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慢条斯理吃完一整块小蛋糕,虚软无力的身体终于有了几分力气,弥亚拉住悬停在半空的手,一点点舔干净掉落的碎屑。
系统的声音有些古怪:【你在干什么?】
弥亚老实答道:“不能浪费。”确认摊开的掌中再无半点碎屑,他放下手。
这是他从小养成的习惯。
生母身份低微,是农场女奴,生下他过后就血崩而亡——圣弥尔公国将此视为不详。
弥亚从出生开始,就不被所有人期待。因此,即使他所属的诺顿家族是城内数一数二的富商之家,他的吃穿用度也并不奢靡,相反,比平民之家好不到哪里去。
想起他了,夫人会吩咐管家给他留些剩饭旧衣,想不起他的时候,他就只能硬生生挨饿。
他过得最幸福的日子,除开七岁前哥哥还在家中时,便是血脉觉醒的前几个月。
传说多恩大陆的人们,先祖都是拥有超凡力量的魔法生物,每个人到了十八岁生日的那天,就会觉醒代代相传的血脉。
有的血脉,甫一觉醒就能使宿主获得无上力量,受万人追捧,而有的血脉,却可以令拥有者本就难过的生活变得更加糟糕。
很不幸,弥亚觉醒的魅魔血脉是后一种。
身负魅魔血脉,说明祖上曾与深渊魔物有染,而深渊魔物,一向是堕落、不洁、污秽、邪恶的象征,是行走的病原体,是家族上下人人得而诛之的肮脏血脉。更何况还是魅魔这样总是离不开风月淫事、以吸食男人精气为生的魔物。
——若家中小姐觉醒了这样的血脉,尚且可以打扮得漂漂亮亮、送给上流权贵当个玩物,为家族博得进一步发展的资源,可偏偏弥亚是个男孩。
原本期待着家中能再出一位强大血脉拥有者,因而赏了弥亚几天好脸色的罗伯——诺顿家族族长,即弥亚的父亲,在检测结果出来的瞬间,脸色比煤灰还黑,一把摔碎价值连城的杯盏,把弥亚关进地下室,下令不许任何人向他提供食物与水源。
说实话,从记事起在罗伯那里受到无数冷眼,弥亚早已不对自己这个名义上的父亲抱有任何期待,可当他得知他竟有如此狠心,为了面子要他活活饿死时,心脏还是一抽一抽地疼。
少年颓丧垂头,唇瓣紧抿,要哭不哭地。
系统语速急促,唯恐他真的哭出声来,【你的一个攻略对象,是圣殿的光明圣子。
【诺顿家不受宠的小少爷,在十八岁成人礼上,检测出魅魔血脉。即使诺顿家主以雷霆手段封锁消息,不许在场的任何人透露,小少爷血脉有异的消息还是传入了城主的耳里。
【因生意竞争而与诺顿家生了嫌隙的城主,向途径圣光城的圣子汇报此事,请他前往诺顿家查探,小少爷是否身负魔物血脉。
【厌恶黑暗,以消灭魔物为己任的圣子听闻此事,前往诺顿府邸一探究竟。】
【现在,他已经在路上了。】
[5]
弥亚眼前突然出现一个倒计时,鲜红如血般流淌的字迹高悬在半空。
“它代表着什么?五天吗,还是……”
[4]
是秒。
这个认知令弥亚的呼吸格外急促,偌大恐慌如利爪,死死抓挠心脏,沉得喘不过气。
[3]
他是魅魔!
尽管血脉混杂、发育不完全,只长出了头顶拇指大小的犄角,可他仍然是魅魔,是代表着污秽深渊的魔物,是……
圣殿最厌恶的杀灭对象。
[2]
我吗?
一个魔物,要去攻略圣子,获得他的爱意?
[1]
鲜红的倒计时跳至最后一秒,消弭在视线内。
“啪嗒——”
锁芯转动。
满眼茫然慌张的弥亚,就这样与推门而入的圣子对视。
逆着光的圣子,一袭洁白神袍,整个人都快融化在明亮的强光之中,弥亚看不清他的脸,更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从绰绰剪影中得出他长得很高的结论。
系统:【你不好好思考怎样攻略他,竟然在想他高不高?!】193八块腹肌极品帅哥驾崩.jpg。
长期处于黑暗环境,难以适应突然射入的强烈光线,生理性泪水溢满湛蓝的瞳孔,弥亚眼睫颤动,泪珠顺着脸颊滑落,悬在下巴尖上,欲掉不掉。
系统骤然噤声。
【你哭什么?】
“怎么哭了?”
来者有一头浅金色的长发,金色的发、金色的眸,明明是代表着太阳的光明的颜色,却并未给人温暖之感,反倒如月般寒凉。
他的眼里满是疑惑,抬手便要触上大睁着眼,泪珠滚滚滑落的少年的脸,那双修长的充满美感的手,在弥亚眼里却比兽爪更可怕。
是要杀掉我吗?
回忆起七岁前哥哥睡前对他讲的,圣子手撕十万恶魔的故事,弥亚不自觉抖了抖,不知从哪生出的勇气,双手死死拽住圣子袍角,颤声道:“可、可不可以不要杀我?我会很乖的……”
伏跪在地上的少年,说这话的时候,丝毫没有意识到,他如今的姿态有多么地微妙:
泪水沾湿显得更为清丽的脸,因紧张而无意识咬唇,唇中那点饱满的唇珠红艳艳的,被瓷白皮肤衬得暧昧。
像祈怜,更像是在邀请。
拉斐尔抬手,接住少年颊侧坠落的泪。
滚烫的温热砸入掌中,泛起一丝连本人都未曾察觉的涟漪,属于少年的温度,自掌心浸入体内。
拉斐尔顿了顿,缓缓道:“好。不杀你。”
得到保证的弥亚,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素白手指无意识搅弄手中衣袍,等他反应过来那是一只手就可以撕碎他的圣子的袍角后,它已经皱成了干巴巴的萝卜干。
弥亚动作僵住,心虚垂头,只留给拉斐尔一个毛茸茸的发漩。
他闷笑出声,少年连带着头顶翘起的一簇头发也跟着抖了抖。
“你很怕我?”虽是疑问,语气却十分肯定。
拉斐尔半蹲下身,圣洁的衣袍沾地,染上些许灰尘。动作轻柔地环住少年单薄轻颤的肩膀,比正常温度更烫的体温透过轻薄布料传递到指尖,他怔了怔。
“你在发烧?”
短时间内情绪的大起大落极为耗费心神,饿得麻木的胃装入小蛋糕后,额间的滚烫便长驱直入,弥亚烧得迷迷糊糊,听见圣子的问话,点点头,成功把自己晃得更晕。
昏头胀脑的弥亚只觉浑身力气都随着这一晃抽离,小腿一软,跌进想要搀扶他起身的圣子怀中,拱来拱去怎么也使不上力。
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躺下,弥亚放弃挣扎,心安理得地陷在散着清冽雪松气味的怀中,调整成一个舒服的坐姿。
拉斐尔有些不知所措,从来没与谁有过如此亲密到近乎暧昧接触的他僵在原地,鼻间满是甜稠却不腻人的香气。
普通少年身上会有这样好闻的味道吗?
拉斐尔目光落在少年银亮发丝间微微凸起的两个小尖角上。
那是魅魔特有的短角。
不过,少年的角似乎比书册记载里的还要小?
似是烧得难受,少年不时变换姿势,明明浑身纤细瘦弱,偏偏臀与腿却肉感十足,像是一团绵软的奶油。
骨节分明的手陷在腿弯微微陷入,拉斐尔感觉自己像在抱一只刚出生的小猫宝宝,轻飘飘的都不用使力。
颈侧黏着少年潮热的呼吸。
用抱小孩的姿势,一手环住细伶伶的腰,另一只手掌垫在软乎乎的圆润上,代表无上光耀的圣子,抱着神志不清的小魅魔,一步一步走出黑暗,迎向光明。
魔法灯洒下明亮却柔和的光,将这对连最大胆的风月小说里都不敢出现的组合身后影子拉得很长、很长,融为亲密的一体。
第2章
因圣子光临而惶恐候在地下室外的罗伯·诺顿,与摆明了在背后打小报告,前来看戏的城主怒目而视,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备好茶水糕点后姗姗来迟的管家自然而然成为他的出气对象。
“磨磨唧唧的,我养你是吃干饭的吗?啊?”罗伯一脚踢在管家膝盖骨上,他“咔嚓”一声摔倒在地,却不敢泄露出一丝半点的痛呼——那样做非但不能气到什么作用,反而会加大罗伯的怒火。
“到底是谁,往外嚼舌根把消息透露出去的?说啊!”朝着管家蜷缩的腹部狠踹两脚,罗伯猛地转身,伸长的手指几乎是擦着城主的鼻子过去,指向身后尚且年幼的女仆。
“是你吗?”
她颤抖着身子摇头。
“不是?”罗伯狞笑,揪住她的刘海将整个人扇倒在地,潺潺鲜血从她额角流下,女仆痛得浑身发抖,抑制不住地泄出几声痛哭。
这无疑增长了他的愤怒,罗伯专朝脆弱处殴打,直到女仆濒死,城主才故作不忍地出声:“诺顿你这是在做什么?用这样的名义发泄圣子大人驾临的不满吗?我是否可以认为,你已经轻狂到圣殿都不放在眼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