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那日,我们找到了。”
  他喊他——那日。
  那日。
  短促的音节在唇边呢喃,徐弋阳心头一颤,他马上搜了那日的蒙语含义,看到注释的那一刻,冰川碎在万花筒里,幻化成触手可及的梦。
  “那日”——太阳。
  他是徐弋阳,那木日的太阳。
  新的微信账号只加了那木日,徐弋阳内心的亏欠感却越来越深,之前种种不断验证自己与那木日暧昧不清,可是他和陈鸿宇的关系仍在存续期,无论如何都是他在引火烧身。
  楼下响起引擎声,接着两束明晃晃的车灯照进窗户,徐弋阳登时紧张起来,他藏好新手机甩手拍了拍脸保持冷静,摆出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陈鸿宇今天回来得早,还买了最近很火的网红蛋糕,诚心是想哄一哄徐弋阳,毕竟人也回来了,老这么僵着也不是办法。
  整栋别墅只有楼上的主卧还有点人气,陈鸿宇一路上楼一路开灯,准备伸手推门的时候却停了下来。
  “我进来了。”陈鸿宇敲了敲门。
  回应没等到,只等到关灯的声音,门缝里透出的一丁点光源啪嗒一下收得一干二净。
  陈鸿宇怔了一下,叹了口气推门进去打开灯,把买的蛋糕放在徐弋阳那头的床头柜上,沉了沉身子和被子里的人说,“吃饭了吗,我今天结束得早。”
  “我带你出去散散心,想看电影吗?”陈鸿宇尝试与徐弋阳拉近距离,他不是喜欢玩吗,多陪陪就好了,“听说有个爱情片挺有……”
  “不看,不饿。”
  徐弋阳打断陈鸿宇,齐实的话言犹在耳,他已经对这个虚伪的男人彻底失望。
  “那你想要什么?”陈鸿宇不擅长哄人,耐心即将耗尽,他坐下掀开被子,看到徐弋阳把头埋在胳膊里,硬是把人扒拉出来,“徐弋阳差不多得了,新疆也去了,钱也不差你,还闹什么脾气?”
  “陈鸿宇,我很好耍对吗?”徐弋阳瞪着他心如刀割,“你是不是巴不得我什么也想不起来?”
  “怎么会?”陈鸿宇坦然回答,一点也看不出心虚,徐弋阳看他这副泰然自若的表情,不自觉地冷笑一声,果然谎话说多了连自己都能骗过去。
  他说,“你别胡思乱想了,我当然想你好的。”
  “陈鸿宇,你结婚了。”徐弋阳直接揭穿他,“这样,你还会想我好吗?”
  陈鸿宇当场愣住,一瞬间脸色精彩纷呈。
  徐弋阳靠在床头不说话,想听听陈鸿宇还能找到什么荒唐的借口。
  “你……好了?”
  “托你的福,昨天对我这么狠,一下子全想起来了。”徐弋阳咬紧后槽牙,只想用最恶毒的话来报复他,“结婚,怎么不喊我?”
  “徐弋阳,我们不是说好的吗,给我一点时间我可以解决,只是暂时没有办法两全。”他急得声音都拔高几度,接着说道,“这些想起来没?我和那个女人没感情,你才是最重要的那个。”
  陈鸿宇说着要去握徐弋阳的手,却不料立刻抽了回去,他低头看了眼空落落的掌心,觉得自己快要捉不住徐弋阳了。
  徐弋阳笑了,不管从前到底有多傻,既然记忆给了他重开的机会,那从现在开始他要对陈鸿宇死心。
  “我祝你早生贵子。”
  “徐弋阳……”
  “别说了,我要睡了。”徐弋阳感到厌烦,和陈鸿宇多呆一秒都觉得呼吸不畅,他闭上眼睛开始赶人,“我这几天就搬走。”
  “不,你不准走。”陈鸿宇最担心的事情又一次发生,他抓住徐弋阳的胳膊,就像攥住风筝的线,说道,“徐弋阳,你走不掉的。”
  “我可以原谅你和那木日的事,就当一切没发生过,我们扯平。”
  陈鸿宇真的以为徐弋阳全想起来了,索性撕下戴了半年的面具,一如既往地论起得失,“我从来不喜欢没把握的事,徐弋阳你不要忘了我们签过合同,你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给你的,只要走出这个门,你什么都没有。”
  “包括徐氏重工。”
  徐弋阳暗自吸了口凉气,直觉这场景和对话都似曾相识,更讶异的是他并没对陈鸿宇的话感到特别生气,仿佛身体早已对此产生了免疫。
  “你别逼我。”徐弋阳依旧不甘示弱。
  陈鸿宇心还是软了,上一回,也是如此,他把不听话的徐弋阳软禁在家,最后他从二楼一跃而下摔伤了脑子,再来一遍,他们谁都受不起。
  他不想要个傻子,他也不想被囚禁。
  陈鸿宇选择退一步,松口道,“要不要回自己家住几天?如果你心情不好的话。”
  “但你要记得回来。”
  徐弋阳被他故作深情的样子恶心到了,拉起被子将自己整个罩起来,陈鸿宇没再说话,他怕刺激到徐弋阳,这一次他学会了容忍,学会了退让,他所求亦不多,只是一个完整徐弋阳而已。
  可他还是没有学会坦诚和成全,相爱从来不能用得失衡量,割裂的伤口始终会留下瘢痕,做过的一切全都有迹可循。
  可以成为太阳的人,不会甘于堕入黑洞,徐弋阳会有属于他的行星。
  第16章
  “但你要记得回来。”
  这句话像一根针,听着格外歹毒,不过是换了个婉转的方式告诉徐弋阳。
  ——你跑不了太久。
  徐弋阳甚至等不到第二天早上,连夜收拾东西准备跑路,争是争不过陈鸿宇的,他也不会再对这个男人抱有侥幸。
  翌日陈鸿宇离开后,徐弋阳拖着两个行李箱下楼,正好撞见阿姨上钟,一种做了坏事被人撞破的心虚感让他尴尬不已,他扣紧脚底板站在楼梯口进退两难。
  阿姨瞅见他大包小包,以为徐弋阳又要出去旅游,热心地帮他拉过行李箱说道,“小徐身体恢复好了哇,这次去哪里呀?”
  “没想好去哪,出去散散心。”徐弋阳发觉是自己多虑了,松了口气和阿姨攀谈起来,“阿姨最近不用做饭了,收拾打扫一下就行。”
  “你出去几天啊,我好算日子,今天本来还买了小番茄准备给你做罗宋汤呢……”阿姨有些惋惜,忍不住和他啰嗦几句,“现在好了诺又要走了,番茄浪费了,买了也没人吃。”
  罗宋汤……徐弋阳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立起行李箱停下脚步问她,“阿姨,你说过我以前喜欢吃罗宋汤,所以你是不是很了解我?”
  “了解?你说哪个方面?吃这方面我肯定门清。”阿姨见状愣了一下,故作轻松转移话题,“下次回来想吃什么呀,提前和我说好准备。”
  “我为什么从二楼摔下来,你知道吗?”徐弋阳不上套,他迫切想知道答案,一脸真诚地看着她,“阿姨你了解当时情况吧,告诉我好吗?”
  阿姨紧张得要命,眼神躲闪着不敢正视徐弋阳,她没想到对方问得这么直接,而且她不仅知道前因后果,她还是发现徐弋阳摔下来的人。但陈鸿宇提前关照过,不允许她在任何场合提起此事,所以面对徐弋阳如此发问,一时难以作答。
  她拉着行李箱作势要走,糊弄着回答道,“我哪知道是什么情况,陈总说你不小心摔下来的。”
  “你知道这不是真的。”徐弋阳不死心,逼问道,“阿姨,家里什么情况,你最应该清楚了。”
  阿姨转头看向大门,生怕自己的表情露馅儿,徐弋阳过得日子不太平她当然看在眼里,但奈何她在这花园别墅干了八九年,领的是陈鸿宇的工钱,心里头再过意不去也不敢多言。
  “我真的不知道,小徐啊我就是个做饭阿姨,你们家里的事情呢我不好参与的。”
  阿姨回绝的意思很明显,不禁让徐弋阳对这幢花园别墅的厌恶达到了顶峰。
  这哪里是家,明明就是个牢笼,这里的一草一木都不曾真正属于过他,连一向和蔼的阿姨也不愿告知实话,所有的一切都是陈鸿宇精心布置下的骗局。
  他上一次摔下来一定是为了能逃出这里吧。
  徐弋阳冷下脸,拉过行李箱大步离开,走之前他留下一句话。
  “阿姨,我不回来了,也不用再给我做罗宋汤了,我已经忘了它从前的味道了。”
  阿姨哑口无言,最后叹了口气目送他离开。
  徐弋阳走后没多久,陈鸿宇就收到了消息,怪不了别人,只怪奔驰车上高速走的etc,刷的卡还是陈鸿宇的。
  等他打电话过去徐弋阳关着机,一查定位发现那只手机仍躺在家里,陈鸿宇忍不住被气笑了。
  徐弋阳是有点小聪明在身上,但不多。
  看他上的是外环高速,陈鸿宇就猜出徐弋阳要回通城,那是徐家老宅,徐氏重工就建在长江口岸开发区,陈鸿宇压根没往心里去,以为徐弋阳还在较真,散散心再哄一下,不出几天就回来了。
  可在车里的徐弋阳不这么想,他一边开车一边给齐实打电话,硬生生把齐实的困意骂得一干二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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