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你很想知道吗?”
  那木日郑重地点点头。
  “如果这一次能活着出去。”说着徐弋阳浅吻一下他额头,轻声道,“我告诉你答案。”
  火堆的影子在徐弋阳脸上跳动,那木日分不清到底是眼神在闪烁,还是他的心在乱撞。
  他们之间从开始到现在,那木日从未像现在这般渴求过得到,徐弋阳于他,就像太阳到地球的距离,他只能仰望其光芒万丈的样子,不敢靠近更不敢远离,太阳的引力是他围绕的理由,他亦用陪伴证明自己的长情。
  “为了你这句话,我们一定会出去。”那木日与他额头相抵,对于未来,他有了新的憧憬。
  可是这雪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停?
  而徐弋阳的承诺最后也如烧尽的火堆一样,雪过无痕。
  第29章
  上海, 古北花园别墅。
  陈鸿宇得知徐弋阳失联,已经是可可西里大雪的第三天,也是徐弋阳不声不响出走的第十天。
  知道徐弋阳爱玩爱旅游, 但陈鸿宇之前从没过多干涉过他, 直到这一次, 陈鸿宇将近一个星期没有刷到徐弋阳的动态, 多方联系打他电话, 皆是无人接听, 陈鸿宇才意识到徐弋阳可能出事了。
  当天, 陈鸿宇托人查到了徐弋阳刷过的消费记录和出入路径,手机定位最后在芒崖镇西的无名路上。
  定位从这儿消失,再往边上走就是可可西里。
  十二月的可可西里,陈鸿宇有所耳闻,不需要多想都能猜到那里险恶的自然条件, 他不懂, 徐弋阳为什么要去那儿。更令他感到不快的是, 查到的记录显示徐弋阳此行是和一个叫那木日的男人在一起, 他隐隐感觉之前见过这个名字这张脸,但一时半会也想不起来,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找到徐弋阳。
  最快的飞机到达花土沟机场, 若不是来找人, 陈鸿宇连听都没听说过这地方。救援队的负责人一早等在机场,陈鸿宇砸了重金让他们全力搜救失联的徐弋阳, 可一下飞机, 扑面而来的大雪让他踉跄了一下,寒冷的风像利剑穿透布料,冻得让人腿脚打颤, 不难想象,在一望无际的可可西里,比这里冷上好几倍的高原地带,生存几率有多渺茫。
  陈鸿宇上飞机前,仍觉得只要砸钱下去,就能全须全尾的找到徐弋阳,当真见到全副武装救援队的那一刻,他才觉得,这一回是悬了。
  风雪交加,救援车辆寸步难行,直升机在陈鸿宇的强烈要求下勉强起飞,可刚进入可可西里不到半小时便被迫返航,能见度太低爬升高度也不够,千金难换一条命,大家都不敢太过冒险。
  接下来的两天,陈鸿宇的态度从砸钱求人到暴躁骂街,最后生无可恋……据救援队分析,这场雪至少下了五天,此时的可可西里腹地也许早就被白雪覆盖,车子和人都难逃一劫,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推移,徐弋阳还能活着与他相见的可能性越来越来低。
  队长说只要雪小了就立马启动搜救,让陈总相信奇迹的同时也要做好心理准备。
  陈鸿宇能做的唯有等待,一向只信自己的人,却在第三天大清早去了寺庙。他在朝佛殿前长跪不起,无比虔诚地求佛祖雪霁云散,徐弋阳能平安归来。也许是五十多万的香火钱让上天感受到了他的赤诚之心,那天中午金色的天光终于在灰色云层里撕开一道破口,雪渐渐停了,救援队马不停蹄升起直升机扑进可可西里无人区。
  螺旋桨刮起巨大的风噪声,陈鸿宇坐在机舱里盯着脚下白茫茫一片虚无,雪色与山峦相连,抹平了棱角,埋藏了生机。陈鸿宇睁大眼睛观察地形,看多了却觉得天旋地转眼前出现虚影,连续几天的精神高压,他也有些体力不支。
  三架直升机穿越过昆仑山脉,在离国道将近三百八十多公里的路段,救援队收到了卫星电话的信号。
  可可西里第六日,车上食物和水基本见底,车子和备用电池的电力悉数耗尽。徐弋阳和那木日紧挨在一起,白天温度上升还好熬一点,一到晚上动辄零下三四十度的酷寒,他们两个人即使穿上所有衣物钻进睡袋,也难以与之抗衡。
  最后两天,徐弋阳发起烧来,身体各项机能开始报警,最令那木日担心的事发生了。他看着躺在睡袋里的徐弋阳精神不济,吃得也少,虚弱得嘴唇都起了白皮。怕徐弋阳失温,那木日晚上把自己的睡袋剪开,盖了一半在徐弋阳身上,自己则搂着对方用体温将他捂热。
  醒来见雪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那木日的绝望感日复一日,他也快要支撑不下去了。
  “那木日……”
  徐弋阳气息微弱,他现在不觉得冷了,但还是好累好累,喊个名字都费劲。
  “我在。”那木日握着徐弋阳伸出来的手,惊觉他体温低得不正常,再探了一下徐弋阳后颈的温度,同样发凉,“那日,你感觉怎么样?”
  “雪停了吗……我们能走了吗?”徐弋阳半睁半阖,气若游丝,最后一点念头就是早点回家去。
  “马上就能出去了!”那木日觉得不对劲,扶起徐弋阳上半身拍了拍他的脸喊道,“别睡,千万不能睡!那日,你快醒醒!”
  徐弋阳被他晃得恶心,苦笑着睁开眼说道,“别喊了,我能听到。”
  “别睡……求你了……”那木日几近哀求地颤音,他拿着卫星电话不断刷新信号,情绪也在一次次联机失败中濒临崩溃。
  “求求了,再给次机会吧!”那木日眼见着徐弋阳又快睡过去,眼泪啪嗒掉在徐弋阳的手上,卫星电话就差按出火星子了,依旧没有拨出去,“别睡,我舍不得……我舍不得你……”
  那木日丢了破烂电话抱起徐弋阳使劲摇晃,拿了水渡进他嘴里,可虚弱的徐弋阳已经没了意识,水喂一半流一半,身子软绵绵地靠在那木日肩上,如果再没救援估计就快不行了。
  “徐弋阳,我们不是说好了还要一起看藏羚羊吗?你再坚持一下好不好……我是那木日,你还记得我吗?”
  那木日自言自语说了好一会,徐弋阳的呼吸声一次比一次绵长。
  他以为,他们就这样了。
  眼泪不受控地滑过两腮,落在徐弋阳的睫毛上,热液渗进空隙,徐弋阳动了动眼皮。
  很轻很弱的声音在那木日耳边响起,“傻瓜……我也舍不得离开…… ”
  那木日激动地托起徐弋阳的肩膀,嚎啕大哭起来,“你没睡啊,太好了,要吃东西吗?”
  徐弋阳惨淡地摇摇头,说不想吃,又指了指被那木日摔在中控上的卫星电话说。
  “它亮了。”
  一个小时后,哗哗作响的螺旋桨出现在他们头顶,那木日钻出车窗,朝上面拼命挥手。
  陈鸿宇看到一个高大的男人,着一身亮橘色的外套,从一辆堆满雪的车上出现,他还活着,但没看到徐弋阳。
  救援队没料到他们居然能在这般恶劣的环境下生存下来,赶忙放下绳梯派人下来。
  那木日坐会车里,激动到语无伦次,“快!有人来了,我们有救了!那日我们有救了!”
  “那木日,你到草原等我……”
  说完徐弋阳紧闭双眼,不再有一点反应,那木日心里一凉,没了底,不管不顾地扇徐弋阳的脸和手,试图把人弄醒。可徐弋阳像陷入了梦魇,只余最后一丝吐息。
  “车里几个人!都清醒吗?”
  车窗外,救援队拍着窗户焦急询问,那木日回过神来,忙喊他们进来把人抬出去。
  “快救他!快给他上抗生素!”那木日差不多是吼出来的,救援队忙给徐弋阳绑上安全绳,让人拉了上去。
  陈鸿宇下直升机时,正好看见脸色惨白的徐弋阳被绑上绳索,吓得他差点跪在雪地上,要不是队长及时出现,陈鸿宇估计要让那木日当场交代在可可西里。
  “陈总,人还在!别耽误时间,赶紧送医院抢救!”
  陈鸿宇铁青着脸看着徐弋阳一点点升高,直到直升机载着他掉头飞回去。再转头,他见到那个带着徐弋阳出入是非之地的男人,还好好地坐在车里,一下子怒火攻心。
  “你为什么要带他来这里?不要命了吗?”陈鸿宇跨进车里拎起那木日的领口,又一拳砸向他的鼻子,“你以为你是谁?敢把主意打到我们身上!”
  甜腥的鼻血倒流进口腔,那木日大概猜到他是谁,徐弋阳常说起的那个渣男——陈鸿宇,他们是合法伴侣。
  那木日不明就里冷笑一声,陈鸿宇又要挥拳相向。
  队长见状把陈鸿宇拉开,劝说道,“陈总!请冷静,让我们先把人带回去再说!”
  那木日没有作出任何过激的行为,相同的,在送走徐弋阳的那一刻,他硬撑起来的精气神也跟着一起抽走了。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那木日自那一次分别后,没再见过徐弋阳,直到今年九月,他们重新认识了彼此。
  一个把他忘了,一个却一直都在。
  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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