳,他穿着一身浅绿色,怕出门会热,所以他穿的衣裳有些薄。
他站在门边朝谢攸挑了挑下巴,正对上谢攸那双黑沉沉的眸子,他眼睛本就生得勾人,如今直勾勾望着宁沉,直望得他手脚都不知往哪里放了。
宁沉悻悻地走过去,他听见谢攸和下人吩咐要拿上披风,宁沉嫌他事多,一人先走在前头,谢攸没两步就追了上来。
他和宁沉并排走着,分明路这么宽,非要和宁沉挤,时不时要碰到他的手腕,像是他存心要捉弄人。
宁沉头一回觉得谢攸烦人,在他要往前时抬脚将一块石子题到谢攸脚边,谢攸步履不停,将那石头一踢便踢到了池子里。
石子落水,激起一连串水花,谢攸突然将手抵在宁沉肩头,问他:“好看吗?”
丢个石子能有什么好看,难不成是他的水花大?
宁沉莫名地看着他,脚步一转往那池边去了。
前几日风大,下人怕那新种下的花树折了,特意去搬了几块石头拦风,这几日风小些了,那石头也没来得及搬走。
宁沉当着谢攸的面搬起一块石头,将那石头举在脸旁,然后猛地往下一扔。
水花四溅,好像谢攸及时揽了宁沉的腰将他带离,否则他俩恐怕都要成了落汤鸡。
因着方才的动作,两人隔得极近,一低头甚至能很清晰地看见宁沉的睫毛。
他睫毛很长,像一把小扇子般扑闪了几下,仰头睁着圆眼睛看谢攸,因为知道自己胜之不武,他开口说话还有些心虚,但莫名又带着些许求夸的意思,他说:“我砸的水花比你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