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可如果温煦明真的觉得你们给他带来了压力呢?”温继舒语气平稳,“他考研考了三次,读研期间也累得不行,他本来就压力不小,您突然让他去和女孩儿见面,有没有考虑过他现在真的没有精力去谈恋爱呢?”
“那,阿明是生我的气了吗?”罗敬珍其实是个很在乎孩子的母亲,可过于沉重的在意会催生出控制欲,到后来,没有人知道是不是还由原本对孩子的爱占据主导。
罗敬珍本意是盼着温煦明好的,只是用的方式错了,此刻温继舒稍稍提醒,她就马上有了反思。
“小舒啊,接下来我该怎么做才能让阿明回家啊?”罗敬珍鼻尖一酸,喉头发堵,“他不回来也可以,只要能给我回个消息,让我和他爸爸知道他现在好好的就行。”
“您别担心,我刚才联系了人,不出意外今天之内就能找到。”在等待罗女士说话的这段时间,温继舒也没有闲着。
如果温煦明不希望罗敬珍找到他,其实只需要让朋友对个口供,隐瞒他的行踪就好了。
罗女士不是那种找不到人就打个电话,说“三分钟,我现在就要知道他的去处”的女霸总。
她不过是一个平常的母亲,在孩子失踪后只会先从他的朋友那里打听消息。
“我找到他之后会让他和您好好聊聊,您现在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想想到时候该怎么和温煦明说。”
“好好好!麻烦你了啊小舒。”
“不麻烦,那我先挂了,刚查到温煦明可能去的几个地方。”
温继舒从罗敬珍告诉他温煦明失踪之后就一直没有闲着,他办事的效率很高,不多时便已经搞清楚了温煦明离家的前因后果。
并在温煦明几个玩得不错的朋友那儿威逼利诱出了他的消息。
*
moonlight lounge明面上的营业时间是晚上七点到凌晨两点,可有些贵宾即便是在包房里喝个三天三夜,酒廊也同样向他们开放。
只要钱到位了什么东西办不到?
温煦明是moonlight lounge的常客,他读研之后不喝酒就没有精神支撑去干活,必须喝点儿了才舒服。
他的朋友几乎都知道他这个习惯,所以温继舒只要稍一试探,那些藏不住事的小少爷们就老老实实全盘托出了。
“起来。”
一进包房,就见好长一条人横在沙发上,空酒瓶子散落了一地,桌子上也凌乱地摆放了不少,整个屋内都弥漫着酒气,还是各种各样的酒交错在一起的结果。
温煦明这副死鱼样子看得温继舒眉心直跳。
谁能想到曾经的阳光男大兼别人家的孩子,读个研就跟换了个人似的,这活着能接受死了也可以的生活态度遥遥领先。
“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
宿醉的感觉并不好受,温煦明头痛欲裂。他分明记得给人说过这段时间不要来找他,让他一个人在这里发烂发臭算了,怎么还是有人跑这儿来坏他清闲?
温煦明一抬头,就对上了温继舒那双在眼镜下闪着冷光的琥珀色眼睛。
“我天。”温煦明怀疑自己在做梦,喃喃自语,“我怎么梦到我哥了……”
他的梦里鲜少有机会出现他哥这号人物,上次在梦里见温继舒,还是温煦明不小心弄坏了他哥郊区别墅里那个贵得要死的花瓶。
所以在看到温继舒的那一刻,温煦明有种在现实里想要自欺欺人的感觉。
如果不是在做梦,他现在就想跳了。
他刚才好像说什么……
不长眼的东西?!
完啦!
“一段时间没见,变得很会说话了?”温继舒居高临下地睨了一眼沙发上那条死鱼弟弟,声音平淡如水却泛着丝丝冷意。
温煦明吓得打了个激灵,酒都醒了不少。
“我不是在做梦啊……”
仔细听,那是一种深深的绝望。
“你觉得是在做梦?”温继舒眼神冷得像是要滴出水来,“那你平时在梦里怎么醒的,现在就给我怎么醒。”
梦里能怎么醒?
惊醒!
“哥……”温煦明收了腿缓慢地坐起来,还给温继舒腾出了一块特别大的地方,“你怎么来了啊?”
和边亦安老是在晏边面前伏低做小一样,温煦明也怵自家堂哥。
“听说你好几天没回家,短信不回,电话也不接。”温继舒就那么站着,眼神在屋内的空酒瓶子上打转,“罗敬珍女士已经把电话打到我这儿来了,你抽空给她发个消息,别让她担心你。”
一阵冗长的沉默过后,温煦明揉了揉太阳穴。
“哥,你都知道了啊?”
温继舒:“不算,我猜了个大概。好像是罗女士让你相亲你不同意,读研压力太大了?”
温煦明没有回答。
“考研考了三次都没说压力大,肯定还有其它原因吧。”和罗敬珍说的时候,温继舒有意隐瞒了一些自己的猜想,“是有喜欢的人了,怕家里不同意?”
他的眼神极具冲击力,任何伪装在那双眼睛下都仿佛无所遁形。
“哥你真是……”温煦明怔然,随后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我在你这里还有秘密吗?”
温继舒不语,开了一瓶倒在桌角的酒,倒进玻璃酒杯递给温煦明。
“好吧,那我和你说点心里话。”自家堂哥什么德性温煦明再清楚不过,也是个好奇心重的,他接过酒仰头干了,“憋死我了都……”
“我有个omega男朋友,大学的时候认识的,他又作又娇气,但我就是喜欢他。”
温继舒点头。
“我靠,你知道他有多麻烦吗?”温煦明上头了,不是喝酒喝的,而是被气的,
“口口声声说要吃蛋糕,我跑老远去买了那家评分最高最上档次的,他给我来了句热量高不想吃了;约我出去吃饭,然后我们在小吃街逛了两个小时,他不是嫌这油就是嫌那不健康,离谱的是地方是他选的,我吱都没吱一声,他找不到能吃的就怪我头上!”
“老子考研考了三次,前面两次都是因为在进考场之前,他一个电话打过来说出事了,我他爹的急得马上掉头回家,然后你猜怎么了?”
温继舒顺着他问:“怎么了?”
温煦明深吸一口气,冷笑道:“第一次,他看到了一只小飞虫,就比我指甲盖大那么一点点;第二次,他打碎了一个盘子,我以为他受伤了,结果是因为那盘子是他最喜欢的一个,没那盘子他吃不下饭,让我买个一模一样的回来。”
温继舒叹为观止。
也难怪温煦明的精神状态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被这么折腾,搁谁谁不疯?
“但我还是喜欢他。”温煦明红着眼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我考研也是因为他家里人喜欢学历高的,他们家不是很有钱,对跑车豪宅那些避之不及,他爸爸妈妈怕自己的孩子在有钱人家受委屈,我和他谈了很久都没敢告诉他爸妈,对外都说是朋友。”
“门当户对确实很重要。”温继舒说。
消费水平和眼界不同的两个人,走下去肯定不容易。
“我当然知道很重要,我怕我爸妈嫌他家里条件不好,一直没敢和他们说。”温煦明把杯子里的酒一口闷了,“他也知道我们两家不合适,我后来想了想,他什么时候变得又作又娇气,好像就是在知道我家里经济情况的时候。”
“哥……”温煦明哭了,“他也在拒绝我,他给我提过好多次分手了,每次都是因为一些特别小的事情。他以为我看不出来他是故意的吗?我那么喜欢他,我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
一边是父母的反对,一边是爱人的后退。
温煦明以前也不过是个一腔热血奔赴爱情的少年。他坚信爱抵万难,只要对方喜欢他,只要对方愿意和他一起面对,那么不管前方有多少艰难险阻,任何困难在他面前都不会是困难。
“他明明是喜欢我的……”温煦明手里握着空酒瓶子,眼底猩红一片。
“还喝吗?”温继舒平静地又给温煦明拿了一瓶过来。
“喝!”
温煦明给自己满上,又给温继舒倒了一杯:“哥,你看在我这么可怜的份上,陪我喝两杯吧。”
温继舒没说话,但把温煦明给他倒的那杯酒一口闷了。
“不愧是我哥,就是爽快!”温煦明笑着干了自己面前那杯,眼里盛着的东西太满,装不下,就顺着脸流下来了。
“哥……你应该明白的吧?”
“明白什么?”
温煦明笑中带泪:“你应该最明白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我看到了的……”
剩下的话被他咽进了肚子里。
他们彼此明白,心照不宣。
温继舒默不作声地给自己再倒了杯酒。
是啊。
他最明白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他遥遥无期地喜欢了那个人好多年,又忍受了不在对方面前出现的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