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他想到公子还在泰宁宫里陪着太皇太后演戏,也不敢再跑了,转头干巴巴地朝秋赫行礼:“拜见陛下。”
秋赫没计较他不恭敬的行礼,心里已经猜测到了他的身份,于是道:“你是何人?怎么在泰宁宫外?”
“回陛下,我是公子的侍从。”无岭顿了顿,补充说:“我家公子是定安王妃,此时正在宫内面见太皇太后。”
秋赫看着他,明知故问:“这么说,你是王府的人?”
“对,我是林统领拨给公子的。”
秋赫又问:“怎么叫公子?不合规矩。”
无岭说:“是公子让我这么叫的,我听公子的话。”
他又看了沈钰一眼,被秋赫抓住了,秋赫也转头看向身后的沈钰,笑着说:“小少年总是看你,看来凌岄比朕更吸引人。”
沈钰忙道:“陛下折煞臣了,这位小少年许是觉得臣合眼缘,所以才多看几眼罢。”
“说的不错。”无岭接话:“我看这位公子的眉眼乍一看和王爷有些像,当然只有那么一点点。”
他像是没注意面前两人的脸色,又自顾自地补充说:“不过王爷貌冠天下,这位公子远不能及。”
沈钰有些赧然,忙道:“这话太对了,我怎么敢和王爷相提并论。”
他们说了几句话,秋赫才回过神来,他掩去眸中异色,问无岭:“能得见皇叔容貌,想来你在府内也颇受重要,小小年纪,倒是不凡。”
无岭摇头:“只是以前跟着林统领替王爷擦身换衣时见过罢了,否则哪敢盯着看呀!”
“你——”
“无岭又在这儿胡说什么了?”
谢懿从假山后绕出,顺着青黛路走进了亭子,伸手打了无岭一下,“这么多话,回去罚你背书。”
“不说了不说了!”无岭忙闭上嘴,伸手拉住了他的袖子。
谢懿摇摇头,朝秋赫道:“陛下来了,怎么不进去?”
“本来是想进去的,但瞧见这少年,便说了会儿话。”秋赫说罢看向沈钰,“凌岄,这位是定安王妃,王妃,这位是沈家三郎,沈钰,沈凌岄。”
沈钰行礼:“给王妃请安。”
谢懿虚扶了一把,说:“三少爷无需多礼,除夕夜的事儿我也听说了,但瞧三少爷,身子该好了?”
“劳王妃关怀,御医医术高明,又有陛下与太皇太后福泽庇佑,凌岄已经无碍了。”
谢懿叹了口气:“那便好,三少爷的身体重要着呢,以后沈相可就指望你尽孝了。”
“王妃太抬举凌岄了,凌岄府中还有一位嫡长兄和一位庶兄,怎么也轮不着凌岄。”沈钰将头垂得更低。
“也不尽然。若是刺客一案属实,按照东秦律,沈大少爷怕是活不成了,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个流放,至于沈二少,”谢懿偏头,有些疑惑:“我似乎从未听过他,怕是庸才。”
这话说的太直接,沈钰一时不敢接,倒是秋赫看向谢懿,意味不明:“王妃也对沈家之事感兴趣?”
“承蒙太皇太后庇佑,所以为她老人家多嘴几句罢了。”谢懿笑笑:“说起除夕夜,还未感谢陛下的厚礼。”
“朕对皇叔尽孝,何谈感谢二字?”秋晏景看着谢懿,总觉得这人变了,变了太多,可那样的感觉太虚无缥缈,他一时说不上来,只得对沈钰道:“王妃说的不错,沈家以后还得靠你。”
沈钰惶恐,不敢接话,只觉得陛下与王妃不愧是在宫中长大的,心性忒好!那么多年的感情,如今相处,竟像是寻常相识般,半点看不到以前。
谢懿带着无岭走了,无岭显然还记着谢懿的话,不敢吱声,老实巴交地紧跟着他,像只小尾巴。
待出了宫门,上了马车,谢懿才递了糖给他。
无岭嘿嘿笑:“谢谢公子!”
他没立马拆开,因为含了糖就不好抱怨,“我可真不爱和宫里面的人说话,弯弯绕绕的。”
“我们无岭聪明,不会被绕进去。”
谢懿话音刚落,无岭便接着道:“公子你瞧见沈三没有?哇,真的有一点点像啊!只是跟主子比,差远了。我这么说他,也不知他会不会记恨我。”
谢懿挑着肉脯的手一顿,问他:“你当着沈钰的面说了?”
“啊?”无岭懵然:“是不是不该多嘴?”
“没有。”谢懿伸手摸摸他的脑袋,“这句嘴啊,多的对。”
第20章 报复
穆璁的人赶回了京,带回了结果,验证了那些刺客的身份,将沈枫钉死在了认罪书上。
陛下大怒,本欲赐沈枫死罪,却看在沈相劳苦功高的份上,只判了流放,但明眼人都知道,沈枫这一辈子,已经完了。
他是个心狠手辣的纨绔,仗着自己的身份欺负了不少人,在骊京结了不少仇怨。他一出事,许多人都暗自拍手称快,甚至有人在他出京的那一天好好打扮,想好好“送”他一“送”,岂料沈相早有准备,派了沈家侍卫跟着。
那些人再恨,也不敢和沈家作对,只得愤然作罢。
沈枫出了城,他勉强接受了自己的下场,觉着被流放也总比死罪好,到时候出了一段距离,他爹就会派人来接他,去个离骊京远一点的地方,他照样逍遥。
不过……沈枫抖了抖手腕上的镣铐,心里遗憾:定安王府的那个小少年,他还没尝过滋味吶!
“少爷,喝口水。”沈家的侍卫递了水囊过去,说:“咱们已经出了城了,这地儿没人管,小的已经和随行看管的人打好了招呼,等再离一段距离,我们就把少爷带走。到时候随行的人会回去禀告,说少爷被劫匪所杀。”
沈枫饮了一大口水,踮着已经被磨坏的鞋往前走,“从刑房里走到这儿,少爷我什么时候走过这么长的路?”
那次不是被人抬着转悠,省得脚下沾泥。
侍卫赔笑:“大少爷受委屈了,您暂且忍耐,再行一段路就到了虎合山,那地前几年闹土匪,不**生。少爷从那儿逃,正好。”
沈枫闻言一惊:“那地该不会还真有土匪吧?你们这几个人够吗!”
侍卫忙安抚:“大少爷别害怕,土匪早就被剿完了,哪还有啊?有些胆大的少爷小姐出城也走的这条路,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那就成,咱们快走吧!这委屈我一刻也受不了了!”
一行人快步往虎合山走,夹在中间、镣铐加身的沈枫不像被流放的罪人,倒像是带着一群仆从出城游玩的公子哥。
“啧。”
有人收了折扇,从半山腰隐去视线。
一刻钟后,沈枫等人总算上了虎合山。
沈枫从侍卫背上下来,拿出帕子擦了擦汗,粗声道:“还真是鸟不拉屎的地儿,赶紧给我解铐,咱们的人都在哪儿呢!”
“都在山下,翻了山就是了。”侍卫一边解铐一边说:“这地方偶尔有人经过,咱们不敢大意。”
沈枫呵了一声:“那就再行一段路,少爷要逍遥!”
“是么?可怜大少爷没这个机会了。”
温和的嗓音从背后传出,沈枫等人还没反应,十数个黑衣人便持刀杀出。来人数量不多,但个个下手奇准狠,双方刀刀相接,沈枫被护着瘫坐在了地上。
护送的两个小吏被打晕,横条条地躺在了他面前,沈枫在这一刻很清醒——来人的目的只是他!
沈家派来的侍卫是家将,平日陪着大少爷逞凶斗狠,人人惧怕,一遇见招招狠辣的真敌手,便落败得很快。
之前与他说话的侍卫正好倒在他身上,胸口上汩汩地流血。沈枫尖叫,慌忙将人推开。
沈绥绕开一地的尸首走到了沈枫面前,他甚至还含着笑:“大哥。”
“二……二弟!”
“啧啧,你瞧瞧,必须得到了这个时候,咱们之间才配以兄弟相称。”沈绥叹气:“以前,弟弟也只能恭敬地称呼您一句大少爷,否则免不了一顿羞辱唾骂,拳打脚踢。”
沈枫明白了,他的涕泪在最后一个侍卫倒下时便快速地糊住了他自己的脸,他手上还沾着那个侍卫身上的血,他试图去拉沈绥的衣摆,却被一旁的黑衣人伸腿踢开。
手好痛,他却不敢喊,只颤声道:“二弟,二弟,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以前都是我不对,我不该欺负你,不该骂你打你,可……可我从来没想过要杀你啊!二弟今日打我骂我,放我一条命可好?我保证谁也不说!好二弟,求你,求你啊!”
“没想过?”沈绥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仰头大笑,随即折扇落地,大氅落地,外衫被他蛮横地撕开,他不惧怕寒冷,将自己撕了个精光,任凭腹部狰狞的伤口暴露出来。
他瞪着沈枫眼里的心虚,声音很冷:“被一刀捅入的滋味,我反复尝了九年,日夜都不敢忘!都说高门贵府里的腌臜事儿多,我觉着不错,大哥更是当仁不让!十五岁的年纪,已经向自己的弟弟磨刀霍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