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宁沉吸了吸鼻子,“你先说,若是可以我再同意。”
谢攸没在乎他的蹬鼻子上脸,竖起三根手指道:“你和我保证,只要出现一丝一毫的不对劲,我一定要送你出城。”
宁沉眼珠一转,没来得及想应对的方法,谢攸一掌捏住他的下颌,咬牙切齿地说:“说。”
宁沉苦着脸,声音还有些闷:“我答应你,你松手。”
谢攸这才松开手,宁沉揉了揉下颌,吐槽他,“捏我像审犯人。”
说完就听身旁的人“嗤”了一声,宁沉不知道谢攸审犯人是什么样,若真是犯人,早跪在地上哭爹喊娘了。
哪里像现在,谢攸一退再退,就差把他供起来了,他对宁沉是捧在手心里都怕摔碎了,偶尔对他严肃一些,宁沉竟觉得他在审犯人。
宁沉肩上还提了一袋包裹,是这几日下山的换洗衣物,谢攸轻轻一勾,将那包裹放在自己肘间,“走吧。”
宁沉这包裹很轻,小小一包,谢攸走在后面,嘱咐说:“若是缺什么就来找我,别委屈了自己。”
宁沉没应声,山林间有松针,偶尔踩到会滑,他小心翼翼一步一步往下走,手腕突然被牵住了。
谢攸的手灵活地钻到他掌心牵起他的手,“下山路滑,我背你。”
宁沉挣一下没挣开,嘟囔道:“不用。”
“那我牵你。”谢攸当机立断道。
虽说小心些就不会摔了,但是谢攸牵着,不得不说,宁沉的心也跟着放下来了。
他也不知道怎的,只要谢攸在,总是会安心一些,基于此,他没有拒绝。
他握着谢攸干燥粗糙的掌心,步子稳稳当当地走下了山。
原先派来接他们的马车已经载了何遥和师父,停在原地的只有一匹高大的骏马。
这马通体黑色,矫健有力的四肢在地上踢踏几下,那双大如灯笼的眼睛看向宁沉时,宁沉忽地腿一软。
他还记得先前骑马结果差点把小命给丢了的事,下意识后退一步,手抓住谢攸的胳膊才能不跪倒在地,他声音哆嗦:“你骑马去就好,我走路。”
他说着还真的要走,还给自己找理由:“师父要教他们的已经教过我了,我去晚些也无事的。”
说话都颤,要哭不哭的样子,谢攸揽着他的腰把人拖回来,声音洒在宁沉耳边:“我在,你怕什么?”
不管谢攸在不在都怕,宁沉腿肚子发抖,听见谢攸又问:“可以吗?”
宁沉咬着唇,艰难点头。
他眼睛都不敢闭,紧张地被谢攸扶着坐上马,手抓着谢攸的手不肯放,谢攸轻声道:“你先松手,数三个数我就上来了。”
宁沉闭着眼松开手,他听见衣袍翻飞的簌簌声,没用三个数,身后已经稳稳地坐了一个人。
他靠着谢攸的胸膛,很安心地往后凑了些,身体贴得很近,他甚至能很清晰地感知到那触感,鼻间萦绕着谢攸的气息,周身被牢牢包裹,他缓缓睁开眼睛,感觉好像没那么怕了。
说话的震动都能清楚地传递过来,太近了,近到半个身子都跟着麻了。
谢攸低声道:“别怕,我会让这马慢一些。”
宁沉摇头:“无事,我不怕。”
明明刚才还在说怕,上了马就不怕了,他胆大心也大,若不是之前吃过亏,只怕刚才都不用谢攸牵着,自己爬也要爬上马。
心里敢笑他,嘴上不敢说出来。
谢攸策马前行,起初他速度不快,后来看宁沉适应了些才敢让马加快速度。
耳边是呼呼的风声,宁沉双脸颊被吹得发冷,眼睛被吹得生疼,他原本是很怕的,可身后有谢攸,他的心出奇地平静了。
宁沉想,若是一开始谢攸不是把这婚事当儿戏,那该多好。
何遥前脚刚到,后脚宁沉也到了。
何遥站在门外等宁沉,看见两人共骑一匹马,又看见谢攸抱着宁沉下了马,牙疼地咬了咬后槽牙。
宁沉看见何遥,心头一紧张,拂开谢攸就要走,谢攸扯了他衣袖,附耳嘱咐:“要注意……”
宁沉忙拦开他,敷衍道:“知道。”
见宁沉没理谢攸,何遥松了口气,还好,没被谢攸三言两语就哄好。
第54章
宁沉小跑几步要跑进铺子,擦肩而过时,何遥伸手拽住他。
他打量着宁沉,怀疑地问:“你和侯爷……”
宁沉的态度先不说,方才他和谢攸同乘一匹马可是亲眼见了的。
他抓着宁沉从上看到下,眉头一皱,“不会是……”
宁沉“啪”一下将他的手拍走,像是生气了,“你这是何意?方才分明是你把我推给他的,你们坐上马车就走了,哪里想过我?”
虽说知晓何遥是不想他下山,可他走得这样干脆,宁沉心里吃味,想也不想就呛了他两句。
何遥“哎呦”一声,“你看你,说两句就气,好好好,我不说了。”
他拍拍宁沉的背,示意宁沉别走,而后视线一转,看向了谢攸。
谢攸站在马前,丝丝金光映在他发丝上,随着风轻轻晃动,因为背光,何遥看不清他的表情。
谢攸动了一下,他几步走到宁沉面前,宁沉低头不看他,于是视线就落在他的靴上。
眼前一暗,谢攸伸手把一个小包袱递给宁沉,手指碰到那一刻,宁沉蜷了下手。
他接过自己的包袱牢牢抱在怀中,谢攸抬了下手,手刚要碰到宁沉的脸,宁沉猛地扭开了。
谢攸倒不觉得丢面,他笑了下,索性转向何遥:“今夜我还有事,需要药材或是人手都可以和我要,我会派人守在铺子外,一切听你吩咐。”
倒是没想到侯爷如此客气,何遥愣了下,这才后知后觉地点了点头。
谢攸又不经意扫了宁沉一眼,叹息一样:“明日我不能时时都在,若是他莽撞行事,还请你拦着一些。”
才刚说出这话,宁沉突然推他一下,因为要推他,那小包袱落在地上,轱辘滚了几圈,倒是谢攸步子稳当,连退都没退一步。
宁沉推完以后,不耐地偏开头:“怎么这样啰嗦。”
谢攸错愕一瞬,脸上的表情有些僵,他只是迟钝地弯下腰把地上的包袱捡起来,拍了拍上面的灰,然后递给何遥。
他不再触宁沉的霉头,只朝何遥点了下头,“麻烦你了。”
宁沉从何遥怀里捞回自己的包袱,闷闷地低着头,他只看见谢攸的半片袍角,他喜好玄色衣裳,但这衣裳明显不是侯府做的,针脚有些粗糙。
绣得难看死了,也不知是谁给他绣的。
马蹄声远去,何遥惊奇地打量宁沉,宁沉烦得紧,一掌拍在他脸上,不重,像玩闹的拍,手掌盖着何遥的脸,他故作凶狠:“再看就把你眼睛挖了!”
何遥把他的手挪开,嘀咕道:“谁教你这些凶巴巴的话的?”
宁沉一挑下巴,抱着自己的包袱走进药铺了。
城中的医师三十余人,几个医师坐在药铺里听师父讲学。
宁沉把包袱随处找了个地方放下,问何遥:“是不是该去城外看看?”
城外是早一批染上时疫的几批病人,如今全被关在城外,他们人数稍微少些,但却是最危险的一处。
既然宁沉都已经来了,何遥也不拦他了,点头道:“是该去,你去同侯府的侍卫说说,备一辆马车,我们赶过去。”
这会还将将快到未时,城中百姓召集起来需要些时间,但城外还好,只用他们过去就成。
侍卫做事很利索,马车很快就候着了,两人上了马车,急速赶往城外。
马车停在一排屋子外,两人捂着面站在屋外,抬手将门给打开,这一眼,宁沉不忍地偏开头。
满屋的人透着股死气,见到他们过来也不稀得抬头看一眼。
何遥扬声喊:“我会一个个为你们诊治,每个人都药方都不一样,待会儿发药的时候,一定不要拿错,否则这药就会无效。”
许是觉得自己要死了,屋内的人面上皆是麻木,闻言也只没精打采地不应声。
何遥就笑了笑:“你们知道我们的师父是谁吗?回春圣手!我们师兄弟早已经得到他老人家的真传,你们的病,只要好好听我们师兄弟二人的话,一切都可迎刃而解。”
这话一出,屋内的人终于给了些反应。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宁沉听见有人干哑着嗓子问:“当真?”
随后有人呜呜哭了起来,又有人说:“我不想死。”
有人挣扎着滚下床,踉跄地跪在地上磕头:“求神医救救我吧,我家里还上有老下有小……”
何遥比了个手势,“我们会救你们的,还能走的,跟着我出来。”
躺着的人很缓慢地爬起来,接连跟着站到院中,排成了队。
一个个看过去,把每人的名写上后,接着的是药方。
城外的病人有上百个,两人整理出药方摞成一团,何遥扬声道:“晚膳时会给你们送药,切记不能拿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