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站在湖边抽烟的司机,隔老远听到车里的动静,忍不住侧目望去,只见一只用力绷紧手按在车窗上,随着车子起伏的动静最后脱力滑了下去。
  他心疼地叹息一声,回头往更深处的树林走去,既然无法改变他人命运,还不如眼不见为净。
  封闭的车厢热得出奇,徐弋阳被抽了三次,背上已经渗出血色,额头和掌心皆是冷汗,陈鸿宇对他的忍耐似乎到了临界点,没有任何质问的话,只管一下比一下重,似乎想把徐弋阳打服。
  可徐弋阳一反常态,除了惨叫,丝毫没有求饶。
  疼痛让眼泪决堤,沾湿了膝盖处的布料,他咬着牙告诫自己这次一定要挺住,就算没有那木日,他也要和陈鸿宇这样的人渣了断。
  陈鸿宇准备抽第四下,可抬着的手微微颤抖,始终没有落下去。
  他看到徐弋阳倔强的面容和咬破的嘴角,往事如电影一般在眼前浮现。
  都是因为那木日,两次,徐弋阳甚至为了他跳下了楼。
  陈鸿宇的眼眶同样发酸,他不知道自己比那木日差在哪儿,徐弋阳居然会为了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而放弃优渥的生活,他把之前所有的股份和钱全划在了徐弋阳名下,到底还有什么不满足?
  就因为他结婚了吗?不,结婚不过是缓兵之计,他已经在着手布局,马上他就可以离婚,不会再有欺骗,不会再有后患,不会再有外人插足。
  “徐弋阳……”
  陈鸿宇的喉咙哑了,难以自持的情绪让他丢下伪装,他蹲下身张开手试图去拥抱对方,可徐弋恐惧地摇头,把自己缩成更小的一团。
  陈鸿宇的心狠狠揪住,终于,他也落下泪来。
  可徐弋阳只觉得这是鳄鱼的眼泪,丝毫动摇不了他想逃离的心。
  “我马上就会离婚……弋阳……”陈鸿宇哽咽着说道,“真的,我不骗你了,是我不好……”
  “等离婚了我带你去国外好吗?你想去哪就去哪,我们……一起?”
  徐弋阳依旧摇头,抽噎的声音越发急促起来,陈鸿宇像个喜怒无常的小丑,而他就是小丑手里任意捏扁搓圆的气球。
  “我们把他忘了好吗……”
  陈鸿宇很少如这般乞求他人,这一次,他真的认输了。
  “不好。”徐弋阳打断他迟来的深情,斩钉截铁地回答他。
  “陈鸿宇,我恨你。”
  “原谅我,我们重新开始?”陈鸿宇还在试图挽留。
  徐弋阳只觉得他无比可笑,闭上眼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来,“我要离开你……”
  他坐直身子,背上的鞭痕和胸口的吻痕,同样的鲜艳夺目,同样的血色淋漓。
  可一面是爱欲情深,一面是恨海滔天。
  叫他怎么能原谅?
  第27章
  徐弋阳被陈鸿宇关在二楼的大主卧里, 庄园别墅的阳台窗户全都封死,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这一回, 陈鸿宇势必要让徐弋阳断了念头。
  夜色宁静, 窗外只余沙沙树响, 徐弋阳背上的伤火辣辣的疼埋头趴在床上, 洁白的家居洁白的床单, 显得这间房大得离谱, 除了煞风景的陈鸿宇披着浴巾敞着怀, 躺在床的另一边。
  徐弋阳自知难逃一劫,头甩向一边望着漆黑的窗外,心如死水。
  不知道那木日现在身在何处,本来说好的带他去外滩,自己却食言了。
  陈鸿宇态度比一开始好了很多, 贴在徐弋阳身侧, 心疼地摸着他的肩胛骨, 可惜美人经他毒打, 丝毫不领情,挪了下身子把陈鸿宇的手抖落下去。
  事后假惺惺的弥补已经打动不了徐弋阳半分,若是真的有情, 根本舍不得对他下手, 有钱有势又能如何,他早该看清的。
  “弋阳, 你在这儿住一阵, 大概到明年吧,我就能离婚。”陈鸿宇的热脸贴了冷屁股,收了手悻悻地说, “你现在的记忆还没完全恢复,我不放心你在外面,要是想要什么,就和家里的阿姨说,我安排人……”
  “闭嘴。”徐弋阳不知哪里来的底气,打断了陈鸿宇自作主张的话,“你怎么知道我没恢复?陈鸿宇,上次因为我跳窗,所以这一次你把窗子都封了。”
  “你还想欺骗我到什么时候?”
  陈鸿宇闻言眉眼一凛,不可置信道,“你想起来了?”
  “是啊。”徐弋阳诓人的次数多了,撒起谎越来越得心应手。
  “这才多久,你就想起来了?”陈鸿宇并不相信。
  “新疆那小子告诉你的?”陈鸿宇好不容易平和下来的情绪再一次被挑起,他捏着徐弋阳的后颈让他转向面朝自己,接着盯着他的眼睛说道,“我真没想到,他居然还有胆子和你提起从前,当初答应我的事,是一点也没做到啊 。”
  陈鸿宇眼神犀利,徐弋阳胆寒,但他还是品出陈鸿宇话里的不对劲,“他答应你什么事?”
  “什么事?”陈鸿宇冷笑一声,俯身蹭了蹭徐弋阳的鼻尖,忽然靠近的体温让徐弋阳心跳漏拍,随之而来的便是对陈鸿宇产生的强烈不适,他强忍着,等陈鸿宇继续说下去。
  “如果不是我,你俩都得把命丢在可可西里!”
  徐弋阳心脏一颤,可可西里。
  荒原上的暴风雪下了五天五夜,盖住了焦黄的沙地和嶙峋的戈壁滩,前两天近在眼前的昆仑山脉现在也消失得毫无踪影,朔风呼啸着穿过车窗缝隙,像百鬼夜行令人不寒而栗。
  去年十二月,零下三十度,可可西里自然保护区。
  徐弋阳依稀想起来那段时间陈鸿宇有好久没回家,打他电话也总说在忙,他心情低落,于是约了那木日在西宁相见。十二月的青海冷得让徐弋阳怀疑人生,青海湖都结上了蓝冰,那木日开着那辆大皮卡,一路到了格尔木,翻过玉珠峰进入昆仑山口,徐弋阳看到路边巨大的标牌——藏羚羊的故乡。
  他突发奇想,说想进到可可西里看藏羚羊,那木日说十二月,很难看到。事实证明,那木日说得没错。
  人类总是对未经历过的事充满好奇,那木日拗不过徐弋阳的坚持。回格尔木稍作休整,在确定未来几天的天气都是晴天后,装了满车物资和汽油再度出发。
  他们准备穿越可可西里无人区,在这气候多变的高原地带,徐弋阳兴奋大过于担心,一路都举着相机狂摁快门,那木日虽有不确定,但因为徐弋阳的存在,对前路可能出现的危险抱有侥幸,就这样他们在芒崖驶出国道,驶入荒山野岭。
  他们计划8天时间,穿越可可西里和羌塘无人区,最终到达西藏那曲。
  第一天天气给力,驶离国道两百余公里,夜里,那木日在背风处扎起帐篷,外头燃着火堆,海拔四千五百多的荒原上,银河璀璨横亘天际,星星近的触手可及,地平线却比星河遥远,那木日说,离目的地还有一千多公里。
  凌晨三点多,徐弋阳被生生冻醒,睡袋能抵御零下五十度的极寒天气,可也只是停留在理论层面,没有排除个体化差异。徐弋阳抻了下脚,发现睡袋和盖着的毯子都冻得梆硬,膝盖以下的小腿也因为血液不循环而难以活动。
  帐篷外几簇火苗,群山回荡凄厉的狼嚎,徐弋阳小声地叫醒那木日。
  “睡不着吗?”那木日睡得浅翻了个身就醒了,帐篷狭窄,两个人面对面贴得很近。
  “外面火快熄了。”徐弋阳提醒他,“要再加点吗?”
  那木日钻出睡袋冷得浑身打颤,他快速拉开帐篷,徐弋阳立马感受到一股锥心刺骨的寒冷涌进来,添完新柴那木日哆嗦着重新钻回来,徐弋阳不忍往他那儿挤了挤,“我们靠近一点互相取暖”。
  那木日点点头,把他推向更靠火源的那一头,“你过去点,我挨着你。”
  极寒的温度令人难以入睡,加上狼嚎和对黑暗的恐惧,徐弋阳无比后怕,甚至想第二天掉头回去。
  如果当时他能下定决心后撤,命运的轮盘也许会转向另一个方向,他不会失忆,那木日不会离开,陈鸿宇也不会将他软禁。
  可惜没有如果。
  接下来的两天,他们继续赶路进入到可可西里无人区的更深处。
  结冰的河床和无处不在的流沙,除了寒冷徐弋阳还要面对高反缺氧的考验,后面的路程显得尤为艰难,经历了两次陷车和一次爆胎后,徐弋阳暴躁了。
  “藏羚羊没看到,修车倒是学会了。”
  那木日见惯了路上千奇百怪的状况,安抚他道,“没事有我在,这条路以前更难走,你上车里别出来。”
  徐弋阳一边吸氧一边给那木日递工具,备胎他们带了两个,都绑在车顶上,路程还未过半就已经坏了一个,他们只能祈祷后面的几天一帆风顺。给猛禽满上油后,那木日照着gps校准位置。
  第四天,离国道八百多公里,他们正处在可可西里腹地,也里是野生动物的栖息地,可是进来这几天,他们只见到了几群野牦牛,以及每晚必出现的鬼哭狼嚎,想看的藏羚羊一只都没见着,徐弋阳的兴致也已差不多消磨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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