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小厮说罢便退下了,谢懿的手指滑过杯口,刚将杯子抬起来一点,便见一张簿纸露出了边角。谢懿眼神幽深,抬袖将那杯茶饮了半口,起身走了出去。
  越遥躲在远处观察他,见状连忙追了出去。
  这东楼有好几层,今日他包场,但凡是跟他关系不差的人都来了,因此整楼都热热闹闹的,时不时有人走过,就是不见谢懿。
  “去哪儿了?病秧子腿脚这么利索……”越遥嘟囔了一声,也放弃了这莫名其妙出现的找人想法,顺着一楼口去了后院,他本想去后院凉亭里吹吹风,不想隔着几棵树看见了谢懿!
  谢懿站在凉亭里,手里捏着个什么东西,面色严肃。越遥探头,心想这家伙背着人跑到这里来,绝对有问题!
  正是狐疑间,越遥看见谢懿将那东西折了起来,原来是张纸,难不成是有人偷偷给他送信,这人背着定安王在外与人幽会?
  凉亭内,谢懿突然转身向外面看了一眼,越遥连忙屏息。谢懿没看见什么,又收回了眼神,走了几步将那信扔进了湖里,转身走了。
  越遥连忙绕到假山后,等谢懿出了院门,他才松了口气,连忙跑到湖边一看,那信竟然没掉进去,被底边上的草丛勾住了。
  “我倒要看看你跟谁私会,看我不去告你一状!”越遥嘟嘟囔囔地打开了书信,第一感觉是这字迹真不像姑娘所写,他嗤了一声:“断袖断得还真彻底,出墙都只找野男——”
  越遥猛地闭上了嘴,他似乎看见了什么令人惊吓的东西,一瞬间脸都白了。他怕是自己花了眼,又伸手揉了揉眼睛,再定睛一看。
  “……他娘啊!”越遥感觉这纸就是个烫手山芋,烫得他脑子都转不动了。他起身,第一个念头就是要去宫里,把这信交给陛下,可是走了几步,他又犹豫地停住了脚步。
  “陛下知道了,万一……万一要找谢珩之算账怎么办?老子该不会害死他吧?”越遥抓了抓头发,转念又喃道:“他自个儿找死,能怪我吗?可是……算了!”
  越遥闷喊一声,心想要真到了那时候,他再求求情就行了,大不了让陛下把谢懿发落成罪奴,他再把谢懿买回去,给他倒夜壶!
  越遥一边安慰自己一边低着脑袋急冲冲地走了,没看见有人从院脚边走了出来。
  “……骊京还有这么傻的货。”谢懿扶了扶头上的玉簪,面无表情地走了。
  东三楼,云宪端着两盘酥点站在拐角口的栏杆前,等谢懿走后,他抬头看了眼天,沉默地走了。
  ***
  晚霞满天时,谢懿和云宪离开了北杨楼,两人没有朝家里走,而是去了一家医馆。
  云宪闻着药材味儿就难受,他转头看着同样一脸窒息的谢懿,掐着鼻子道:“咱们来这儿干嘛?”
  “查点事情。”谢懿掀开帘子走了进去,跟那小药童交涉了几句,便被领着上了二楼。
  大夫正在抓药,见他进来时愣了愣,连忙起身作揖,说:“二位公子有什么吩咐。”
  谢懿摇头,说:“不是什么吩咐,只是请先生帮我验一下药材,不知可方便?”
  大夫闻言忙道:“自然方便。”
  “请先生看看这袋子里的药渣,能不能辨别出都是什么药材,当然如果先生能告诉我这些药材都是治什么的,就更好了。”谢懿将那袋子递了过去,沉静地看着。
  “公子稍等。”大夫将药渣全部倒了出来,一一推开,过了会儿才说:“这药方倒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些镇定情绪的药材,不过剂量不小,普通的情况用不了这么大的剂量。”
  镇定情绪……谢懿心里一沉,说:“先生可否告诉我,吃这种药的人,可能是什么情况?”
  大夫沉默了半晌,小心斟酌着用词,说:“这还真不好说,剂量轻点儿可以起安神静心的作用,有些人到了夜间睡不着,这药方就能起作用,但若是这样的剂量,更多的是要控制情绪,以防病人失控,怕是病人有些严重。而且这药毁身体,不能吃多啊!”
  “就是给疯子吃的呗!”云宪下意识接了一句,侧头见谢懿脸色,又连忙闭上了嘴,在心里抽了自己两耳巴子。
  秋晏景近来几乎天天都要喝药,谢懿在那一瞬间想。他默了默,又拿出一颗珊瑚珠,将它掰开,取出一粒药丸来,沉声道:“请先生帮我验验这粒药丸。”
  第31章 秘密
  越遥马不停蹄地入了宫。
  彼时秋赫正在明理堂看奏折, 见他风风火火地来,不免有些惊讶,嘴上还打趣道:“是不是又在外面闯什么祸了?”
  “不是, 我——不是, 臣来是有件大事儿!”越遥说罢喘了口气,严肃道:“特别极其之重要。”
  秋赫朝一旁的福满道:“备茶。”
  “不用不用,臣不喝。”越遥连忙阻止, 说:“就是这事儿特别重要, 还请陛下屏退左右。”
  “朕倒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么正经。”秋赫笑了一声:“行, 朕与小伯爷有要事相谈, 其余人都出去吧, 没有朕的吩咐, 不许进来。”
  “是, 奴才告退。”福满行了一礼,带着堂内的人退了出去。
  等门关上好,越遥连忙上前, 说:“陛下, 定安王爷昏迷的原因您知道吗?”
  秋赫闻言一怔,随即道:“知道,是皇叔之前出征时受了伤,旧伤复发,所以昏迷。”
  “才不是!”越遥摆手,“王爷刚回京那段时间还好好的,怎么可能过了两年突然就病发昏迷了呢?”
  “……”秋赫放下奏章,严肃道:“你要说什么?”
  越遥将那传信呈了上去,迟疑地说:“这是今日在北杨楼,有人传给谢懿的信, 臣无意中撞见的,本来还以为那家伙跟别人在外面私会,没想到撞到这么大的秘密!”
  秋赫盯着信上的几行字,脸色极快地沉了下去,他瞬间便想到皇叔那日说过的话。
  那日从定安王府出去后,回宫他便叫了人暗中查探皇叔昏迷一事,也不知是因为皇叔那边做了手脚还是其他人插了手,他现在还没得到什么确切的消息。他心中有一个顺理成章又极其大胆的猜测,他本不敢相信,可看着信……原来他竟猜中了。
  秋赫面色难看,说:“朕本以为太皇太后将谢懿嫁入王府,是想让他当双眼睛,行监听之便,却没想到朕还是小瞧了她,连皇叔也敢害!还有谢懿,皇叔那般真心,他竟敢……”
  越遥闻言看了他一眼,下意识地心想人家当初对你也真心,你不也是毫无怜惜地利用舍弃了人家吗?
  不过这话给他一百个胆子他都不敢说出来,只得斟酌着道:“这信上说得清楚明白,太皇太后肯定将毒药都交给谢懿了,若是谢懿真的敢……要不要给王爷提个醒?”
  越遥不懂朝政,但他爹文信伯在家里跟他念叨过,陛下最大的倚仗便是定安王爷,若是定安王爷出了事儿,几年之内,整个东秦都无人能与沈氏和太皇太后争锋。
  秋赫闻言没答话,按照信上所言,皇叔若真服下这一次的毒药,便会加重病情,却不会致死。只要不再有下一次的激化,皇叔便只会慢慢孱弱,记忆渐退,说难听些便是变成废人。这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经此之后,皇叔便会明白谢懿对自己毫无真心,等他彻底掌握东秦的权利,坐稳这皇位,他就可以把皇叔接进宫来,让皇叔住最好的宫殿,请最好的御医照顾,这样皇叔就属于他了。
  “陛下?”
  “陛下?”越遥挥了挥手,“陛下?”
  “什么?”秋赫回神,又反应过来,方才心中所想大抵是他藏了好久的,是心愿,也是罔顾人伦、不孝不义的孽念。他打了个冷颤,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皇叔在他心里是神一般的存在,他怎敢大胆臆想!
  秋赫揉了揉眉心,呼了口气,将那信纸扔进了灯罩里,说:“太皇太后筹谋不小,皇叔也不是平常人,让他们斗去吧!”
  “这……是,臣知道了。”越遥摸了摸腰间的玉佩,说:“如果陛下没什么吩咐,臣就先告退了。”
  “越遥。”秋赫看着他,面色温和,一如往常,他说:“事关重大,又关乎皇室名声,莫要向他人提及。”
  越遥心里一沉,忙道:“陛下不用说,臣也知道的。陛下是知道的,臣对这些正经事儿向来没什么兴趣,要不是今天正好撞上,又事关重大,臣才懒得折腾呢!臣今儿就是来找陛下叙旧的。”
  “好。这事儿你有功,朕记着呢。”秋赫摆手,待越遥退下后,脸色倏地冷了下来,“长风。”
  “陛下。”房内灯影一晃,一人恭敬地跪在案前。
  “从今日起,派人盯着谢懿,只要他出府,便全程跟着,他去了哪里,跟什么人接触,朕都要知道。”秋赫摆手,“下去吧,做不好,提头来见。”
  “是,属下遵旨。”长风磕头,一眨眼又没了踪迹。
  ***
  谢懿回府时,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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