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一大早起来,晏边就在自己衣柜里左翻右翻上翻下翻,黄天不负有心人,他终于在被自己的衣服烦死之前找到了压箱底的衬衫。
  这还是他正儿八经上班那会儿买的,好些年没穿过了。
  衬衫质感很好,对得起当初晏边买它的价钱。
  晏边这小出租屋里没有熨斗,边亦安就找来吹风机用热风凑合吹了一阵儿。幸好管用了,要不然这会儿功夫也变不出一件崭新的白衬衫。
  还是得赚钱多买两件衣服。
  衣到穿时方恨少啊……
  背负着边亦安的殷切期盼,晏边难得做了个造型。
  他宅家太久,头发已然过肩,平日里松散地垂在脑后,之前出门随手一扎就完事了,像个穷困潦倒的落魄艺术家。
  今天晏边找隔壁邻居借了卷发棒,把自己的中长发卷出了好几个弧度,折腾了快一个小时,最后的效果晏边勉强满意。长发蓬松自然地披散在肩头,几缕发丝随意垂落在额前,遮住了晏边浓郁的剑眉,淡化了他五官上的攻击性,平白添了几分慵懒。
  下午两点,晏边准时到达民政局门口。
  温继舒也如约而至。
  他还是像晏边昨天看到的那样得体,白衬衫黑西裤,藏青色大衣尽显身段优越。黑色碎发在阳光的扑洒下呈现出金色的闪光,鼻梁高挺下颚分明,琥珀色眼睛满载着温柔的笑意。
  “今天怎么没带眼镜?”晏边走过来,首先发现了这个区别。
  温继舒一愣,没想到晏边会注意这些小细节:“我不近视,那是平光镜。”
  “平光镜?”晏边和温继舒并肩走进民政局。
  “对,我昨天上午在学校给学生补课,没机会摘下来,就戴着去和你见面了。”
  “你没有近视,为什么要戴眼镜?”
  鼻梁不疼吗?
  “我刚做大学老师的时候看上去比较年轻,没什么威慑力,有老师建议我戴个眼镜试试,我戴了之后发现上课的效果确实好了很多,就一直戴着上课了。”
  晏边默不作声地看着温继舒的脸,心道现在也很年轻。
  又温柔又好看。
  上课效果变得好起来多半不是因为什么威慑力,只是因为眼镜这一元素满足了他们某些奇怪的癖好罢了。
  “对了。”温继舒突然想到什么,随即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这个给你。”
  晏边顺着温继舒的动作看去,青年修长白皙的手打开了盒子,一枚设计精美的戒指赫然出现在他眼前。
  晏边一怔,有些意外:“给我?”
  “嗯。”温继舒温和地笑笑,“我们要结婚了,虽然不办婚礼,但绝对不能缺了戒指。”
  有生之年……
  有人给晏边送了戒指。
  那个人是他十年前的老朋友。
  是温继舒。
  “你说得对。”晏边点头附和,眼睁睁看着温继舒小心翼翼地握着他的左手无名指,一点点把戒指戴上,眼神异常专注。
  结婚登记没有花多长时间。
  尽管是周日下午,民政局也没出现多少对新人。工作人员很快就帮他们核对完个人信息,又安排好之后的一系列流程。
  晏边和温继舒极其顺利地拿到了结婚证。
  两个人握着红本本出了民政局,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俨然属于同一系列。
  他们在民政局门口面面相觑。
  这就结婚了?
  晏边觉得自己恍若梦中。
  “噗。”温继舒笑出了声,肩膀起伏不定,好看的眉毛弯成了月亮,看上去心情很好。
  晏边不明白温继舒为什么笑,但他看着眼前的人,也不由自主地勾起了嘴角。
  说实话,他们两个现在这样有点傻。
  温继舒笑完了,开始问晏边:“你现在回家吗?”
  “应该……”他刚想说应该要回去,手机铃声却突然响了,“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温继舒点头。
  晏边刚按下接通键,就听到边亦安欲哭无泪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
  “哥——我把你门板拆了——!”
  晏边:“……”
  听力极好的s级alpha温继舒:“……”
  晏边调整好呼吸:“你说得是哪个门?”
  “两个门……”边亦安的声音越来越小。
  她当时不就踹坏了一个吗?
  怎么又变成两个了?
  “两个门是怎么回事?”晏边难以想象。
  “我在研究你卧室那个门的构造,踹得有点过了,没研究出来,就……”
  “就拆了我家门口那扇?”晏边替她把话说完。
  边亦安不敢说话了。
  晏边虚虚地握着手机,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我妹妹难道真的是个天才?
  “边亦安。”晏边一字一顿道,“我今晚住哪儿?”
  家门都给拆了,这让他怎么睡觉?
  “对不起哥!我——”
  “要不住我那儿吧。”
  边亦安的鬼哭狼嚎与温继舒的提议几乎同时窜进晏边耳朵里。
  “住你那儿?”晏边先看向了眼前人。
  “可以吗?”温继舒很认真,“我们以后也要住一起的。”
  所以,提前适应。
  “当然可以。”
  晏边听到自己这样回答。
  第4章 软饭
  j市的冬天多半偏湿冷,空气中的水分子裹挟着阵阵凉意侵入骨髓,让人遍体生寒。凛冽的寒风呼啸而过,如刀锋般刺破了清晨的宁静,冬日昼短夜长,此刻的天刚刚蒙蒙亮。
  温继舒轻手轻脚地沿着床边下去,转头看见晏边熟睡的样子,又小心替他捻好了被角。
  昨天两人回来时已经比较晚了,不知道这天晚上是不是有什么活动,路上堵了很长时间。他们去给家里长辈挑了礼物,又在本地备受好评的情侣餐厅吃了个饭,美其名曰促进感情。
  温继舒吃得很优雅,晏边也没有惦记他那麻辣烫。
  温继舒住的小区离他工作的律师事务所比较近,听他说平时开车过去差不多十来分钟。房子是他做大学老师两年后买的,三室两厅两卫,离学校也不算远。但晏边来得不巧,两个次卧都没有收拾出来。
  “我平时工作比较忙,在家的时间不多,也没有朋友会过来住,就把布置次卧的事情搁置了。”温继舒这样说。
  晏边表示理解。
  换作是他,他也没那闲工夫多收拾房间,横竖又不住人。
  于是晏边就在温继舒满是歉意的诱哄下,无比自然地入住了温继舒的主卧。
  俩人睡姿都出奇地好,各占床的左右两边,井水不犯河水。
  温继舒是大学老师,他的课基本上都被排在上午。处于熬夜重灾区的晏边可能才刚睡熟,他就已经早早起床出门上班了。
  “吱——”
  温继舒带上了房门,声音尽可能地小了。
  床的右侧。
  晏边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
  漆黑深邃的双眼空洞无神,茫然地看着灰色的天花板,眼皮一抽接着一抽。他刚阖上眼,眼皮就跟个皮筋似的开始弹,连带着神经都开始振动,迫不得已,晏边只好又挣扎着睁开了眼睛。
  睁眼还不够,他直接坐了起来。中长发落在肩头随意地散乱着,几缕头发顺着晏边的动作盖到了他眼前,遮住了他将近一半的视线。
  坐了一会儿,晏边理智回笼,拨开了眼前的头发。
  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他的心情很不美丽,浑身上下都围绕着烦躁的气息。
  呼……
  首先,他失眠了。
  晏边并不认床,随便给他把躺椅他都能睡。可昨天晚上毕竟有温继舒这样一个大活人睡在旁边,尽管嘴上说不在意,实际上怎么都还是会有所顾忌。他从未和别人一起睡过,即便是小的时候也没有。
  一整个晚上,晏边都保持着双手交叉放在腹部的姿势一动不动。
  直到温继舒起床离开。
  再然后……
  他睡不着了。
  晏边靠在床头,从来没有现在这样、那么想给自己一拳头。
  ——把自己打晕了就能睡着了。
  当然,这个想法要不得。
  于是,晏边又保持着靠在床头,双目无神望着墙壁的姿势一动不动,活像个蹲在角落里的蘑菇。
  墙上的挂钟发出一声又一声嘀嗒,时间在不经意间流逝。
  片刻后,晏边闭目养神。
  渐渐的,他就陷入了浅眠。
  ……
  今天早高峰比较严重,即便温继舒早早出门,也才将将在上课前十五分钟赶到教室。
  温继舒累得气喘吁吁,金边眼镜遇冷泛起了薄雾,他只好把眼镜摘下来细细擦拭。
  “温老师!”
  声音的源头是一个课上课下都很认真的女孩子。温继舒大一的时候带过她的民法,现在又教她的民事诉讼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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