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因为某人非常厚脸皮地说:“饺子同学,带醋包也见见世面吧。”
  ……什么热闹都爱凑。
  不知道像谁。
  宁简摊手。
  门外停着辆红色的宾利,大门敞开着,在看到路夫人端坐在仅有一张被收拾干净的沙发上,宁简倒是不意外。
  上次回这套别墅还是上次,简单做过一次清洁后便再也没住过,如今又积累起了一层薄灰。
  就在如此陈旧的环境里,路夫人闲情雅致地抿着茶,身旁站着一个保镖做派的高个男人。
  路夫人老远就听见了宁简的声音,粗鄙,毫无修养。
  而走到近处,脚步声则是两道。
  路夫人冷笑:“路家的宅子,还能领进一个外人来——”
  话还未说完,路夫人稍稍偏头,看清了跟在宁简身后的另一位外人。
  “应、应总?”
  瓷盏中的红茶差点溅出杯子。
  路夫人眼神在二人之中流连一息,稳住心神后,她道:“应总大驾光临得不是时候,今日路家有家事需要处理,改日一定备齐茶水,邀请您……”
  应知予拖着尾音清浅地‘啊’一声,嚼着这两个字:“路家。”
  “我怎么记得我来的不是路家?”
  宁简大喇喇地拍拍沙发上的灰尘,一屁股坐下,“是吧,这儿什么时候成了路家的资产了,不是路老爷子给他独孙的生日礼物么?”
  “那这栋房子应该姓宁吧。”
  此话一出,路夫人保养娇嫩的脸上神色精彩纷呈。
  即使是亲生骨肉,她也实在对这个孩子爱不起来。
  其中一个原因,便是宁简身上,有当年路老爷子的风范。
  路老爷子手段狠厉,有一儿一女,但他从未向外人提及过这个女儿,也就是宁简的姑姑,她未婚先孕跟一个穷小子跑去了国外,老爷子一气之下断了关系,后来再听到这位姑姑的消息,就是她难产而死。
  至此这件事成了老爷子的心结,而彼时,只是一个从小城镇来到大城市打工的路夫人,也未婚先孕,有了宁简。
  要说她一点嫁入豪门的心思都没有,是绝对不可能的。
  得知只是在底层实习的路简源,是路家唯一的独子时,她无论如何都隐瞒了孩子的存在。
  路老爷子自然不可能随随便便让一个门不当户不对的女人进自己家门,毁坏基业,他不给正在创业中的路简源一点儿资源,想让他知难而退,可偏偏两人像是这辈子认定了对方不可,偏偏闯出了一些门路。
  于是软磨硬泡,二人终是在肚子显现之前办了婚礼。
  直到现在,她对这位雷厉风行的老爷子,仍有忌惮。
  以至于当年路老爷子做的决定,谁也没资格插手,更是连看都没让他们看一眼,只知道这栋房子,往后是要传给他孙子。
  路夫人没阻拦,很大原因是宁简,再如何,那都是她儿子。
  给谁不是给?
  或许也有老爷子思念女儿的缘故,严肃的小老头对待唯一的小孙子,格外宠溺。
  至少能够容忍,他把红木楼梯当磨牙棒。
  只是世事难料,谁也没想到后面会发生一系列事情。
  丢孩子,丢的是路老爷子的命根子。
  思绪到这里戛然而止,不是宁简或是应知予打断了她忆苦思甜,而是路简源给她拨了一通电话。
  宁简不清楚两人在电话里说了什么,只见原本胜券在握,准备策反自己儿子,将房产纳路家名下的路夫人变了脸,踩着恨天高,拎着贵妇专业包准备离开。
  不得不说,她的高嫁很成功。
  举止投足间透着高雅。
  在迈出门槛前,路夫人忽而停滞脚步,她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宁简说:“路家至少养育了你十多年,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全部基业倒塌吗?”
  应知予始终站在他身侧。
  察觉到宁简陷入沉思,他稍稍顿了一下,问:“在想该不该帮路家?”
  宁简弥散的视线开始聚焦。
  但他摇摇头,“不是。”
  应知予顺着他的视线,往门口望去。
  只见宁简满脸认真道:“我在想,是不是应该把这个锁换成通电的那种。”
  “输错一次密码就电一次。”
  “……”
  倒是不必伤敌一百,自损一千。
  …
  等路夫人走后,宁简也懒得做饭,别墅的冰箱里更是像被抢劫过,一贫如洗。
  所以他干脆叫了外卖,强迫自律的人吃垃圾食品。
  应知予倒也不扫兴,什么都吃过的人,不挑食。
  时间也晚了,饱餐一顿过后,宁简餍足地葛优瘫在沙发上,不想动弹。
  沙发背后,有个忙碌的田螺小子。
  “既然你帮我收拾了残羹,那我紫腚不能亏待你,”宁简双手抱着游戏机,腾出一双脚,扭曲地伸过去戳戳他,“楼上有很多空房间,随便选。”
  应知予提着垃圾袋,暂时放在厨房,过去捏了捏宁简后脖颈。
  “刚确认关系就留宿男朋友家里,不好吧。”
  宁简给他一个眼神,“少来,不住算了,你自己回去吧,在我的‘电子锁’还没安装前,我是走不了了。”
  应知予一副要和他同进退的模样,“万一有小偷入室抢劫……”
  他顿了一下,宁简还以为应知予会说‘我保护你’这种肉麻的话。
  “我们二对一,胜算更大。”
  “……”
  宁简微笑:“那我还得谢谢你没把我抻出去当挡箭牌了?”
  应知予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哦?宁老师想怎么谢?”
  宁简手指骨节咔咔作响,从躺姿变成跪姿,再到一条腿伸出沙发背,准备跨过去给对方一点颜色瞧瞧。
  “给你来一套泰式马杀鸡。”
  应知予给了台阶就下,过去制止他的危险行为,但笑得喉结都在震颤,“还是罢了,身体承受不住。”
  “小菜鸡,说你不行吧,还得再多练几年呢。”
  应知予完全顺从,低声说,“嗯,宁老师比较厉害。”
  “……”
  喂!这样就显得他厚颜无耻了啊!
  宁简正想这么说,但转而又突然闭了嘴,安静了下来。
  “……你不觉得我们现在这个姿势很怪吗?”
  宁简躺了回去,但一条腿跨在软沙发扶手,另一条腿弯曲着……搭在应知予肩上,而应知予则是弓着背,一手抓着他脚踝,一手撑着沙发,以一种俯视的状态看他。
  靠得并不算太近,却显得氛围暧昧。
  “怎么怪?”应知予出声,嗓音稍稍暗哑。
  “……”
  您说怎么怪呢?
  您这样就很怪了啊。
  宁简发现他这人有时候正经得把长辈都唬得一愣一愣的,有时候又没脸没皮,像个幼稚鬼。
  严重怀疑他人格分类,而且人格抢得很快(?)
  对视一分钟里,宁简混沌的脑袋里在检讨,果然心脏的人看什么都是脏的。
  应知予太了解他,心里无声在笑,他率先松开手,直起身。
  桎梏的单腿得以自由。
  两人没再互相撩拨火,孤男寡男共处,怕是一会儿收不了场了。
  “你选房间吧,我去洗澡了。”宁简含糊着扔下一句话,跑开。
  -
  宁简洗得特别慢,但随意吹了两下头发就又跑了。
  有点儿多动症。
  别墅二楼是招待客人用的,基本都是客房,不过空置许久,无人打理,更是满屋飘着肉眼可见的细小尘埃。
  宁简出了卧室,走到三楼拐角边上,就看见对面的房间亮着灯。
  他脚步稍滞,旋即快步走过去。
  应知予在里面。
  “真会挑,”宁简倚在门边,“这是我小时候的房间。”
  这回倒是轮到应知予意外:“嗯?你……以前住这间?”
  整间房间并不大,但格局布置格外温馨,小床是房子形状,顶上吊着玩具飞机,桌椅都是缩小版,显然不符合一个成年人的身高。
  所以这是一间儿童房。
  “怎么,不信啊,以前这里还有我照片呢,现在——”宁简顿住,没有再继续往下说。
  应知予知道,这栋房子关于宁简的记忆,都被清除了。
  谁都没有再提及过去,毕竟回忆是一把双刃剑,无知无觉地就能把感伤的人扎得遍体鳞伤。
  见应知予始终盯着一张照片,宁简凑过去看,是两个老头的合影。
  一个拄着拐杖,一个坐着轮椅,看那架势,是拐杖追着轮椅正在破口大骂。
  毫无疑问了,是友人啊!
  “看这么久,你看上这张照片里的人了啊?”
  宁简露出为难的表情:“黄昏恋,再加上人鬼情未了,够时髦的。”
  应知予听出他的揶揄,把照片放回原位,他说:“我见过你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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