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哇……哇……”
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虞钦眼前一黑,嘴角却不自觉勾起。
他身体因为惯性泄力,偏过头嘴里的绢布随之掉落。
有阳光透过窗户映出一个修长的身影,哪怕对方没有出声,但虞钦肯定那就是安十乌。
“安十乌,别怕。”他张口喊一声,肚子却疼的一阵抽气。
安十乌听见虞钦虚弱的声音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忍不住揪起。
太医眉开眼笑打开门,看着已经起身等在门口的梁帝,面容顷刻转为恭谨:“恭喜陛下,生了个健壮的小郎君。”
王康连忙将孩子抱过来给梁帝看了一眼,只见这位不苟言笑的帝王小心翼翼的戳了戳孩子的脸蛋儿,仰头哈哈大笑。
“王太医重赏,皇儿的身体你还要多费心。”
王太医跪地谢恩,面上是纯然的喜悦,心底却咋舌不已,没想到真是陛下的老来子,他们陛下当真是老当益壮。
梁帝不知太医的误会,看着这个新生的小娃娃稀罕极了。
抱着这个小娃娃,他再次觉得血脉真的是很神奇的东西,他也曾抱过玄昭的长子,却是截然不同的感觉。
虞钦只来得及看一眼小蛮奴,就被眼眶通红的男人紧紧搂住。
颈间一股湿热,他拍着安十乌后背的手一顿,使了个眼神让房里的人都出去。
虞钦:“吓坏了,太医说我养的很好,本身底子也不错,生产很顺利。”
他一番劝导,身侧这人不仅没有宽心,反而将他抱得更紧了。
虞钦动了下肩膀,捧起安十乌的脸,果然哭得连鼻尖都红了,认识这么久,他还从未见过安十乌这般情态。
虞钦心里感动又好笑,声音中也带了几分:“你都当父亲了,别哭了,小心我们的小蛮奴知道笑话你。”
安十乌看着他被汗水浸湿的头发,惨白到没有一丝血色的面容,心脏一抽一抽的:“早知道我们就不要孩子了,这太遭罪了,以后再也不生了。”
虞钦握住安十乌的手,他之前才觉得安十乌变成熟了,听到他这话忍不住摇头:“他是我们的孩儿,也是上天的恩赐,虽然很痛苦,但是值得不是吗?”
而且他本就不易怀孕,这个孩子已经是意外惊喜,哪里还能奢望,但安十乌能体谅他孕育之苦,总归令人欣慰。
王康抱着孩子回来,就看到这夫夫二人难分难舍,哦,是他家大人又在哄他的小郎君了。
他看了眼怀中还没来得见自己父亲一面的小少爷,十分有眼色的抱着孩子去了隔壁房。
…………
小蛮奴的到来令往日沉肃寂静的宁王府多了几热闹。
无他,这小家伙实在太能哭了,明明是才出生不久的小婴儿,一点不顺心就嗷嗷大哭。
一开始虞钦和安十乌生怕他身体不舒服,找太医看了却说十分健康。
安十乌观察了好一阵才发现这小东西只刮风不下雨,就是在找存在感,偏偏不论是虞钦还是梁帝都十分惯着他。
他们祖孙在宁王府内其乐融融,丝毫不管外面闹翻了天。
之前虞钦生产的时候,宁王府太医进进出出,李容玉自然也得知了皇帝在外竟然有了新生的孩子。
他这会儿只觉得天塌了,作为郑玄昭的父君,他清楚的知道能力平庸的太子想要登基最大的依仗就是梁帝的意志。
第71章 太子
此前的肆无忌惮是因为他以为自己和梁帝是坚固的盟友,因为梁帝只有郑玄昭这一个孩子。
可一个新生的孩子又带来许多变数,让李王君忍不住猜测皇帝是否对他们李家忍无可忍。
虞钦不知皇帝的半遮半掩让许多人误会小蛮奴的身份,他看着镜中自己一身明黄威势甚严的样子,神色幽深。
安十乌笑眯眯走到虞钦身侧,牵住他的手:“殿下紧张吗?”
今日是梁帝的生辰宴,也是虞钦第一次正式在显露人前的时刻,他此刻清楚的认识到,今日过后,虞钦就要走上另外一条路了。
即便当前局势并不算坏,虞钦虽说是个哥儿,且从小在民间长大,但如今朝廷君强臣弱,他自己在民间也声望极高。
梁帝对虞钦的全力支持足以为他扫除大多数障碍,可皇家的刀光剑影也令人无法想象。
虞钦听出他漫不经心下的忧虑,转头看向安十乌:“我期待这一日很久了,这条路摆在眼前,不走上一遭,枉费上天的机遇。”
安十乌莞尔:“确实要恭喜殿下。”
想了想觉得他家虞大人说的有理,从以后的造反份子,变成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这似乎确实是一条康庄大道。
金碧辉煌的却非殿,太子郑玄昭神色恍然,一旁的太子妃妆容精致,只是依旧无法掩盖眼底的疲惫。
那些大臣将两人的神色收入眼底,心中揣测万分,面上却不动声色。
明明是热闹的宴会,此刻的气氛却失了往日的热烈,之前的朝堂动荡,血雨腥风似乎让大家还有些没缓过劲儿。
唯有头发花白的宗正大人端着酒杯,老神在在。
太尉李谋若无其事敬了这位老大人一杯:“想当初刘琥那个老匹夫还是陛下提拔的呢,没想到他胆大包天辜负圣恩。”
李谋作为三公之一,在陛下还是皇子的时候就是听他忠诚的追随者,陛下的心思他不说能摸清楚十分,三分最起码是有的。
可近一年来,他竟然觉得自己看不明白了,杀那些心思多变野心勃勃者还可以理解是为了太子铺路。
可最近这些时日,陛下无差别血洗的举动令他毛骨悚然。
敢这么明目张胆开口试探的,如今也只有这位追随陛下多年的肱骨之臣,年迈的宗正放下酒杯,视线点了点高高的銮座:“陛下英明神武自然有他的决断。”
李谋顺着他的视线,只看到张牙舞爪好却庄严威猛的金龙,眼眸中的深思转瞬即逝。
“王君驾到!”
李王君一身明黄色宫装,温雅雍容,他脸上是一如既往的和煦,今日高坐于殿上,又多了几分威严。
李王君朝着殿下跪拜的王公大臣抬手,温言浅笑原本惶惶的太子党心下安定几分。
也不怪他们,太子明显心性手腕都不够,很多时候这位王君殿下才是他们的定海神针。
虞钦跟在梁帝身后缓缓而来,王城里没有瞎子,他的消息在没有刻意掩盖的情况下,大家或多或少有所耳闻。
可当他一身皇子金龙冕服跟在梁帝身后时,所有人一惊,李王君桌前酒杯被他碰倒在地,咕噜噜滚下高台。
他死死盯着跟在梁帝身后的虞钦脑子里一片空白。
脚边精致的夜光杯咕噜噜转动,虞钦微微垂下眼帘,只静静跟着皇帝。
梁帝眯了眯眼,将众人反应收入眼底:“诸卿平身吧。”
太子显然没有王君的好忍性,满眼不可置信:“父皇,你身后跟着的是谁?”
梁帝看着他,好像突然反应过来朝着所有人笑了笑:“给诸位介绍一下,这是孤的太子。”
殿上除了早就被吱过声的宗正,所有人几乎以为皇帝疯了,这个突然出现的人是太子,那他们对面坐着相处了三十多年的人是谁。
李王君仿佛终于找回自己的神思,声音冷静:“陛下可是在说笑,玄昭就在下面坐着。”
他藏在袖口的指尖死死握着,心下一个荒谬的念头略过,又觉得不可能。
皇帝冷冷的神色睨过:“怎么,你是觉得孤认不出自己的儿子吗?”
“也对你巴不得孤的皇儿流落在外。”
李王君对上梁帝仿佛看死人的眼神,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皇帝知道了。
他立刻跪了下来:“陛下,臣妾冤枉。”
殿内的所有人面面相觑,胆大包天的早被杀光了,剩下的绝大多数都是对皇帝忠心耿耿的大臣。
他们心中有所猜测,面前这人必定是皇子无疑,只是没想到皇帝对他这样看重。
不仅明目张胆说他是太子置郑玄昭于无物,甚至不顾将李王君的脸面踩在脚下。
郑玄昭此刻脑袋仿佛被人闷打了一棍,就算他再没有政治才能,也知道此刻皇帝的话意味着什么,他连忙跪下:“父皇……”
他这一声父皇,皇帝脸上彻底没了笑意:“别,孤可不是你的父皇。”
这话又是什么意思,整个大殿中就没有脑子反应慢的,很快就反应过来皇帝的言外之意,难道郑玄昭不是皇帝的儿子。
原本想要为王君和太子说话的人,立刻止住了自己疯狂的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