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圆圆显然不太明白他们先前还凑在一起,怎么一转身可隔了这么远,它站在原地,没有一分犹豫,果断选了宁沉。
  它翘着尾巴也走到床脚坐着,天色已晚,它已经有些困了。
  宁沉哪能想到谢攸会这样捉弄他,平日的小聪明到这时全都不做数了,他惯会缠人,所以这回被别人缠上,头一回不知如何应对。
  也不是第一次了,自他们分别以后再见,谢攸像是变了一个人,以前对他冷眼相待,现在怎么赶也赶不走。
  宁沉埋在榻边,有些苦恼地看着谢攸,他心里给谢攸设了几道障碍,但谢攸每次都能从障碍中破开,每次都要让他丢盔弃甲。
  若是次数多了,他会不会就在谢攸的的糖衣下又一次沦陷,这实在太没出息了。
  他其实隐隐能感觉到,他对谢攸一直下不了狠心拒绝,除去那次鼓起勇气说要和离,他从来没有哪次能真的拒绝谢攸。
  宁沉手捏着自己衣裳,那块衣裳被他抓皱了,谢攸压着眼看他,轻声问:“怎么了?”
  刚才还肯说笑,怎么现在就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宁沉眼睛无措地转了几下,仰着眼看谢攸,他的眼睛很干净,是没有被任何杂质污染的干净,里面没有算计和精明,只有天真的纯净。
  他看着谢攸,发愁一样问他:“侯爷,你以前对我那么坏,怎么突然就想要对我好了呢?”
  他问完就很快低下头,睫毛扑闪,不怎么确定地说:“是不是觉得,一个小玩意儿想要和离,落了你的面子,所以你想把他抓回来。”
  他把自己剖开了,明白地告诉谢攸:“我都和你说过,若是觉得落了面子,大可以说是你休妻,而不是和离。”
  宁沉飞快地瞥了眼谢攸,见他面无表情,有些发怵,但还是继续说:“你这样玩我,对你没有任何损失,但是,我真的很怕。”
  他不知道谢攸到底是不是想要玩弄他,毕竟他无法揣测谢攸的想法,他只是怕自己心软又信了谢攸。
  诚然,谢攸现在对他很好,可他们这样的人,一时新鲜能抵多久,这时候说心悦他,改日就去心悦别人了。
  他在榻上挪了几步,一直挪到谢攸身前,苦着脸说:“侯爷若只是想玩玩,那不如和我说实话,我可以陪你玩,只要以后腻了的时候,放我一条生路就好。”
  他算得明白,分明是和谢攸做交易,脸上却带着种单纯的茫然,若谢攸真是什么玩弄人心的纨绔,听了他这样的话,恐怕真的要起邪念,把他弄脏弄碎。
  谢攸很轻地叹了一声,他弯下腰和宁沉平视,带着些许疑问:“你真这样想?”
  宁沉看着他,很久才点了一下头,很轻微的幅度。
  他缩了缩脖子,仿佛怕谢攸发难一样,又继续道:“侯爷若真的只是图一时新鲜,那我可以不和离,等你腻了,给我一封休书就好。”
  他内心留了一块地方给谢攸,那是他唯一拥有的,带着满满真心的自己。
  那地方容不下一丝欺骗和杂质,他宁愿陪谢攸做一场戏,也不可能让一个心里没装着他的人进去。
  他要的是谢攸的真心,一点假都不能掺。
  谢攸仿佛看破了一直一来他无法触及到的宁沉的内心,他并没有被宁沉这番话吓退。
  他知道了,这是宁沉释放的,他唯一的机会,一个真正能追回宁沉的机会。
  谢攸手心朝上,温声说:“我知道你现在不信我,但请你给我一个机会,我会让你看见,我对你,是想要白头偕老的,不是一时冲动。”
  第60章
  他将手摊开了放在宁沉面前,喉结滚动,似紧张地问:“你愿不愿意,再信我一回?”
  宁沉眼睫下压,他觉得自己很没出息,因为谢攸几句话就想给他一次机会。
  他警惕得像受过伤的小兽,因为一次踩坑,以后就只愿龟缩在自己的地盘,再也不愿踏出去一步。
  宁沉五指无意识蜷了下,他下意识逃避,“要不还是和离吧。”话里也带着退缩的意思,“你也不是非我不可,你这样的人,全京城的人都随你挑,何必在我这棵树上吊死呢?”
  他放在膝上的手被谢攸捉了去,谢攸粗糙的大掌包着他的手,手心带了层薄汗,谢攸双手握着宁沉,笃定道:“就是非你不可。”
  宁沉别扭地偏开头,他嘀咕道:“随你。”
  说罢,他挣开谢攸的手要往榻里躲,谢攸又抓住了他的手腕,好不容易能得了说话的机会,自然要说个明白,他追问道:“那我们,先不和离了?”
  宁沉胡乱点头,看他还想跑,谢攸又继续问:“以后你回了青城山,我该如何来见你?”
  宁沉没想到他是真的得寸进尺,他不想事事依着谢攸,只能敷衍回他:“到时再说吧。”
  “不好。”谢攸谨慎道,“你若是自己回了青城山就再也不出来了,那我该怎么办?”
  他死缠烂打,宁沉被他缠得烦,最后只能说:“我每月都会下山,我……”
  谢攸打断了他,“一月才能见一次吗?”
  他那双眸子定定地看着宁沉,眼神清亮,眼中不带笑意,虽说是和宁沉商量,但就是寸步不让。
  宁沉稍稍愣了下,嘟囔道:“那你要如何?”
  谢攸就说:“我和你一起回山。”
  宁沉:“……”
  先不说谢攸还有事务要做,一个侯爷整个跟着他喂鸡喂鸭,那算什么。
  宁沉不肯让他这样,于是给他选了另一条路,“每七日见一次吧。”
  他无辜地看着谢攸,眼中泛着雾,他知道这样示弱谢攸一定受不住,果然,谢攸避开他的视线,大手蒙住了他的眼。
  在这种事情上,谢攸一定是不肯退让他,他捂着宁沉的眼继续商讨:“我在雍州人生地不熟,除了府衙都没有可以容身的地方,过段时间差役都回来当值,就更没有我的地盘了。”
  仗着宁沉看不见,他脸上面无表情,说出的都是示弱的话:“宁公子可否收留收留我?”
  宁沉心乱极了,他对谢攸一向是没办法的,以前是现在也是,被逼到这个份上,宁沉蹙眉思索,想了想说:“不然,还是和离吧。”
  掌心下的眼睛提溜转着,睫毛扑闪着谢攸的掌心,谢攸“倏”地收回手,见好就收道:“那就七日,七日也可以。”
  仿佛很好说话一样,他弯腰看着宁沉,唯恐他食言一样说:“你先给我解药。”
  宁沉怔然,“这还未定呢……”
  其实也就是这几日了,今日药铺的病人就少了很多,师父说“逐邪贵早”,急症急攻下,已经用不到他们什么了。
  留在城内不过是图个安慰,若是明日人也这样少,他们也该预备上山了。
  山上只有师父一人,到底还是不放心。
  想到这,宁沉自怀中摸出药,数着倒了四颗给谢攸,又宝贵地把药收起来了。
  谢攸不满地掂量几下,觉得这四颗数量实在少,只是如今也不好再去要,毕竟要到这四颗已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分完药,宁沉总算能从谢攸的魔爪中脱身,他拉起被褥盖着自己,灰扑扑的被褥覆在他身上如落难的仙子,白皙的脸压在那被角上,说话时脸颊的肉一鼓一鼓,“侯爷回吧,我要睡了。”
  谢攸平白生出些热来,心想宁沉的安神药用处不大,不然为何他没有丝毫困意,反而越来越清醒了。
  谢攸若有所思道:“你抓的药,当真是安神药?”
  宁沉抵着被角点头,他身后的圆圆蹭着他的腰擦过,毛茸茸的毛擦着药,无端带出一股痒意,宁沉忍着笑拍了下圆圆的脑袋,笑道:“圆圆,你又闹!”
  笑完发现一道视线盯得他发毛,宁沉拘谨地将被褥往上提,把半张脸都遮严实了,只露出双眼睛看着谢攸问:“怎么了?”
  谢攸冷不丁道:“你的腰……”
  宁沉睁圆了眼,以为他要说什么重要的事,他认真地盯着谢攸的唇想知道他要说什么,谁知谢攸只是用手抵唇,轻声道:“无事,你睡吧。”
  宁沉一头雾水地躺下,榻边的谢攸抬手摸了摸他的脸,宁沉觉得有些怪,躺在榻上想了许久,在谢攸要出门时开口道:“你以后……”
  谢攸停步,他转身扫到榻上,宁沉身上的被褥落到了腰间,他双手抓着被角,仰着白净的脸看着谢攸,似苦恼地说:“以后能不能不要总对我动手动脚。”
  已经说好不和离,但也没到可以随意触碰的地步,他不希望谢攸这样几次好不在乎地摸他碰他。
  谢攸眸中淡然,眼尾不太高兴地下压,这才说:“好。”
  门轻轻地关上了,宁沉躺回榻上,圆圆钻进被褥里趴着,爪子碰着宁沉的手肘,眼睛都已经闭上,宁沉抱着他的腰把他抱起来了。
  圆圆眼睛露出一条缝,宁沉抱着他小声嘀咕:“圆圆,你说我这样会不会显得太好哄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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