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那一瞬间,谢懿被“你媳妇儿”这个称谓取悦得浑身舒坦。
马车平稳地悠到了风月楼前,云宪跳下马车,习惯性地伸手去接谢懿。谢懿近来学拳脚功夫,身体没那么弱了,却还是搭着他的手下了马车,继续把自个儿活成了谢黛玉。
他抬头一瞧,发现这风月楼竟然换了个装潢,瞧着更风雅了些。
风月楼的老板刚刚几天卖了百来册话本,心情好得不行,出门就看见一张熟悉的脸正微笑着看着他,顿时七魂少了一半,膝盖一软就要往地上跪。
无岭眼疾手快地提住他,笑眯眯地道:“我家公子没发话呢,好好站着!”
“好嘞好嘞!”老板作揖,颤颤地问:“公子啊,今儿来是来指导小的是不是?小的立马给您抬凳子,您坐着指导,千万别累着了。”
好家伙,春搜后,坊间盛传王爷要当皇帝了,那公子怎么办?难不成一个男人还真能当皇后么?可管他外面的人怎么传,他可是清清楚楚——眼前这位绝对是王爷心里的皇后,还是唯一的那个。
面对未来的顶头青天,他能不虚么?
“可别劳神了,我今儿来不是吓唬你,是要和你做买卖。”谢懿拍拍他的肩,说:“入内,详谈。”
老板差点被这轻飘飘的一掌拍成了独臂人,他笑了一声,恭恭敬敬地跟了进去。
上了二楼茶室,谢懿随意挑了把凳子,翘着二郎腿道:“老板,卖话本赚了多少啊?”
老板嘿嘿一笑:“全靠街坊邻里支持,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我的意思是——”谢懿微笑:“我家那位,为了让这话本传遍京城,给你了多少好处?”
“哎哟我的爷!”老板膝盖一颤,连忙老实交代:“王爷为了宣传您二位的风花雪月,给了小的足足五万两白银,您方才进来的时候瞧见这楼里换了个模样没?就是托了王爷——不对,是您二位的福!”
见谢懿不吱声,老板抬了抬眼,又说:“不瞒您说,小的那话本卖出去之前,王爷可是亲自掌眼了,他老人家还亲自写信指导了一番。您别怪小的多嘴,王爷的心思也忒明白了,他这是要潜移默化地告诉所有人——您就是住在他心尖上的神仙,他把您供着呢!”
谢懿要笑不笑地道:“算你这马屁拍得精准。行了,我也不吓你了,我来就是为了做笔交易,不是来找你算账的。”
老板心里一松,脸上笑得快开花,说:“您请吩咐,小的都听您的。”
“我这儿有一本话本,保证比你手中的好看。”
谢懿说罢,无岭便掏出一本话本,递给老板,说:“这可是我家公子亲笔所绘,亲手所写,真人真事,一字不假,你别弄坏了哦!”
“是是是。”老板捧着话本,翻了几页,眼睛直发亮:“哎哟喂我的爷,您可了不得。这字鸾跂鸿惊,这画更是细腻动人啊,二者结合,生动至极。”
只是越往后翻越不得了,老板脸色愈发红润,翻完一本后差点给跪了,说:“爷,有些地方也忒露/骨了啊!”
谢懿不以为然,说:“真人真事,谁让你们王爷就是个风流孟/浪种呢!”
第50章 罚跪
明理堂。
黄律坐在下首侧方, 说:“沈氏家大业大,我们跟着户部忙活了两日才核查完毕,金银玉器、田产地契、各地的商行房契等加起来的数额非常巨大, 光是在册的便足有千万两余, 具体的数额都记在奏章上了。”
“一半充入国库,另一半由户部核算,分批拨了给边城。”秋晏景放下奏章, 说:“沈原落马, 国不可一日无相, 诸位有何看法?”
这……众人你看我我看你, 还是成阅站出来说:“一朝宰辅是百官之首, 必得德才兼备之类才能胜任, 依臣看, 既然老太傅回京,不如请老太傅再辛苦一下?”
“不可。”秦姚忙道:“家父早已闲赋在家,挑不起这个担子了。”
“臣觉得成御史说的对, 老太傅德高望重, 又深受陛下信任,如今朝局,正需要像他这样的人才能胜任宰相。”黄律也跟着劝说:“秦氏此前也是出过宰辅的。”
秋晏景思索片刻,说:“宰相政务繁忙,操劳之事甚多,老太傅年事已高,又闲赋已久,确实不太合适了。太傅出身名门,早年是殿试头名,在朝已久, 清廉正直,依我的意思,请太傅上任,如何?”
“啊?这——”秦姚连忙起身,沉默了半晌才道:“承蒙王爷信任,臣领旨便是。”
“还有一事。”成阅说:“东秦泱泱大国,国不可一日无君,不知王爷准备何时践祚?”
见秋晏景不语,成阅又道:“钦天监选了日子,下月初五正合适呢!”
秋晏景有些头疼,还欲挣扎,说:“不急,我看——”
“急着呢!”黄律道:“王爷,是真急啊!春搜之事想必早就传将出去,您若不早日登基,怕有心之人作怪,乱我朝纲啊!”
有心之人……秋晏景阖眸,半晌后才颔首:“既然如此,下月初五,礼部拟个章程,昭告天下吧!”
众人一喜,忙起身道:“臣等遵旨。”
遣散众臣,秋晏景也跟着出了明理堂,候在外边的侍卫行了一礼,说:“王爷,福满公公方才来过,说陛下吵着闹着要见您。”
秋晏景心里正想着回家找媳妇儿,闻言蹙了蹙眉,冷声道:“还是没断奶的婴孩吗?闹腾什么!”
侍卫心想人家都要被您逼疯了,能不闹腾吗?
***
那日之后,秋赫被软禁在昌平宫内,一应事务依旧由专人伺候,连福满都没被调走,好像还是和从前一样,可又什么都变了。
秋晏景到的时候,秋赫刚刚打碎了殿中最后一尊花瓶,清脆的嗓音透过殿门,传进了秋晏景耳里。他推开门,看也没看地上的狼藉,朝跪在地上的福满道:“出去吧!”
“……是。”福满犹豫地看了秋赫一眼,躬身退下了。
秋赫坐在床下的阶梯上,连日的软禁叫他失了往日的体面,胡子拉碴的、浑身酒味,与一如往日的秋晏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软着骨头,笑呵呵地看着秋晏景。
“皇叔,你来了?”
秋晏景站在珠帘后,隔着一层帘子看他,语气很淡:“要闹到什么时候?”
“这得看皇叔你啊!”秋赫讥笑:“皇叔,你打算什么时候杀我?难不成真要把我关到死么?”
“我只给你两条路走,要么在这儿安安分分地待一辈子,做个富贵闲人;要么——”秋晏景一字一句,毫无温情:“我送你一杯毒酒,下了黄泉,别耽搁了投胎。”
秋赫闻言倏地爆发出一声大笑,他说:“皇叔,我好高兴啊!你……你竟然给了我选择的余地?啊?”
他笑得眼泪都掉出来,顺势躺倒在地,痴痴地道:“我怎么可能活着,我活着一日,皇叔心里便膈应一日,不是么?”
秋晏景抿唇不语。
“兄弟几个,我是最能伪装的那个。我装温和,装敦厚,骗了谢懿,骗了沈凌岄,骗了许多人,最后失败了;我装待你只如叔叔,装了好多年,也败了。”秋赫声音很低,闷闷地传进秋晏景耳里,“皇叔,我喜欢你,真让你如此厌恶,忍无可忍吗?”
他转过头,喃喃地道:“我们之间既无叔侄之情,亲情淡薄如同一张白纸,那为何要守叔侄之规呢!”
秋晏景看了他半晌,说:“我心中膈应,并非你对我起了爱慕之心,而我们是叔侄。”
“什么?”秋赫起身,怔怔地看着他。
“不过是因为我不喜欢你,而你又伤了我心爱之人,如此而已。”秋晏景面色、语气尤为平静,像是丝毫没察觉出自己的残忍和直白,他看着秋赫惨然失笑,说:“酒中掺药,你最后喝上一盅,算我们叔侄之间最后的情分。”
他转过身,听身后传来秋赫平静嘶哑的询问:“凌岄呢?”
秋赫盯着珠帘后高大又熟悉的背影,哑声道:“凌岄虽带了个沈家姓,但他手上从未沾血,他是个难得的善心人,我对不起他,皇叔,你放他一条生路,算我求你。”
秋晏景没有作声,迈步朝外走去。
“皇叔!”秋赫摇晃着站起了身,站在阶梯上问:“二十多年了,我有没有一次让你满意欣慰过!”
秋晏景的脚步短暂地停了下来,半晌后,秋赫听到了回答。
“有。你先拉拢我对付沈家,又借着沈家想对付我,两个都想铲除,其实这样做没错,可惜你不分轻重,抓不准最好的时机。若珩之没有来到我身边,我活得腻烦了,说不定你能得偿所愿。”
“砰——”渝西笃加。
“啪!”
殿门敞开一瞬间,又被合上了,阳光在秋赫脸上滑过,他笑得嘴里直发苦:“所以……今日杀我的这柄刀,握着它的人,是谢珩之啊!”
秋晏景站在殿门前,说:“今夜由你送陛下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