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老板,你是本地的吗?”
摄影师从取景框后探出头,认真打量着发问的人,“你是不是也从内地过来?”
“对,我来找朋友旅游,就是他!”徐弋阳闻言觉得更新奇了,“你怎么会想到在这里拍照?”
“觉得挺有意思,下乡给村里人拍照。”年轻人笑得很淳朴,身上透露出徐弋阳许久未见过的纯真,他接着道,“很多老人都知道天安门但从来没机会去过,我带着这块背景布给大家拍照,也算完成他们的心愿。”
“我自驾过来的,这里正好是我的第一百站,一路上形形色色的人和景,体验感各不相同,就像今天我遇见了你们,一位蒙古族小伙和一位汉族小伙。”
那木日轻笑,淡淡应和了一句,“蒙汉一家亲。”
“好了,看这里!”摄影师指挥着他们躲回镜头后,“三——二——一!笑!”
闪光灯亮起,那木日一把搂住了徐弋阳的肩膀。
“不错!”摄影师翻看照片很满意,“再来两张!”
闪光灯连闪数下,徐弋阳全程被动配合着那木日,一会背对背,一会手牵手,最后一张做起鬼脸。
挺暧昧的,徐弋阳有些小尴尬,但并没有拒绝。
那木日看到照片,倒是特别满意。
摄影师大抵是看出些苗头,总是悄摸偷看那木日想问又不敢问,徐弋阳起了玩心,故意拍了拍那木日的肩膀调笑他,“宝贝,照片喜欢的话咱们全要。”
那木日手指僵了一下,耳朵肉眼可见得红起来,摄影师则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喜欢,全给你们。”
出乎意料,那木日高兴地反问,“真的可以吗?”
“当然。”
回去时,车上装了很多新奇玩意儿,逛集市比单纯旅游打卡好玩多了,徐弋阳不禁感叹,只要出了上海,烦恼全都跑光。
黄昏的阳光较白日里变得柔和起来,那木日将彩色的氆氇铺在毡房外的草地上,这几天家里来了贵客,他总惦记着要带徐弋阳吃好喝好玩好。
徐弋阳仍穿着白天买的蒙古袍,脸上罩着毛毡帽慵懒地躺在氆氇上,那木日把瓜果食物挨个摆放在盘子里,又是搬椅子又是搬炉子,最后提着一壶奶茶回到他身边。
“想喝奶茶吗?”
徐弋阳挪开帽子,缓缓起身,“来一杯。”
天边的落日红得热烈,徐弋阳的侧脸浮起一道金黄色的光芒,他一手撑在氆氇上,一手握着杯子,眯着眼悠哉地小口抿着,“新疆真美啊……”
那木日想美景和美人,其实他都无法私自拥有,可徐弋阳总是有意无意地撩拨着他的心弦,明知是坑也无法自拔。
“徐弋阳。”
“嗯?”
“那日(蒙语),我可以叫你那日吗?”
蒙语的发音很特别,徐弋阳回过头,迟疑地跟读了一遍,“那日(蒙语),这是什么意思?”
“那日(蒙语),太阳。你是我的太阳。”
第50章
那日, 你是我的太阳。
徐弋阳一整个黄昏都在回味这句话,直到落日隐入远处山尖,星月点缀满深蓝天幕。
夜风微动霜露浸凉, 毡房座落在浩瀚银河下闪着渺小的光, 那木日进屋拿了件羊毛毯披在徐弋阳肩膀上, 氆氇沾上了奶茶, 潮湿的草香混着奶味, 沁入徐弋阳的发丝, 拂在那木日的鼻尖。
“你是那木日, 我是那日。”徐弋阳握住那木日的手,在他掌心笔画,“只差一个字,又是完全不同的意思。”
掌心一阵酥痒,那木日不禁缩了下指尖。
“连起来就是——秋天的太阳, 这句要怎么说?”
“(蒙语)。”
徐弋阳尝试着跟读, 但舌头都快打结了也没能发出正确的音调, 反倒是惹得那木日一阵偷笑。
“不会读, 好难发音……”徐弋阳放弃尝试,但又好奇地追问道,“为什么你蒙语和普通话都说的那么好?”
“我妈说, 只有说好普通话, 偏远的少数民族才能有走出大山的机会,才能离开矇昧贫穷的现状。”那木日认真回答了他的问题, “我妈是援疆建设时期过来的汉族人, 中文系老师,从小就教我和弟弟说普通话,所以我很少有口音。”
“你妈妈真有远见。”
“她留在新疆快三十年了, 青春和理想都与这里有关。”那木日继续道,“我阿爸是在马场上班的时候认识了我妈,一见钟情,他们一起去了乌鲁木齐。”
“一见钟情。”徐弋阳喃喃重复,心里却泛出无限的悲哀。
别人的一见钟情是彼此相守三十年互相成全,而他的一见钟情却是被迫沦为玩物难以抽身。
陈鸿宇能给他的感情就像碳酸饮料里混入过质皮蛋,冒的泡里全是黑色的渣滓,烂人真心。
“对,一见钟情。”那木日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徐弋阳的侧脸,而后慢慢握紧手,将徐弋阳比划的手指一点点攥紧。
如果不是对方有对象,他一定会大胆告诉徐弋阳,而不住偷偷藏了私心,只敢说一句“你是我的太阳”。
徐弋阳只盯着蓝色袖口下纠缠的十指欲言又止,那木日明知动作逾矩,却没有松开的意思,他把人往怀中拉近,轻声问,“很晚了,要进去吗?”
毡房里升起炉子,干燥的热浪扑在徐弋阳身上,绷得他嘴唇起皮发白。徐弋阳脱了蒙古袍换了身短袖,坐在通铺边沿,拿着一支乳霜往白生生的皮肤上细细抹。
换成是别人,那木日肯定已经在心里骂娘娘腔,但偏偏这人是徐弋阳,那木日隔着火炉烟气肆无忌惮地看。
乳木果的香味压住了毡房里干燥的炉子味,徐弋阳抬头正好撞上那木日一瞬不瞬的目光,对方倏尔垂下头,心虚地解衣服上的扣子。
“你要涂一点吗?”徐弋阳举着手里的身体乳,“很香的。”
那木日头摇得像拨浪鼓,“不习惯涂这些,你用吧。”
徐弋阳没坚持,掀开被子横躺进去,那木日换了身宽松的衣裤也上了铺。两人之间隔了很远的距离,那木日安分地躺着,哪怕身体起了反应,他也只是仰天躺平不敢动作。
熄了灯,屋子里只有火苗在噗嗤跳动,徐弋阳一时睡不着,脑子混乱闭上眼全是陈鸿宇干的糟心事。
“那木日,你睡了吗?”
“还没。”那木日声音低沉干哑,偏过头看向徐弋阳,“怎么了?”
徐弋阳头枕着手臂,看着圆弧形的穹顶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那木日,你是不是喜欢我?”
徐弋阳问得直接,他笃定那木日对他存了心思。
“嗯……”那木日迟疑片刻,给出肯定的答复,“你看出来了?”
“你压根就没藏过。”徐弋阳笑了笑,“一见钟情?”
“嗯。”
徐弋阳没有立刻接话,他纠结要不要继续说下去,因为这对那木日来说特别不公平。
“那木日。”徐弋阳再次轻声喊他名字,他想如果对方没有应的话就此作罢。
“我在。”那木日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徐弋阳的话梗在喉咙,他艰难地磨了下嘴唇开始慢慢铺垫,“陈鸿宇反正是渣男,他背着我和别人结婚,嘴上说着喜欢我,结果还要和别人生孩子。你说可笑不可笑?”
“可笑。”那木日一点不含糊,“所以你为什么不离开他?”
“他不放我走。”徐弋阳想起这就觉得无奈,“我说过要走,他说让我收了这心思,我们签过一份协议合同,有信托还有股份,想分开没那么容易。”
“那木日,你要不假装和我在一起吧?凭什么他能找老婆,我就不能找?”徐弋阳胸口一阵火热,说得很快也很冲动,生怕那木日生气似的,“我就一想法,和陈鸿宇对着干,你要是不愿意也没关系,毕竟这也不是什么好事……”
“我愿意。”
徐弋阳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没想到那木日答应地这么快。
那木日怕他不信,重复了一遍,“我愿意,假得也没事,能帮到你就好。”
换徐弋阳思前想后了,过了很久,他才平复下心情,带着冲动后的一丝后悔,“你应该拒绝我的。”
“我不想拒绝。”因为拒绝了,可能连假的都没有了。
“可是这样,我好像也变成渣男了。”徐弋阳不禁鄙夷自己龌龊的行为,“和陈鸿宇又有什么区别呢?
那木日打断了他,“有区别,我是自愿的。”
徐弋阳没再说话。
“别想了,那日。”那木日怕他反悔,“早点睡,明天带你去个地方。”
第二天,那木日早早起床,收拾完东西喊醒了徐弋阳。
徐弋阳裹着被子睡眼惺忪,肩上的头发打着卷掩了小半边脸蛋。立在跟前的那木日却是穿戴整齐,新买的蒙古袍外坠着价值不菲的珊瑚项链,手指上戴着黄金镶嵌的松石戒指,手腕缠着南红珠子,腰挎牛皮腰带、和田佩玉、宝石弯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