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黎英睿估计是正忙着,也没客气两句:“今儿怎么想起来,给老弟打电话了?”
  “是这样,老哥这里有个麻烦。你不是和丁家老太爷关系好么,能不能帮着给递两句话。”
  黎英睿沉默了两秒,假惺惺地苦笑了下:“不巧啊。最近老太爷身体稀糟,住半个来月医院了。宏哥这是多大的麻烦?我看看,能不能找点别的路子。”
  这话说得巧。既暗示丁家老太爷你们够不着,算个迂回的拒绝。但又不封死,象征性地给了个面子。
  兄弟俩交换了个眼神。段立轩扬扬下巴,示意他哥再加把劲。段立宏只好硬着头皮纠缠:“不瞒你说。我弟对象让丁家的大疯狗给截胡了。抢也没抢着,还让人打得像个犊子似的回来。东城那片儿我没人,这才豁开老脸求到睿总这儿。”
  段立轩砰一下弹起身,眼珠子都要瞪出血了。
  他是想让段立宏给人家点好处再谈,谁想直接来了一招卖惨。卖惨就算了,居然还敢卖他的惨??
  “丁凯复?”黎英睿的语气明显惊讶,“正好鸣鸣也跟他结了梁子。合着这事儿,还跟阿轩有关系?”
  鸣鸣是黎英睿的亲弟弟,刚上大学。不过一个半大孩子,不知怎么也能跟疯狗结梁。
  段立轩冷哼一声,心想丁凯复就他妈是个大der炮。甭管男女老少,只要惹了他,全都不依不饶。
  “可不是么!”段立宏冲段立轩使劲挥手,示意他老实点,“都当哥哥的,咽不下这口气。”
  “阿轩那个对象,是不是叫什么洲?”黎英睿问。
  段立宏又捂住话筒,问着很大声的悄悄话:“那小子是不是叫啥粥?”
  其实他不仅不知道人家姓名,甚至都不清楚和他弟的关系。只知道他弟又买别墅又送钱,就理所当然地觉得是处对象。
  他要知道段立轩背着他偷摸在外当舔狗,他都能找人做了这个啥子粥。
  “余远洲。”
  段立宏松开手,信心满满地道:“对!芋圆儿粥!”
  “那巧了,鸣鸣说的朋友,也是这个人。”黎英睿口风一转,居然答应了,“宏哥,你别闹心。这事儿我办着呢,过两天给你信儿。让阿轩好好养伤,等我得空,也去看看他。”
  段立轩的脸还是酸臭着,但眼底明显浮出了光。段立宏又扯了几句虚屁,这才挂了电话。
  “谁他妈被打的像个犊子?”
  “不那么说好使么。”段立宏把手机揣回裤兜,拿起床头柜上的半听可乐,“要不告他这人情多大,他能接这单生意?你别看那骷髅头连屎带尿80斤,要论玩儿心眼子,咱俩加起来都不够人家一手心。”说罢咕嘟了口可乐,又纠正道,“不对。不能加你。你负数。”
  段立轩没搭理他,扭头去看窗外的夕阳:“真他妈的窝囊。”
  段立宏这边灌完可乐,感觉没太解渴,又起身去拉冰箱。看到里面清一色的矿泉水,没一个有颜色。
  “有没有饮料儿?”他嫌弃地直咂嘴,“格瓦斯也行啊,我这嘴里没味儿。”
  “拉倒吧,我搁这都闻着一股子味儿了。好像他妈公厕炸了。”段立轩拿起可乐罐子,精准地投进垃圾桶,“大夫不让喝。我就这一罐,还被你干没了。”
  “哎呦,曹丕的岳父不寻常——甄姬爸(真jb)离奇!”段立宏叉着腰骂,“啥大夫啊管这么宽?士大夫啊?”
  话音刚落,就听外间的老蔫沉声招呼:“陈大夫。”
  作者有话说:
  黎骷髅(微笑生气):我最瘦的时候也有100斤。
  段甜甜:我听说张婶闺女那脑瘤,别人都不给做,就你给做了?
  陈乐乐(双目放光):那位置长得罕见,多少年都碰不到一个。
  段甜甜(觉得事情有点不对):你还给张婶介绍工作来着?
  陈乐乐(乖巧):我为了早点手术,给她办的欠费。不赶紧还上,科室该扣我工资了。
  段甜甜:你可真不是个东西。
  陈乐乐:???
  第18章 耻怀缱绻-18
  段立宏一回头,看到门口站着个年轻医生。
  微卷四六分,银黑近视镜。雪亮的白大褂,崭新的帆布鞋。拎个淡灰双肩包,戴块黑色运动表。白白净净,朴素整洁,一看就是好人家养出来的孩儿。
  他迅速收起脸上的混样,大步流星走上前:“这位就陈大夫?哎呦你好你好!我阿轩他哥。这几天我弟给你添麻烦了!”说罢还扭头跟段立轩称赞,“瞅人家长的,一看就文化人儿!青年才俊、青年才俊呐!”
  他声如洪钟,特别有家长气魄,完全不见刚才插科打诨的流氓样。
  “你好。都是分内的工作,没什么麻烦的。”陈熙南的表现也不逊。不疏不亲,谦和有礼,很有高知分子的风范。
  段立轩躺在床上,冷眼看这俩王八犊子互演。
  几句客气后,段立宏问道:“这是来查房?”
  “帮二哥做一下康复训练。”陈熙南熟练地放下背包,掏出一大堆玩意。什么伸缩带,支具,滚筒垫…
  段立宏见他要干正事,也不多做打扰,坐上了窗边的藤椅。瞅了会儿茶几上的人参原浆,还是决定抠一只来解渴。
  陈熙南正做着准备,鼻子嗅了嗅。抬起眼睛,若有所思地看段立轩:“嗯。一股子烟味儿。”
  段立轩脸色一变,赶紧现场栽赃。往段立宏那边比划了下,装作嫌弃道:“内个抽的。跟他说掐了掐了的,瘾真大。”
  段立宏正被人参原浆冲得眼冒金星,玻璃瓶往垃圾桶里一扔,仰着头直抖腿:“哎我!烧心!一口下去出汗了!!”
  “看吧。”段立轩一本正经地解释,“不让抽就喝人参浆子。瘾大。”
  陈熙南弯起他的两条腿,把滚筒垫的一头夹进他膝盖:“抬手儿,推。”
  他用词温和,脸上也没有表情。但段立轩知道他生气了——这犊子说话要开始卷舌头,就是不高兴了。
  那小京片子一出,他脑瓜子已经开始嗡嗡。别说骂陈熙南刮自己胡子,他还得赶紧找补两句:“我中午压关节了。”
  “是吗?”陈熙南垂着软绒绒的眼睫毛,皮笑肉不笑,“没用心压吧,反弹得跟昨儿差不多。”
  段立轩不再找呲儿,乖乖地扶住垫子另一头。但他关节僵化得厉害,怎么都抻不直。
  “使劲儿啊二哥。”
  “不好使了,真推不出去了。”
  “那我给二哥掰掰吧。”
  “别动!!我还能推点儿!”段立轩咽了口唾沫,又努力地伸直胳膊。疼得额头沁汗,嘴里呼呼直喘。
  一看他难受,陈熙南态度软了。手指按着他的二头肌,说话也恢复正常:“肩膀不要代偿,一点点来。”
  康复训练的内容简单而枯燥,但陈熙南一秒都没坐下。全程站在床边护着,生怕有半点闪失。就连喝水,眼神都没错开过一秒。
  别说当事人,就连段立宏都看感动了,说什么也要请他吃饭。
  段立轩想起周大筋的话,就寻思帮着拒绝了:“他忙。”
  “好啊。”
  两人几乎同时脱口而出,又对视了一眼。
  “你不乐意去就不去。”段立轩道。
  “嗯。我为什么不乐意?”
  “你不是不喜欢应酬吗?”
  陈熙南蹲下身,往背包里收拾道具。手上不紧不慢,嘴里卷着舌头:“我哪儿时候说过,我不喜欢应酬啊?”
  段立轩扫了眼在门口掖衬衫的段立宏,压低嗓子道:“陈熙南,咱俩敞亮儿的。昨儿晚上的话,要说准了,那就我实话。不是你不好,是二哥心里头有人了。要没说准,你就当二哥自作多情,别往心上放。”
  陈熙南没有说话,只是垂着头继续拾掇。一柄白惨惨的脖颈,像是要被头颅的重压撅折。
  段立轩从床沿探出半个身子,想看清他的表情。但陈熙南的头好像一株背日葵,转来转去,就是不肯给他看。
  躲闪的间隙里,他瞥见陈熙南正死命地啃嘴唇。心里顿时不好受了,伸手要去搀他胳膊。
  陈熙南摆了摆手,拄着膝盖站起来。揩掉唇上的血珠,用拇指和中指搓蹭着。等那滴血均匀地干在两个指肚上,这才抬脸笑了下:“哦呦。是么?”
  撂下这么个模棱两可的回答,他拎起包走了。走到门口,段立宏亲昵地勾住他脖子,回头打了个响舌:“我俩走了嗷!”
  直到门被关上,段立轩才回过味儿来。
  嗯?「哦呦,是么」?啥叫「哦呦,是么」?不是,这犊子咋被甩还这么拽啊??
  他笑着操了声,偏头看向窗外。太阳全落了,只余一片暗沉晚霞。他重新从枕下摸出烟盒,叼了根点燃。深深吸了一口,又眯着眼睛缓缓吁出来。
  他和陈熙南有可能吗?平心而论,有。
  这小子的模样他稀罕,为人也不错。哪怕是那些温吞的嘟囔,酸溜的京片子,他都没真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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