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圆圆半信半疑地跑过来撞进宁沉怀里,宁沉小声嘀咕:“我不会把你留给他。”
原以为谢攸值得托付才想把他留下来,现在宁沉不会再信他了。
他抱着圆圆,手心触到的是圆圆很软的毛,宁沉一下接一下地顺着它的毛,和他说悄悄话一样说:“我不知道带上你会不会出什么意外,雍州很远,你这么小,我怕你病了或是受不住这样的奔波。”
他这话的意思很像是不想带圆圆,圆圆短促地叫了一声,好像能听懂一样用尾巴抽了一下宁沉的手。
宁沉把头埋进圆圆很软的毛里,哽咽地说:“但是我必须带你走。”
他知道圆圆跟着他可能要受很多苦,但是把它留在侯府,可能等谢攸烦了它就会把它赶出府,圆圆只是一只小猫,被赶出去肯定会死掉。
宁沉当初来侯府只带了几身衣裳,那衣裳已经有些旧了,侯府给他做了很多新衣裳,旧的已经压了箱底。
他庆幸这些衣裳还未丢掉,把侯府的衣裳全脱了,又重新换回了旧衣裳。
他不会带侯府的任何东西离开。
收好行李,宁沉转道去了书房,他提起笔,默默地写下三个字。
和离书。
他在信中叙述了很多谢攸不喜欢他的证据,最后在书信的末尾写:我想和离。
写完以后,宁沉恍神地盯着上的墨渍看,眼前像是有雾,有些看不清。
宁沉揉了揉眼睛要再看,还是看不清。
他太出神,以至于书房门什么时候被推开了也不知道,宝才端着药碗叫他,“公子,该喝药了。”
宁沉慢半拍地要藏纸,宝才已经走到桌前,纸上那几个字很大,很难视而不见。
药碗“哐当”落地,药汁四溅,汁水溅了几滴在宁沉的袍角,屋内散出浓重的药味。
宝才猛地俯身,盯着那写着大大的“和离书”的书信,震惊地握住宁沉的衣袖:“公子,你这是要做什么?”
没来得及躲,宁沉长出一口气,宝才早晚要知道,现在告诉他也不妨。
宁沉把书信放在桌上,将纸叠了几圈装进信封,怕谢攸没看见,又在信封上又写上“和离书”三个字。
他做这些事没避着宝才,宝才眼睁睁看着,越看越茫然。
他看着宁沉,疑惑极了:“前几日不是还好好的吗?公子,为何要和离?”
宁沉将信放在桌案上,拿了砚台压紧。
这信只怕是明日一早就会被下人发现,不过那时他就要走了,就算发现也和他无关了。
宁沉放好信,他看着宝才,眼眶有些红。
宝才急道:“公子,你说话啊!”
宁沉上前几步,突然抱住了宝才,他闷声说:“谢谢你一直照顾着我,但是我要走了,以后不会再回来了,你……保重。”
最后二字放得极轻,宁沉很不舍地拍拍宝才的背,说:“我食言了,我不想再回京城了。”
宝才被他几句话炸得懵在原地,愣愣地问宁沉:“公子真要走?你不是很喜欢侯爷吗?为何要走?”
宁沉缓缓摇头,他垂头看着地上的碎碗说,“我现在看清了。”
他想了想,说:“我和他这桩婚事是孽缘,还是早些结束的好。”
宝才不明白为何就过了仅仅一个下午就变成了这样,原先宁沉还说要等谢攸回来,才一个下午,他竟然就要和离了。
想来想去大抵是今日见了赵越,恐怕是听了什么不该听的。
宝才应该劝几句的,可最后开口却是问宁沉:“公子可想好了?这和离书给出去了,你和侯爷就真的完了。”
宁沉点了点头。
像他们这样的人,成婚不是自己能做主的,和离更不是轻飘飘一封和离书就能成的,首先圣上那里就过不去。
但宁沉相信,谢攸是能说服圣上的,等和离以后,他想娶谁都与宁沉无关了。
不用再担心他会娶别人而冷落他,也不用担心以后没有容身之处了。
他不再是谁的附庸,他只是他自己。
不是谢夫人,也不是宁远山的儿子,他叫宁沉。
和离书被放在书房最明显的位置,走进屋就能看到。
宁沉回头望了一眼,突然转回身把墙上贴的几张纸撕下来揉成了一团。
他写的字那么丑,何必放在谢攸书房里留着惹人发笑。
宝才就看着宁沉把自己留下来的痕迹一点点清除,如果可以,他很想问问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这样。
他是侯府的人,这种时候应该替侯爷说话的,不管是让宁沉留下或是替侯爷说几句好话。
可他突然记起上次从永州回来那次,宁沉缩在马车上哭得那么伤心的样子,他在侯府受过太多委屈,太多时候都是因为宁沉不计较。
宝才沉默了一会儿,说:“公子要走就走吧,我不会说出去的。”
这夜,宁沉睡得很香。
他心头的大石头落了地,一直以来积压的情绪松散了,只盼能尽快逃离这个枷锁。
隔日一早,马车等在府外,宁沉一手抱着圆圆,宝才来送他,帮他提着包裹,亲自送他上马车。
宁沉坐上去后,宝才站在马车外,手里突然拿出一张卖身契,他递给宁沉看,说:“公子,我昨夜找了管事,给了银子,把我的卖身契赎回来了。”
宁沉惊得坐直了些,宝才站在车外说:“公子也带我走吧。”
宝才这些年攒起来不少钱,一部分拿去给自己赎身了,另一部分……
宝才提着自己的钱袋子往上举了些:“公子,我有钱,不会拖累你的。”
宁沉自以为自己没有好到那种程度,不至于让一个认识几个月的人放弃侯府这个好地方跟着他吃苦。
可宝才真的要跟他走。
这马车比不得侯府的马车,原先坐下两个人还有些空间,坐了三个人就有些拥挤了。
只能坐不能躺,这漫漫长路恐怕要受不少苦。
怕他难受,宝才昨日铺了一层厚厚的软垫。
原来是预备坐侯府的马车走,宁沉不想带侯府的东西走,这是昨日临时托何遥去找来的。
何遥往里面缩了些,看着宝才的眼里满是惊讶,“就出去一趟,又不是不回来了,怎么还赎身了?”
宝才刚才一番肺腑之言,如今有些不好意思,躲起来不说话了。
三个人实在拥挤,何遥腿脚都伸不开,挖苦宁沉说:“你说你平白无故受什么罪,侯府的大马车你不肯坐,非要让我找这样小的马车。”
宁沉沉默着坐进去,马车走到城外,他冷不丁说:“我和侯爷和离了。”
何遥差点没被自己噎死,“噌”地靠近宁沉,“什么?”
宁沉低着头,明显地躲闪着说:“我和离了,以后不会再回京。”
平日怎么都不会发脾气,这一来就给何遥来了个惊天大雷。
前几日还如胶似漆不肯走,怎么现在就这样了?
何遥扒拉着宁沉追问,问了半天,把前因后果问了个七七八八,他目瞪口呆,重重“啧”一声,义愤填膺道,“真是混账!”
弄清楚原因,何遥欣慰地看向宝才,“你倒是有意思,说也不说就去取了卖身契,我向你保证,去了雍州,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
宝才一咧嘴要笑,马车突然一个急停,车内的三人东倒西晃,宁沉一脑袋磕在边沿,捂着脑袋发晕。
车夫颤抖着声音说:“几位公子,外头有土匪。”
第45章
车夫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阵仗,前后夹击,围堵他们说的人个个佩着大刀,凶神恶煞好似你敢进一步就要人头落地。
这才刚出城,天子脚下,竟有土匪这么嚣张。
往常也不是没遇过这样的情况,只是没这么多人罢了,头一回见这么多土匪,还个个身着不凡,打劫一通都不够做身衣裳,做什么不好偏要来当土匪。
车夫朝马车里的人比了个莫要轻举妄动的手势,战战兢兢地从钱袋子里拿出钱递出去:“几位大人,这是小的一点心意,还请各位高抬贵手……”
他递出去的手迟迟无人理会,马车被堵无法前行,车夫又肉疼地加了点银钱,谁料守在最前面的人冷哼一声:“叫里面的人出来。”
车内的何遥按住要起身的宁沉,刚要起身,马车后方传来一阵清晰急速的马蹄声。
只听声响,来者人数不少。
何遥“啧”一声,想掀开车幔问问这土匪是怎么了,杀鸡焉用牛刀,打劫来这么多人,不如出去找个活儿干。
就听后头马上的人喊道:“宁沉,出来。”
车上的人对视一眼,何遥无奈摊手,得,原来是发现了宁沉跑了,追来了。
不过谢攸都走了,这追来的人是?
何遥疑惑地往前一步,被宁沉伸手拦下。
这声音宁沉认得,他没让何遥去,自己出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