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本以为是场酣畅淋漓的合作,途中却出现了重大意外:段立轩也喜欢上了余远洲。
不怪丁凯复迷糊,这余远洲魅力太大了。玉质金相,冰雪聪明。通情达理,傲骨磷磷。金丝眼镜总擦得锃亮,跟谁都不卑不亢。
段立轩曾试探着表白,但被利落地拒绝。不过他也没气馁,想着感情的事来日方长,当务之急是解决疯狗。
然而眼看胜利在望,局势却陡然反转。
丁凯复被悄无声息地释放。光速起诉段立宏,连夜劫走余远洲,还把段立轩打成了偏瘫。
这一下,段立轩手里的筹码全没了。他在段家身份特殊,属于明面上的弃子,暗地里的棋子。一旦出事,没人为他出面。
他能仰仗的只有自己。如果他倒下了,那他的威慑力也不复存在。所以他慌张、着急、心烦意乱。
靠着余远洲偷来的机密,他保住了段立宏。但对余远洲本人,他属实无能为力。即便他知道此时此刻,对方正遭受着怎样的折磨。
无能为力。
世上还有比这四个字更痛的事吗?别人,段立轩不知道。但此刻,对于他来说,大抵是没有了。
“他把洲儿给扣了。”段立轩说着,伸手去床头柜摸包。掏了会儿才想起来烟被没收,只得悻悻地收回胳膊,“上个月找东城一朋友,给他按非法持枪整进去了。没想到这犊子贼几把狗,两边儿都不得罪。清明前天疯狗被保出去,也没给我个信儿。”
“那你这是找疯狗要人去了?”
“跟他谈谈,还有老损b的案子。案子谈拢了,洲儿的事没谈拢,干了一仗。”段立轩额头沁出了汗,顺着颧骨淌了一溜。
“你也别太着急。”孙二丫拿出一方小手帕,点吸着他脑门上的虚汗,“他要真喜欢那个余远洲,也不能把人给咋地。”
“你不了解疯狗。”段立轩费劲地翻了个身,背对着孙二丫,“刚见着洲儿那前儿,俩胳膊嚎青。说是疯狗打的。这回…mlgb的,我都不敢往深里合计。”
孙二丫跟余远洲不熟,但他了解段立轩——非常迷恋人家,说是痴狂也不为过。不仅给买了套别墅、送了200万现金,还到处活动关系给介绍工作。直到今天,为了余远洲招惹丁疯狗,把自己送进icu参加复活赛。
“真是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呐。”孙二丫惆怅地拽了两句诗,扒着段立轩的肩膀恨铁不成钢,“我的老宝贝儿,你为了个余远洲,还要把自己烧成灰儿啊?人家自始至终都没拿你当回事儿,你看不出来?你那脑瓜子里都装的啥?豆渣子掺屁啊?”
他操着正宗宁古塔口音,重度平翘舌不分。‘春蚕’说成‘春馋’,‘自始至终’说得像‘至屎至中’。要放在平常,段立轩非得损他两句。但当下,他一句话都没讲,只是把脸埋进枕头。
惨白的枕头,惨白的纱布,惨白的被褥。看不到人,只看到惨白中轻微的颤动,像栖了只垂死的粉蝶。
孙二丫哄睡般拍着他后背,一下又一下。眼神慢慢由疼惜变成了狠毒,咬着牙道:“我去做了疯狗。”
段立轩本来正难受着,听到这话乐了:“操。这屁让你放的,上称都得少二两。”
“正面刚不过,还怕阴不过吗?”孙二丫冷哼一声,妖娆地往耳后别了下头发。兰花指翘得老高,好像戴了清朝娘娘的护甲套,“明争不了,咱就暗度。暗度不了,就阴了他。哼,论他再怎么狂,也没长俩脑袋。”
段立轩伸出右手,唰一下扯掉他的丝巾。在脸上胡乱抹了两把,顺手搭到床边。
“行了。少放两句儿,别他妈搁我这儿减肥啊。说正经的,你认不认识东城有个叫老鳖的?”
“哎你个王八羔子!”孙二丫看那晶亮的丝巾,尖着嗓子骂他,“这好贵的,一条要两千块呢!”
段立轩没理会他的抗议,只说自己想说的:“我听说那个老鳖,有门路查东城房产的户主。这事儿靠谱不?”
孙二丫没了丝巾,有点无措地在脖颈上摸了几把。起身走到镜子前,翘着兰花指揪衣领,想挡住脖颈上的烧伤:“老鳖早金盆洗手了。”
“多少钱都行。报个数,我让人送去。”
“你可别瞎嘚瑟了!”
“快点儿办,我等你信儿。”段立轩指着床边的丝巾,无情地下逐客令,“围脖儿拿走。”
孙二丫拎起凳子上的小皮包,往肩膀上一甩:“埋汰死了,你自己留着上吊吧!”
作者有话说:
晶晶(捶胸顿足):芋圆啊,你为什么不选甜甜!你是不是瞎啊!
乐乐(突然出现):你是也想尝尝遭天谴吗?
晶晶(冷汗直流):不。芋圆不能和甜甜在一起。根据‘好人得配瘪犊子’的卷家定律,陈娜丽莎,甜甜还得属于你。
黎公主(沉思)(举手):你等等。我想问问,我是那个瘪犊子吗?
晶晶(战术喝水):你和磊子商量吧。你说磊子是,那舔狗也能上赶着承认。
磊子(点头):因为小英哥是大好人,所以我是瘪犊子。
四本都串起来了。
新来的宝子,这本是系列文。对段立轩和余远洲之间的故事感兴趣的,可以移步隔壁全免文《疯心难救》。不看也无妨,不耽误对这本的理解。
第13章 耻怀缱绻-13
正午时分。
病房已被收拾干净,外间的杂人也散了。只剩大亮和老蔫,在沙发上沉默地扒着盒饭。忽然门被推开,一个年轻医生走了进来。
大亮看到来人,连忙撂下筷子迎上前:“陈大夫,查房这么频繁啊?”
此刻陈熙南满头大汗,拎着两个塑料袋。一个大黑袋,轻飘飘的,像装了个枕头。一个透明袋,热腾腾的,兜着俩油纸包。
“我去买了,驴肉火烧。没加尖椒,也没加香菜,和圆葱。咳!”他喘得厉害,上气不接下气的。把小袋放到茶几上,又抽了张纸巾擦汗。等过了十来秒,这才平复下呼吸:“二哥想吃,就让他吃两口吧。别吃太急了,就着稀粥吃。”
“啊。谢谢啊,谢谢!”大亮瞟了眼里间门,顺手要去接那个黑袋,“那你…瞅一眼二哥不?”
陈熙南后退半步躲开,扭捏了两下:“他…醒着吗?”
“这会儿睡了。”
“那我看一眼。”
开颅手术后人嗜睡,正常没个三五天都下不来床。段立轩半天就出了icu不说,不到两天就能那么作。这会儿睡得像个孩子,打着沉沉的小呼噜。床边放着食堂买来的粥,连包装袋都没拆。
陈熙南给他正了下鼻氧管,发现他眼皮有点肿。顺着摸了把枕头,胸口抽冷一疼。
早上他以为段立轩的愤怒是源自预后,但如今看来,那里应该还有别的东西。
什么东西?究竟是什么,让他如此的失态惊惧,以至于流出泪来?
正思忖着,他瞥到了床边搭的丝巾。黑底金花的软绸方巾,怎么看都不像是男人的东西。他又想起大鹏那句‘冲冠一怒为红颜’,脸皮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一把扯下那条方巾,甩进了垃圾桶。
想问他,但还没有立场。想亲他,但还没有资格。想独占他,但还没有许可。
他真恨不得重新钻开段立轩的脑子,把那个什么红颜的记忆切除。也恨不得将他就地正法,让他分不出精力去想别人。更恨不得在他基因里植入一场爱的突变,就像他对自己做的这般。
屋里的太阳暗下去,又一点点亮起来。阳光镀在段立轩脸上,像一道圣光。
他从思绪里清醒,弯腰捡出方巾。刚搭到床边,段立轩忽然睁开了眼。定定地看着他,脸上是一种刚醒的迷茫。
陈熙南也呆了一呆,半晌才反应过来。低头从口袋里拽出个眉笔,小心翼翼地递过去:“抱歉。我不知道胡子对你那么重要。要不…我给你画回去吧。”
眉笔是两元店卖的那种,配了个铅笔拧子。吸塑包装,粉纸上印着更粉的字:哎呀呀非潮不可。
段立轩看到这盒老六,差点没被气笑:“你der啊?(是不是傻)”
陈熙南尴尬地垂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他脸累得红扑扑的,额角沁着汗珠。口罩微微鼓动,镜片上阵阵起雾。
“那我…该怎么补偿你才好。”
段立轩彻底醒了。本来早上他就有点过意不去,这话说得他更不得劲了。可这嘴空嚼了半天,也没哼唧出来半句好话。
看段立轩不理他,陈熙南转身去水池涮毛巾。垮塌着脊背,堆缩着肩膀。洗着洗着,还捶了把后腰,长长地叹了声。
段立轩抻起脖子看他,嘴唇抖了又抖。
“内什么。早上对不住了啊。”
这道歉不是说出来的,而是顺嘴秃噜出来的。模模糊糊,又痞里痞气。
但效果却出奇的好。就见陈熙南好像是吃了新盖中盖高钙片,那是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一口气能爬一百多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