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北北，爷爷回来了。”村长招呼着顾念竹把手上的东西都直接放在门口，然后朝自己的小孙女和蔼地喊了一声。
小女孩听到爷爷的声音，顿时跑了过来，转过来的一张小脸上写满了着急。她看见了爷爷旁边的顾念竹，拽着人就往院子里走，喘着气说：“颜颜哥哥去树上帮我拿沙包，树太高了，颜颜哥哥下不来了！”
北北说的树是栽在村长家院子里的一棵枇杷树，主干粗壮，枝丫错密。
夏颜此刻就蹲在离地面三米左右的两根树杈之间，原本整洁的t恤上落了一层灰，脸上也不知道怎么蹭得脏脏的，灰色的印子左一块右一块，手臂上也灰扑扑的，简直成了一只脏花猫。
——比外出做过农活回来的顾念竹还要狼狈。
夏颜听到北北的声音，抱着面前的树枝低头看了下面一眼。
顾念竹回来了，就站在树下，一双狭长眼眸沉沉地看着夏颜的方向，全然不似平常的温润，……看着像是要生气的样子。
夏颜心虚地蹭了蹭手腕上的灰泥，抿着唇把树枝抱得更紧了。
……顾念竹要是敢这个时候嘲笑他或者板着脸教训他，他下去以后就把顾念竹彻底拉黑，让爸妈立刻马上给他取消跟顾念竹的婚约！
这么想着，夏颜再次跟顾念竹对上视线，心虚不再，眼底满是理直气壮，很凶地瞪了回去。
就在这时，可能是夏颜无意间动作幅度大了点，他脚下的树枝发出了很轻的“咔嚓”的一声，仿佛马上就要被夏颜踩断，让他就这么摔下去！
……好在树枝只裂开了极细微的一条线，还没有彻底断开。只是想也知道，夏颜继续在这里待着的话，它断掉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村长看清夏颜处境的下一秒就跟顾念竹说了句话，然后转身出门找其他村民借长梯子了。
他们家的梯子这几天刚好坏了，用不了。
夏颜感受到脚下树枝岌岌可危的状态，心底也有些害怕了，他紧抿着唇，下意识叫顾念竹的名字：“顾念竹……”
顾念竹此时已经不在树下了，他攀着树干冷静地向上，朝着夏颜的位置靠近。
“别怕，我在。”
顾念竹用尽量平稳的语调回应夏颜。
“乖乖蹲在那里，抱紧你前面的那根树枝。尽量不要动，我马上就过来了。小乖别怕。”
夏颜听着顾念竹一字一句安抚的话音，心底没刚才那么害怕了，看着顾念竹一点点重新出现在自己视野里，再次跟人对上目光时，夏颜鼻尖突兀地泛起一点酸，没来由地开始觉得委屈。
“顾念竹……”
他又叫了一声顾念竹的名字，这次声音瓮瓮的。
“嗯，我在。”
“没事的，不会让你摔下去。”
顾念竹到达了离夏颜最近的一处树桠，眼睛扫过眼周遭，估算着合适的距离，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位置，然后将自己固定在底下足够粗壮的树干上。
“小乖，现在递一只手过来。”顾念竹单手抓住身侧的树干，另一只手向夏颜伸去。
看着离自己还有点距离的那只手，夏颜咬了咬唇。
本来爬上树的时候，夏颜上来的很顺利。但是要下去的时候，他踩空了一节树枝，险些笔直地滑下去，费了一些劲儿才攀上如今待着的这个树杈，上来后才发现这个树杈位置太差，离哪里都太远，完全进退维谷。于是他就这么倒霉地挂在上面下不去了。
顾念竹选的位置已经是离他最近的了，但想要够到那里，夏颜需要半边身子都往外伸。
夏颜踩着的树枝又发出了“咔嚓”的声音，夏颜无法继续犹豫下去。
“别怕，慢慢伸过来，抓住我的手。”顾念竹的话音依旧冷静，让夏颜一点点开始尝试着松开紧抱着的脆弱树枝。
“对，再伸过来点。”顾念竹保持着声音的平和，朝夏颜伸出的手稳稳地定在那里。
夏颜咬着唇努力地往顾念竹的方向递出自己的手，终于在最后将自己的手指搭了上去。与此同时，夏颜清晰地听到脚下树枝彻底断裂的声响，他心一惊，下半边身子瞬间悬空！
“别怕。”
身子悬空的下一秒，夏颜心跳还未平复，一只手已经迅速地搭上他腰间将他稳稳地拦腰抱了过去。
顾念竹抓着树干的手臂已经青筋毕露，但感受着怀里夏颜微微颤抖的身体，温热的吐息和紧紧抱着自己的手，他长松了一口气。随即，后怕的情绪将他一点点淹没，他收紧了揽着人的手，艰难地稳住脸上平静的表情，极力克制才没有在这个时候做出失态的举动。
树下，村长此时终于借来了梯子，搭在了顾念竹脚下不远处。
被顾念竹揽着，脱离了方才随时可能摔下树的恐惧，夏颜愣了片刻，缓过来后在顾念竹怀里仰脸看他。
顾念竹的表情看着很冷静，和刚才安抚夏颜时的神色一致。
但此刻紧贴着胸口，夏颜耳畔就是顾念竹一下重过一下的心跳声。……比刚才夏颜自己的心跳声还要乱。
夏颜紧了紧手指，知道自己惹人担心了，别别扭扭地小声朝人道：“顾念竹，我没事了。……你也别怕，好不好？”
第5章
顾念竹似乎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顺利踩着梯子下到地面后，夏颜看着旁边要哭不哭的北北，想起从树上捡回来的沙包，低头在两边裤兜里翻了翻。
沙包小小的一团，四四方方的，被夏颜拿出来放在手心，弯腰朝北北递过去：“给。”
北北从夏颜手里接过沙包，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谢谢颜颜哥哥，都是我不好，把沙包丢到树上，呜……”
眼见小女孩马上就要哭出来，夏颜不太熟练地伸手想拍拍她的头。结果发现自己整个手脏兮兮的，于是又讪讪地收回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用无所谓的语气对小女孩道：
“我又没事，你看，我现在不是也顺利下来了，还把沙包拿回来了。”
……就是出了点小意外，还把身上搞得脏脏的。
北北听夏颜这么说，抓着沙包仰头看夏颜：“真的么？颜颜哥哥没事吗？”
夏颜点头，“当然。”
北北小小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眼泪也收了回去。
夏颜看小女孩不哭了，转头找顾念竹。结果居然一眼没看见人。
……人呢？
视线在院子里扫了一圈，都没看见顾念竹的人影。
夏颜愣愣的，人怎么不见了？刚才不是还在他身边吗？
……难道真的生气了？
生气了就不管他了？一个人走了？把他丢在这里？
夏颜眨了眨眼睛，一时间脑子里闪过无数个猜想。
顾念竹从来不会跟夏颜生气。无论夏颜是故意捉弄他还是单方面跟他发脾气，或者是不听他话不理他，反正不管夏颜怎么折腾他烦他，他都没有生过气。顶多就是板着脸跟夏颜说几句教训人的话……
所以肯定不是生气了把他丢在这里不管了吧？
夏颜愣愣地看向院门口的方向，就这么发起了呆。
……
“夏颜，过来。”
不知过了多久，从身后传来的一声喊唤回了夏颜的思绪。
是顾念竹的声音。
夏颜一扭头，看见了站在不远处门边的顾念竹。顾念竹喊了夏颜一声，然后又跟身边的村长说了句什么，然后村长招手把北北叫了过去，牵着北北一起，两人背过身进了屋门。
院子里只剩下夏颜跟顾念竹，跟拍的摄影也不在。
顾念竹见夏颜没动作，起身走了过来。
“发什么呆呢？”顾念竹轻轻蹙了蹙眉，拉着夏颜的手腕检查了下他的胳膊，又蹲下身捏了捏他的腿关节还有脚腕骨，没发现什么伤才重新站起身，“身上有哪里疼么？”
刚才从梯子上下来的时候，顾念竹目光一直放在夏颜身上，见人行动没有什么异样，应该是没伤到哪，才算放下心。这会儿见人反常地呆呆愣愣的，又怀疑是不是哪里伤了他没看出来。
夏颜乖乖地任由顾念竹检查，眼睛观察着顾念竹的表情。
听见顾念竹问他的问题，他摇了摇头，“没有哪里疼。”
回答完之后，夏颜朝顾念竹主动靠近了一步，试探地问他：“你生我气了吗？”
顾念竹听夏颜说身上不疼松了口气，紧接着又听见夏颜突然问了这么一句，语气轻轻的，透着一丝不同寻常的乖巧，让他不由垂眸看过去。
夏颜脸上灰扑扑的，平时白皙的脸颊此刻脏兮兮的，在树上沾到的灰泥把他蹭成了一张大花脸。
——但依旧是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目光的大花脸。
顾念竹反问他：“为什么这么问？”
“……随便问问不行吗？”夏颜不高兴地撇了撇嘴。
讨厌的顾念竹，生气就生气，不生气就不生气，多好回答的问题，还在这里反问他为什么要问！什么温柔成熟又对他好，夏颜觉得顾念竹有时候明明很烦人，又爱管他又烦人！他好声好气地问他有没有生气，不想回答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