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再转过脸来,还是一副春风和煦的职业微笑。
  “晚饭后找容姨要冰袋敷一下,明天我会让人再配一副活血的药贴送过来。”陆昀铮自顾自地安排着。
  这会倒不说自己喉咙不舒服要少言了!
  闫硝暗自喃喃,接着就听见对方做了结语:“三天后要是还带着,回了老宅让人看见,他们大概会以为是我干的。”
  陆昀铮语带戏谑,手上随意搅动着热气腾腾的糖梨羹。
  闫硝却有点懵:“什么……回老宅?”
  “林家没跟你说?”陆昀铮迟疑地瞥了他一眼,那张脸上的疑惑不似作假。
  按理说订婚这种大事,就林家对这次联姻谨小慎微的态度,怎么也不可能到现在还没跟闫硝通气。
  难道他们家里又闹矛盾了?
  “就是陆家长辈居住的地方,这周末两家要见面,聊聊我和你的事,爷爷这次也想见见你。”陆昀铮简短总结完,就不再理他,开始将梨汤往口中送。
  独留闫硝一个人原地懵逼,这是什么意思?他一个保姆,怎么还登堂入室要见长辈了?
  难道是要……当面考察他的“业务能力”!?
  闫硝被这想法一惊,瞬间开始紧张了,这跟期中考核业绩评定有什么区别!
  万一陆家的长辈要是不满意,给他一个不及格,传到他那至今没见过几面的爹妈耳朵里,这五百万说不定得打折啊!
  闫硝大脑疯狂运转了半天,认定自己得先发制人,这几天再卖力一点,至少先把这个“考评”糊弄过去。
  他看向陆昀铮,语气坚定地保证道:“我知道了,我一定好好表现。”
  看他那副信誓旦旦的表情,陆昀铮就知道他肯定已经想好新花招了。
  也罢,反正面对祖家那些有八百个反对理由等着他的难缠长辈,他确实要和闫硝演演戏才好堵住他们的嘴。
  他没说话,低头慢慢喝掉了小半碗梨汤。
  滚烫的碗壁把陆昀铮的指尖熏得通红,闫硝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手,因为常年跟马打交道,他的手指上还有零零星星的薄茧和疤痕,跟陆昀铮的手简直差别巨大。
  两相对比之下,闫硝不由叹了口气,陆昀铮这皮肤也太嫩了点,果然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
  大少爷既然这么娇生惯养,那之后连着两天密不透风的工作安排和高强度发言,还不得折磨死他?
  闫硝暗自腹诽,这事也是他从关助理那听来的。
  关助理很有职业操守,跟他说话点到即止,不透露任何工作内容,但把对陆昀铮病情的担忧原原本本地传达给他。
  仿佛他能有办法解决一样……
  等等……这说不定是在暗示他,提前考验他的工作积极性!?
  他站在一边出神地思考,视线无意识地盯着一处没动,被这道视线长久注视的陆昀铮不耐烦了,偏过头去,循着闫硝的视线找到目光落点,看见了自己捧着汤碗的手。
  不都是五根手指头,有什么好看的,看这么出神?
  陆昀铮撂下碗,抬手挥了挥,见闫硝目光仍直勾勾地盯着他,没有反应。
  他握拳敲了敲桌面:“回神了,想什么呢?”
  闫硝心中冒出一记,一拍手道:“我想到了。”
  “什么?”陆昀铮道。
  “怎么缓解你的喉咙痛啊!”
  闫硝走过来,有些兴奋道:“你知道揪痧吗?跟刮痧一样的原理,对嗓子疼很有用,能好得快一点。”
  这还是他跟医院的护工大姐学来的方法,每次喉咙痛都百试不爽。
  他拿自己的脖子示范了一下,微仰起头露出细瘦的脖颈,二指曲起在咽喉处的皮肤上揪了几下。
  也不知道是他劲大还是皮肤不禁折腾,没两下喉结下方的皮肤就开始泛红,比他手上的皮肤脆弱多了。
  这种按一按就留痕的皮肤,很容易激起人心底隐秘的劣性,幻想在上面留下属于自己的痕迹。
  陆昀铮盯着那一抹红痕,喉结滑了滑,嗓音低哑:“你从哪学来的旁门左道?”
  第23章
  “不是旁门左道,我自己试过很多次了,只要找准穴位就没问题。”闫硝像个推销商人,卖力吆喝着自己的治病良方。
  他怂恿陆昀铮:“试试嘛,你明后几天不是要主持会议什么的,说多了话肯定要难受。”
  “你对我的行程安排倒是了解。”陆昀铮不冷不热道。
  不过闫硝这话确实直戳他的痛点,虽然陆昀铮没有同意关助理把行程推后,但敬业之心和因咽痛起的烦躁心情一点也不冲突。
  “位置在哪?”
  陆昀铮问得随意,他倒也不是真想试,只是单纯有点好奇,好奇闫硝会怎么教他。
  闫硝撑着办公桌微微倾身,靠近看着陆昀铮的脖颈,下意识道:“你头抬起来点。”
  他要求的语气太过自然,因为靠得近,声音也不大,尾音都化作了气音。
  陆昀铮没跟他计较,大大方方抬起头,露出最平常却也最私密的部位,眼帘垂着,探寻审视的目光紧紧盯着闫硝,仿佛瞄准猎物的鹰隼,丝毫不错过对方一举一动的变化。
  闫硝低着头,看不见他的视线攻击,手指隔空在他咽喉处比划了一下:“就是这。”
  “当我下巴上长眼了吗?”陆昀铮的声音带着低沉沙哑的笑意,掺杂了点似有若无嘲弄,好像在笑他蠢一样。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闫硝心中咋舌,暗道这不是怕你觉得我非礼你嘛!
  下一秒,他就把指尖落下去,在陆昀铮的喉结处轻点两下。
  指尖的触碰好像蜻蜓点水,触感微凉,陆昀铮喉结一滚,感觉到指尖慢慢下滑,在他喉结附近来回走了两圈。
  “大概就是这个位置,揪出痧来才有效果。”说完,闫硝就直起了身子,一抬头,撞上陆昀铮肆意打量的目光。
  那眼神怪怪的,但一想起这少爷龟毛挑剔的脾气,说不定是因为看不上他这没有科学依据的野偏方,对他的话持怀疑态度才如此看人。
  无所谓了,反正建议是给出去了,也不能算他没干活,闫硝端着见底的空碗又给陆昀铮盛了一碗放下,告诉他待会再来收,就推门出去了。
  房门咔嗒合上。
  陆昀铮看了看手边的汤羹,蓦地抬手摸了摸脖颈处的皮肤,仿佛那里还有未尽的余温,哼笑了声。
  跑得倒是快。
  自从季元祁的话在他心里埋下种子,陆昀铮和闫硝在一起的每一分钟都忍不住观察揣摩。
  那人随叫随到的细心,闪躲的视线,微红的耳尖……过往的每一份记忆都被陆昀铮像老牛反刍一般,翻出来细细咀嚼。
  得出一个将近80%概率的结论——
  季元祁的猜测没准是对的。
  可就他那只管无私默默奉献,到头来跟人对视一下就要跑的样子,能追到人才怪了……
  次日一早,关助理跟着司机上门接陆昀铮去公司。
  刚走进玄关,就看见闫硝穿着拖鞋,嘴里叼着块面包从餐厅追出来,嘴里含含糊糊说着什么,听不太清楚,走到一半,又急急忙忙折返回去洗掉了手上的油。
  接着碎步小跑着出来,一路上拖鞋在地上敲得哒哒响,闫硝摘下佣人早就熨烫好的西装外套,拍拍陆昀铮的手臂示意要给他穿上。
  再看他老板,一手举着手机,正严肃地跟对面通话,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抬起手,任由闫硝把外套套在他身上,又顺手整理了他的领口和领带。
  这一切都行云流水十分自然,关助理从这一幕中莫名其妙看出了一种,婚后多年小日子的即视感。
  这简直是……见鬼了!
  陆昀铮那一通电话一直打到坐进车里,他挂断之后,隐隐感觉到喉口有些压迫般的窒息,抬手无奈地扯松了领带,这才解救了被闫硝慌乱下直接推到最紧的领带扣。
  就这副毛毛躁躁的行事风格,也不知道谁受得了他。
  陆昀铮摸了摸口袋,他记得刚才出门时,闫硝往他口袋里塞了什么东西,拿出来一看,是一盒润喉糖。
  糖盒里还塞着一张纸条——
  一次一颗,不要贪多。
  字丑也就罢了,说得好像他是控住不住自己顽童一样,陆昀铮轻哧一声,拿出一颗放进嘴里。
  好巧不巧,副驾的关助理这时转过头来,正想说话,陆昀铮的糖盒还没收回去,就看着他:“你也要?”
  关助理一愣,还没反应过来,手里莫名其妙多了颗糖。
  陆昀铮慢条斯理把糖盒收起来,道:“就一颗,没多的。”
  关助理差点忘了自己想说什么,他赶紧收下谢主隆恩,随后才想起正事,用尽量不那么大惊小怪的语气,公事公办提醒道:“老板,您的脖子那里,需不需要遮一下?”
  闻言,陆昀铮望向反光镜中的自己,喉结处出现了一小块血红色的痕迹,泛着陈旧血液的暗色,看上去有些狰狞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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