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安十乌勾唇,正要谦虚两句,门外突然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
  “老苏,快别捣鼓你那些东西了,二公子在下西村被人围了,拿上家伙赶紧来帮忙。”
  虞钦被围了,安十乌第一反应提起地上刚刚开锋的宝剑,果然院子里聚集了约摸十几个壮汉,一个个扛了锄头,手里攥着木棍。
  下西村距离庄子说不上多远,但他们跑过去也在半个时辰之后,
  安十乌还没有近前,就听见有人大声呼喊着,让虞钦滚回家生孩子去,不要再祸害乡民。
  透过人潮缝隙他隐约看到虞钦身着青衣始终脊梁挺直的背影,有人继续在挑拨,有人情绪激愤已经骂红了眼。
  安十乌眸色一沉,锋寒的剑锋划过,路旁吃草的山羊疯狂嘶吼,倏然倒地。
  灰白的山羊脖上有鲜血飞溅,沾湿了外围离得近的村民,有胆小的妇人尖叫出声。
  终于所有人都停下了对虞钦的讨伐,紧握着手里的工具,警惕又畏惧的看着安十乌。
  安十乌挑眉:“现在都能给老子让开了吗?”
  他声音低沉,语气寡淡,每走一步,鲜红的血液顺着剑尖淌下,一时间竟真的再没人敢吭声。
  虞钦握着玉佩的手微松,对挡在自己面前的安十乌低声道:“他们只是叫唤的凶狠,大概是想要些好处,绝不敢下死手,王康去搬救兵了,这个时辰应该也差不多要回来了。”
  湿热的呼吸打在安十乌耳后,有些痒,他低低应了一声嗯。
  “怕什么,他只有三个人,我就不信了,他还真的敢杀……”人不成,王大锤话音未落,胸口就被抵上了一把剑:“你猜我敢不敢?”
  安十乌目光扫过:“虞大人为官对百姓宽宏,你猜你老子我在不在意,都想着法不责众,浑水摸鱼,怎么就没想过刀剑无眼,小爷我被人围殴,反抗时失手劈几个人又怎么了。”
  见众人不自觉退后几步,他冷冷一笑:“就这几个木棍子还学别人斗殴,怎么,其他大人那里不敢闹,怕被打断狗腿?”
  “思量着虞大人对你们这些庶民好,他不会拿你们怎么样,就只来找他的麻烦,嗯?”
  安十乌眼带询问看着王大锤,在场的许多人却垂下了眼睛。
  王大锤喉结滚动,胸口的剑尖已经刺破了衣服,只要对方手一抖,就有可能扎进自己的胸膛,而且安十乌这做派一看就是被家里惯得无法无天的权贵子弟。
  他强撑着双头颤抖:“有话……”
  安十乌粗糙的剑鞘重重扇了他一个大嘴巴:“谁让你来挑拨的。”
  “虽然夹在人群里,但你跳得太欢了,为了钱还是为了什么利益,有些东西小心有命拿,没命花,你想清楚。”
  王大锤到嘴的话彻底咽下,他捂着开始肿胀的嘴巴,低头死死盯着地面。
  王康赶来的时候,虞钦依旧被围在村民中间,安十乌挡在他身侧,整个现场寂静的可怕。
  宽阔的粮场,一群村民沉默无言围观身穿灰衣满脸麻子的男人跪在那里不停地扇自己嘴巴。
  他轻轻吐了一口气,招呼着衙差抓了几个人,才将闹事的村民赶回家。
  等人都走光了,安十乌扔掉手中长剑,顿时龇牙咧嘴:“王康,快扶我一把,我腿断了……”
  虞钦神色一变,连忙扶他在路边的树桩上坐下:“是刚才和他们对峙时不小心伤到哪里了?”
  他适才注意力一直在那些村民身上,对安十乌这边难免疏忽了一些。
  安十乌看他一眼,沉默着脱掉鞋袜,左脚大拇指已经发紫,脚腕也肿了一大片。
  王康按了一下,安十乌疼得几乎要蹦起来:“轻一些。”
  “没事,只是扭到了,养几日就行。”王康收回手,放下安十乌的裤腿,低声回复。
  虞钦抿唇:“记得好好审问那几个人。”他声音冷若寒冰,审问那几个字咬得尤其重。
  他是要在百姓面前维持勤善爱民的形象,但不代表那几个故意捣乱的人还有他背后的人就能糊弄过去,看来他家老爷子说的没错,绵羊装久了,有些人就真的将自己当成羊了。
  王康看着虞钦眸中寒意闪烁,顿时会意,今日多亏了安小郎君及时出现,这伤也算是代公子受过,否则就算自己及时领人过来,恐怕公子也要遭些罪。
  这两人目光灼灼,安十乌低垂的侧脸红了一片,虞钦摸了摸他的额头:“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他难得温情的语气,安十乌却觉得浑身不自在:“是我走路的时候不小心被石头绊倒了。”
  他声音低哑含糊,虞钦一时间没听清:“什么?”
  “不是刚刚伤的。”这一声比刚才那句音量也没高多少,虞钦这次倒是听清楚了,他眼中闪过疑惑。
  墨竹搓了搓掌心,声音洪亮有力:“郎君刚才来得匆忙,被石头崴了脚,没想到这么严重。”
  虞钦愣了愣,眼中闪过一抹笑意,他理了理安十乌鬓角有些凌乱的青丝:“我知道小郎君担心我,咱们现在回府,找大夫好好看看,伤成这样,最近也不要再劳累了。”
  听到不用给虞老爷子干活,安十乌眨了眨眼睛,抬头对上虞钦戏谑的目光。
  他轻轻咳了一声,借着虞钦的力道站起:“我就是今日穿的鞋子不太合适,才会被石头绊到。”
  “不过今天这事情王康实在失职,白龙岭那回的教训他是一点也没记住,将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万一出了意外怎么
  办。”
  第27章 宝剑赠美人
  王康也知道今日这事儿是他做的欠妥,哪怕他也只是听从虞钦的命令,安十乌此话一出,立时满脸羞愧:“公子你罚我吧。”
  虞钦看他一眼,扶着安十乌一瘸一拐的上了马车。
  “你那个护卫有些憨。”待安十乌在马车上坐好,掀开帘子,就看见王康还站在原地,于是朝着他大喊了一声:“王大哥,赶紧过来赶车,时间不早了。”
  虞钦摇了摇头,“你别总欺负他,他只是后怕,今日是我错估了形势,不过确实没什么风险。”
  光天化日之下对官员喊打喊杀根本就是找死,小民最会趋利避害,大约只是想讨些好处。
  只是经此一事,自己之前多年累积下的名望怕是要功亏一篑。
  这大帽子安十乌可不接,他只是想小小的转移话题:“我可没有欺负他。”虽然网上有梗说脆皮大学生,可自己明明已经毕业好几年了。
  等回去老爷子看到还不知道是什么反应,说不定明天府里就会传出虞钦的第四个未婚夫瘸了。
  “今天那群人是怎么回事。”
  他眉眼沉静,摆出一副耐心等待倾听的模样,虞钦眼神微顿,还是继续道:“今年朝廷刚推行了新粮种,许多人都在观望,只有我们这里积极响应,大家都盼望着今年能丰收。”
  “可偏偏今年遇上了几十年不见的干旱,新的种子对水的需求本就更多些,再不下雨,等一个多月后真要颗粒无收了。”
  这次不用虞钦解释,安十乌也知道这个世界百姓对粮食看得比命还重要。
  马车缓缓行动,他趴在车窗的位置,看着外面大片大片已经卷了黄边儿的玉米叶子,深深的叹了口气:“挖渠引水不行吗?”
  虞钦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河道离这里太远了,而且有些地方是小山坡,只靠人去挑水根本无法全部灌溉。”
  安十乌沉默的看着田间奋力挑水的农人,放下帘子。
  “蓉城这个地方一直风调雨顺,每年的雨水足够粮食生长,倘若一切顺利今年的粮食产量会比从前至少高上三成,谁能想到这气候突然这般反常。”他从前最厌恶命运弄人这几个字,此时此刻却无端生出几分无力。
  按照原本的计划,倘若今年大丰收,南平郡率先应诏,再加上自己多年筹谋布置,虞钦有把握自己能更进一步真正走入朝堂。
  可偏偏天不遂人愿,他向来清透肃穆的眼神染上几分郁色。
  安十乌很少见到他这样情绪外漏的时候忍不住安慰道:“没关系的,明年再试,改变本来就意味着极大的不确定性,谁敢保证一次就成功,不过你下次出门的时候记得多带些人。”
  虞钦肯定放不下这一堆事,但这种情境下民心不稳,难免有人昏了头,再伤着他。
  他极尽平淡的语气难掩担忧,虞钦脸上终于浮起浅淡的笑意:“自然,就算这次不成,日后总有机会。”他只是突然有些疲惫罢了。
  见安十乌撑着下巴,静静地听自己讲这些事情,虞钦有些纷乱的心突然平静下来,继续道:
  “今日我们本来就是微服查访,看看有没有什么能补救的地方,却不想被人泄露了行踪。”
  蓉城这个地方虽不富饶,但也算不上贫穷,粮食欠收会让百姓日子艰难起来,咬咬牙却也不是活不下去,想来只能是自己近几年风头太盛,碍了有些人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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