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他赶忙接过纸巾,擦了擦身上的水:“我自己来。”
  陆昀铮盯着他水光涟涟,惊慌失措的双眼,挑了挑眉:“又没人催你,急什么?见鬼了似的。”
  见你比见鬼可怕啊!
  闫硝暗自腹诽,他一边擦水一边偷瞄,眼神相撞时,又像过电一样大惊小怪地撇开,手上就忘了控制力道,纸巾剐蹭到结痂的疤痕,疼得他倒抽一口凉气。
  一阵手忙脚乱后,闫硝终于决定,先装失忆,以不变应万变。
  于是他故作镇定地看着陆昀铮:“是要我跟着出去吗,去哪啊?”
  “上楼换衣服,下来告诉你。”
  “噢。”
  闫硝十分听话地转过身,机械性地爬上楼梯,期间几乎是同手同脚,还差点被地毯绊倒,磕磕绊绊总算爬上二楼,换好衣服下来时,陆昀铮刚结束跟关助理的对话。
  他故作认真脸,这辈子没这么真情实感地认可过自己的保姆身份,公事公办的语气道:“可以走了。”
  陆昀铮胳膊肘撑在扶手上,手背抵着下巴,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抬手一指:“嘴唇,又破了。”
  “啊?”闫硝抬手一摸,发现他刚才无意识时把唇上的结痂咬掉了。
  新鲜的血口重新涌出血迹,他合唇一吮,血珠被舌头卷进口腔,瞬间溢满了腥甜的血腥味。
  “这次可不是我咬的。”陆昀铮嘴角微动,语气竟然有些幸灾乐祸。
  老天爷你在说什么啊!
  这么多人看着呢!
  过路的佣人眼观鼻鼻观心,脚下加快了匆匆的步伐,其实嘴角八卦的笑容就快憋不住了。
  正在一旁给001添食水的容姨笑了笑,虽然没说话,但那笑容带着些“还是你们小年轻会玩”的意思。
  而站在陆昀铮身后的关助理,由于对这种事司空见惯,脸上已经没了一点惊讶,成了全场最淡定的人。
  “走吧走吧,我先推你出去。”闫硝闷着头往前冲,他把整张脸埋进围巾里,只露出一双泛红的耳尖。
  陆昀铮把他的扭捏、迟疑和回避全都看在眼里,当做了愿望得偿后的羞涩,也是第一次发现,原来满足一个人,也可以从中获得乐趣。
  他上下牙一碰,发出一个气声,小声揶揄道:“还不让人说了。”
  第30章
  车辆顺着岔路拐进一家省立医院, 门口硕大的红色灯牌简直再熟悉不过,这半年来闫硝三天两头往这跑,已经快把这里当成家了。
  闫硝来的路上想七想八, 几次瞥了瞥身边忙着开电话会议的人,欲言又止了好几次, 但前座坐着司机和关助理,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
  推着陆昀铮从特殊通道进入外科诊楼, 身着白大褂的人在前面接应,闫硝低头问陆昀铮:“你是不舒服吗, 怎么要来医院?”
  但他转念一想, 陆昀铮向来有家庭医生团队随时候着,没理由会来这种公立医院排队。
  陆昀铮放在腿上的手指散漫地敲了两下, 言简意赅:“来拆腿上的支架。”
  原来如此, 闫硝点了点头。
  一行人进了电梯,屏幕上正在播放狗血短剧小广告,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显得特别热闹。
  “我们不过是商业联姻罢了,白纸黑字写在协议里, 期间双方感情自由, 女人,你追到这来是……”
  “呵,别自作多情, 我可不是来找你的……”
  一段神秘张扬的bgm响起后,女主带着他的情人狠狠打了男主的脸,剧情朝着奇葩沙雕的方向一路狂奔。
  啪啪啪的夸张背景音效中,电梯里的人眼观鼻鼻观心,生怕自己笑出声,闫硝垂着头盯着自己的鞋面, 莫名想起那天林知络的话。
  陆昀铮和他的婚约对象也是这种感情自由的开放合作式关系……
  闫硝正胡思乱想着,手背被人碰了碰,一回头,陆昀铮朝他勾了勾手指。
  他不明所以地俯下身,听见陆昀铮声音不大不小地问:“不是从来对我的情况了如指掌,怎么会不知道我今天要拆支架?”
  闫硝顿了顿,迅速翻出手机点开日历,果然在日期备注上看到一行标注,是之前家庭医生告诉他的复诊日期,他这两天事情多又脑子乱,居然给忘掉了。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的错,下次我肯定不会忘了。”
  “还想有下次?”陆昀铮坐直了身子偏头盯着他,带点笑意道,“咒我呢?”
  两人头挨着头,距离本是极近,陆昀铮一回头,嘴唇几乎擦着闫硝的脸颊过去,后者的呼吸都停了一下,登时后撤两步偏头看过去,那人又好像什么都没做,让他抓不到把柄。
  “没,没有啊。”闫硝张嘴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
  陆昀铮支着脑袋,好整以暇地欣赏着他一惊一乍的样子,极有兴致地抬手捏了捏他发烫的耳垂:“脸怎么又红了,耳垂也这么红,不会真发烧了吧。”
  他一边说,指尖一边轻轻地碾:“不然待会,让医生也给你看看?”
  耳垂上的触感令闫硝全身的血液被调动,都涌向了被陆昀铮捏住的那一小块皮肤,热得像是能滴下血来,他莫名从对方的语气里听出一点,暧昧的揶揄。
  “我,好得很,不用!”他倔强地小声道。
  陆昀铮不提还好,他一提闫硝更是浑身不自在,瞬间觉得他跟陆昀铮成了全场焦点,仿佛在场的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们,虽然他们明明也没做。
  电梯门叮一声打开。
  “陆总啊,待会咱们……”领路的医生适时开口。
  闫硝却像被夹了尾巴的老鼠,蹭一下直起身子,速度快得差点把腰闪着,耳垂脱离了指尖的戏弄,仿佛挤压的触感还留在上面。
  他薄唇抿紧强自镇定,盯着电梯门的眼神仿佛即将赴死一般坚定。
  心中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哎,这位先生,你这脸上……”
  医生瞥见他从头红到脖子,职业病顿时犯了,急切道:“看着像过敏了啊,这可不是小事!陆总,待会需不需要给这位先生加个过敏筛查?”
  咔嚓,静谧的空气里似乎传来心碎的声音。
  陆昀铮看着面壁的闫硝,那恨不得把脑袋塞进墙面里的模样,低低地笑了几声,摆了摆手:“不必,他就是,有点热。”
  “哦哦,我们医院的暖气是挺足的哈。”医生似懂非懂地笑着应了声。
  闫硝的耳朵尖一路红到诊室里,医生给陆昀铮检查腿上支架的时候,他就站在陆昀铮身后慢慢平复心情。
  思来想去,他发现陆昀铮似乎比从前多了一项恶趣味,就是逗他玩,非要让他陷入尴尬窘迫的境地才肯罢休,再远远看着他隔岸观火。
  这人是不是闲出毛病来了?
  头发花白的老医师带着老花镜,仔细看了看,道:“小伙子,你不是在我们这上的支架吧,我们院可没有这种进口货。”
  他顿了顿,看向坐在椅子上的陆昀铮,说道:“拆倒是也能拆,就是慢点,我得琢磨着来。”
  闫硝不再走神,往前走了两步,看向陆昀铮的小腿,那细细的金属支架仿佛跟皮肉长在一起了一般,看着怪吓人的。
  不止如此,他心里还冒出个疑问,陆昀铮为什么要开车几十公里来这么远的医院里拆支架?看上去这家医院也并不专业。
  他忍不住问:“老先生,这东西要怎么拆啊,很麻烦吗?”
  “也没那么多讲究,一般都是直接用手拆,手法快准狠就行。”老医师用手比划了两下,意思是直接往外拽。
  这生猛程度把闫硝吓了一跳:“直接拆……那得多疼啊,不会把肉拽出来吗?”
  “哎呦要拆支架的还没发话呢,小伙子你怎么比他还害怕,要打麻药吗?”老医师看着闫硝笑了两声,问道。
  “不用。”陆昀铮道。
  “得嘞,忍着点啊,一点都不疼是不可能。”
  老医师手脚很利索,已经开始准备消毒工具。
  闫硝神色惴惴,趴在陆昀铮耳边悄声道:“你别不好意思,打麻药又不丢人。”
  陆昀铮看着他搁在自己肩头的手,捏得死紧,一副紧张兮兮的模样,就觉得好笑,好像在这人眼里,他是什么苦都吃不了的温室之花,呵护得有点过头了。
  不由心情大好,嘴角翘了翘:“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倒是你,比较容易不好意思吧。”
  “我怎么就……”闫硝下意识反驳。
  话还没说完,他就咋摸过味来,怎么这话题就过不去了呢!
  “小伙子,你帮他按一下腿,别让他乱动,或者陪他说说话,转移一下注意力。”老医师叮嘱道。
  “好的。”
  闫硝在陆昀铮身侧拉了张凳子坐下来,帮他扶住蜷曲的膝盖,老医师研究好之后,便带着医用手套开始操作。
  他坐得近,可以清楚地看到金属细棍从皮肉里慢慢抽离,带着点点血迹,整根拔.出后,在皮肤上留下一个圆形的空洞,顿时感觉浑身发毛,十分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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