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为了打消他的疑虑,林知络露出一个标准爱豆式笑容, 编起故事信手拈来:“和陆二少有婚约的是咱们的表妹, 她在外国留学还没回来,婚事就由家里先出面了。”
  “可订婚,本人真的不回来吗?”闫硝心中尚有一丝疑虑。
  “不过是互相合作的商业联姻罢了, 又没有感情基础,说白了就是开放关系,有个过场就行了,回来干什么?”林知络解释道。
  这一番无中生妹可以说是毫无破绽,但凡闫硝来林家再久一点,再多了解一点, 都会站不住脚,偏偏闫硝什么也不知道。
  他一听,心脏霎时落回了肚子里,忍不住拿手拍了拍胸脯安慰自己。
  还好还好。
  真要是和陆昀铮那个龟毛大少爷过一辈子,他怕是要折寿二十年。
  为了赚到五百万,他忍忍就罢了,“五百万”变老公,那真是忍不了一点!
  闫硝这边被忽悠着在诺大的庄园里闲逛,殊不知另一边有人因为没见到他,硬是憋出一肚子火。
  陆昀铮到了白厅却不见人,脸上顿时蒙了层阴云,已然没了待下去的兴趣,两方合作的协议内容早已谈妥,此次见面主要是为了谈订婚、仪式之类的内容。
  他本就对这个没什么兴趣,全权交由沈云岫按陆家的规矩去谈,他来这里不过是为了见人罢了。
  可当他问起闫硝的去向,林父却谄媚地笑道:“嗐,小孩子懂什么,订婚这种大事由我们长辈来替他决定就好了,陆二少,您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中年男人看似大气敞亮的马屁拍到马腿上,陆昀铮拧着眉看他这卖儿子一般的做派,没来由心头火起。
  他冷笑一声:“是么,既然我也不懂,那就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陆昀铮头也不回就走了,徒留林董事长尬在原地不知所措。
  他全然不觉自己这行为有些蛮不讲理,明明他自己都把决定权交给了姑姑沈云岫,却还要气林家像卖商品一样把闫硝卖给他。
  着实双标。
  陆昀铮在白厅没找到人,电话也打不通,心情愈加烦躁,大动干戈得差点让人把庄园翻了个底朝天。
  佣人找到闫硝的时候,他差点以为自己被通缉了,不过是半个上午没跟这少爷待在一块,陆家那么多佣人伺候着,陆昀铮总不至于离了他就没法正常生活了吧!
  这太荒谬了!
  闫硝跟着领路的佣人乘车来到庄园后院,越往里走环境更加雅致宁静,他从佣人那得知,这里是陆昀铮祖父陆老家主疗养的地方。
  顺着一楼走廊进入偏厅,佣人抬手示意道:“少爷在里面等您。”
  闫硝想也没想就推门进去,一眼看见窗边站着个人,正背对着他,身影高大肩背宽阔,遮住了纱幔外透进来的阳光,听见他的脚步声后,慢慢转过身。
  他愣了愣,一时没有说话,像没见过人站着一样。
  陆昀铮步速不快,由于并不适应,走起来路像个中世纪的优雅绅士,每一步都踩得很实,他看着望向他发呆的闫硝,翘了翘唇角:“看傻了?”
  闫硝视线下移,这才看见了他腿上佩戴的机械外骨骼。
  一旁的医生战战兢兢地说:“陆少,虽然骨骼已经基本长好了,但复健还是要慢慢来的嘛,佩戴站立行走的时间都不宜过长,不然会给腿部造成过大的压力。”
  他这几步走过来其实已经有些吃力,闫硝看见陆昀铮的腿在微微发颤,但他仍坚持自己走到闫硝面前,孔雀开屏一样。
  “我还没这么脆,再不起来走两步,我都快忘了自己是个人了。”陆昀铮语气恹恹地朝医生道。
  他转头看向闫硝,他希望在这个人脸上看到的表情是欣慰,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满面忧惧和迟疑。
  陆昀铮不太高兴:“你那是什么表情,不相信我?”
  眼见着他要做点什么证明自己,闫硝赶忙叠声道:“不不不我信!我信,你多厉害呀是不是。”
  “敷衍我?”
  陆昀铮站在那无凭无依,晃晃悠悠地,但依然努力站稳,像个手工课求表扬的幼儿园学生。
  没错,闫硝就是觉得这个人幼稚极了,他抬手扶住了兀自坚强的陆大少爷,无奈地笑了笑:“哪有,怎么这么着急就戴上了?”
  “我受伤的事爷爷不知道,待会儿你得帮我打掩护。”陆昀铮看着他道。
  原来叫他来是为了这个,原本闫硝还纳闷为什么陆昀铮要他一起去见陆老家主,现下却解答了这个疑问。
  闫硝仰头看着他,头一次这么直观感受到陆昀铮的身高,仰视他要比俯视他压迫感强得多。
  为了让他乖乖坐下休息,只好走迂回路线道:“行啊,但你还是先坐下吧,不然我总仰着头跟你说话,脖子酸啊。”
  “那你可得好好适应适应,我坐着的时间可不多了。”陆昀铮虽然这么说,却总算愿意坐到轮椅上去了。
  方才劝了半天也不见陆昀铮松口休息的医生如是想到,终究是我等不配了。
  闫硝推着陆昀铮乘电梯上楼,陆昀铮换了件长风衣,遮到小腿以下,不仔细看看不出其中猫腻。
  进门之前,他小声问陆昀铮:“需不需要我扶着你点啊?”
  陆昀铮用一副“你看不起我”的眼神瞥着他,凉凉道:“你是不是就怕我不露馅?”
  那不是怕你摔着吗,哎,好心没好报呦!
  “当我没说。”闫硝撇撇嘴。
  闫硝刚要敲门,陆昀铮突然叫住他:“等等。”
  他回过头来,见陆昀铮摘下了手上那枚蓝色的戒圈,这东西算是闫硝的“老熟人”了,就没见陆昀铮摘过,可下一秒,这玩意居然被戴在了他手上。
  闫硝抬手看了看无名指上的戒圈,瞳孔瞬间地震,他谨慎地瞥着陆昀铮:“你给我这个干嘛?”
  “只是借你带带,别想太多,”陆昀铮满不在乎的说,“爷爷看见这个,就会知道我认可你了。”
  认可什么,他的工作能力吗?
  能得到陆大少爷的认可实在是太不容易了,闫硝给面子地笑了两声。
  殊不知陆昀铮看着他弯弯的眼角和饱满的卧蚕,一时看出了神,原本一句“过后要收回”的话就这么卡在嗓子眼。
  只是把戒指给他带带就这么高兴,他的快乐还真是廉价,既然如此,不妨就先让他高兴高兴吧。
  陆昀铮哼笑一声,握住了闫硝的手,敲响了房门。
  五指间被强势入侵,闫硝一低头,看见陆昀铮主动与他十指交握的手。
  这又是在……?
  “这样好借力,走了。”陆昀铮低沉的声音响起。
  闫硝一想,也是,拉着手目标怎么都要比扶着胳膊小一点,到时候他可以偷偷撑着陆昀铮,在他站不住的时候。
  他回握住陆昀铮的手,跟着进了门,闫硝原以为会见到一个缠绵病榻的老人,没想到陆老爷子年逾古稀,却一点不显老态,他正坐在病床上给一把小提琴调音。
  老爷子大概带了一半欧美血统,浓眉大眼骨相立体,跟陆昀铮的眉眼很像,但要更温和些,一见来人,笑声爽朗地跟闫硝打了个招呼。
  “陆爷爷您好,我叫……林硝。”闫硝在说自己的新名字时,还是没忍住磕巴了一下。
  陆老爷子笑眯眯地说:“你和昀铮的事我都听说了,他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主,没欺负你吧?”
  那可是没少欺负,咳咳。
  闫硝瞥见陆昀铮眼睛一眨不眨瞧着他的目光,非常大胆地开始告御状:“没有没有,就是他有时候不太听话,不遵医嘱。”
  话音刚落,陆昀铮使劲捏了捏他的手,说了句不太悄悄的悄悄话:“行啊,都知道告我状了?”
  闫硝抿唇微笑道:“我得对你的身体负责是不是。”
  眼见着这俩人一唱一和有来有回,陆老爷子自觉看到了奇景,笑得开怀,他扭了扭琴头一侧的弦轴,不满意地摇摇头,扭头对闫硝问:“小硝听过昀铮拉琴吗?”
  闫硝顿了顿,摇摇头。
  陆昀铮这么多才多艺的吗?
  “昀铮小时候跟我学琴,用的就是这一把,老人家的耳朵不中用了,你的琴,你自己来调吧。”陆老爷子把琴递给陆昀铮。
  “顺便让小硝也听一听,看你这些年还记得多少。”
  陆昀铮顺手接过来,瞥了瞥闫硝:“好啊,你想听吗?”
  闫硝的目光与他对上。
  他们进来的时间不短了,闫硝感觉自己与陆昀铮交握的手心都出了层薄汗,他切实感受到手上越来越重的力道,以及陆昀铮侧颊滑下的汗珠。
  恐怕他的腿要撑到极限了。
  即便如此,闫硝依旧能看见陆昀铮眼神中闪烁着蠢蠢欲动的光芒,似乎就等他点头然后大干一场。
  不对,好像根本不需要他说想,以闫硝对陆昀铮的了解,他那副表情分明是在说
  ——不管你想不想听我都要拉,快说你想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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