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陈熙南别着身子坐下来,把毛巾打湿铺上胸口:“我是真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个六!你他妈女扮男装了?花木兰?”段立轩踹着他膝盖,“痛快儿脱喽!”
陈熙南被蹬得摇来摇去,死活不肯脱。
段立轩脚上百般骚扰,眼睛上下扫描。手肘膝盖有擦伤,说明曾被推到在地。脖颈有淤痕,说明有人掐过他脖子。右腹部有环状淤青,说明有人踢过他肚子。
扫了一圈,没看到刀伤,终于稍稍放下心。仰头打了个哈欠,泪眼婆娑地嘟囔:“啥也别说了,你就是牛子小。”
“不小。”
“不小你挡啥?”
“太大了,怕吓着你。”
“呦呵?”段立轩噗嗤一声乐了,拿手指点他,“元太祖玩儿叠词,胡b咧咧。(忽必烈烈)”
陈熙南也笑。抱起一只膝,踩上台阶。他皮肤白得晶亮,眉眼又黑得浓郁。手脚修长,像只栖在水上的仙鹤。被晚风掀起来的两撮头发,就是他的翎羽。
轻飘飘、纤条条的翎羽。段立轩打个喷嚏都能吹散。
或许也只有他的喷嚏能吹散。
无端端的,段立轩觉得陈熙南柔弱可怜起来。大概无论是谁,爱起来的时候都柔弱可怜。只为爱是怜的因,而柔是爱的果。
段立轩抬起头来,看天上的云。涮了涮毛巾,拧干搭到脸上热敷。
廊檐上的一球暖黄灯光,黏腻地融进雾气。天地间静着。不知道静了多久。
他终于掀开毛巾,允许两双眼睛遇着。池水与身体互相招惹,脑子交替渗着冷和热。
“这池子热不?”
“热懵了要。”
“那还不交代?”
“不交代。”
“你等我查出来的。要不是你说那回事儿,我真悬削你。”
陈熙南摘掉眼镜,在池子里涮了下雾:“交代也行。不过,有个条件。”
惯常戴眼镜的人,摘了眼镜像是脱掉衣服。段立轩忽然觉得那张脸很陌生。又因陌生而别样性感。
他装作不经意地把毛巾围上腰,又往肩膀上撩了两捧水:“啥条件啊?”
陈熙南抬起头,透过银烂的镜片看他。温泉水顺着肌肉走向滑落,像一簇流星,一寸一寸闪耀过去。无数小镜子在眼前折着光,带着一种绚烂凄惨的浪漫。
他起身向段立轩走来。
段立轩想躲,又找不到理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接近,胸口绷得直跳。
耳边是彼此的呼吸,皮肤蒸着皮肤。两片胸膛四只喙,互相触犯着啄。
陈熙南身上没什么明显的肌肉,但看着并不瘦弱。修长光洁,白得发假,像橱窗里的塑胶模特。
但他是热的。是软的。是有情的。他丰润的嘴唇擦碰着耳廓,连带着头皮都阵阵发麻。
“你先交代。”
段立轩推了下他肩膀,僵着腮帮子假笑:“我有啥好交代的?”
豁然间陈熙南猛夹住他的脸,劈头吻了上去。
唇胶着唇,齿磕着齿,舌抵着舌,欲望撞着欲望。被夜风吹凉的身体紧紧贴合,各自浮出一层鸡皮。
段立轩只觉迎面吹来一阵巨风,憋得他上不来气。大脑反应不出东西,耳朵聋了一般。只能僵望进陈熙南的瞳孔,犹如俯身坠入了深渊。
作者有话说:
京片子:
扯了:形容人多。
大碴子:
麻溜儿:快点。
之前:咋的,怕我搁池子里非礼你?
之后:草。原来是我被非礼。
之前:你告诉哥。哥去作了他。
之后:草。原来是我被作。
第34章 葛蔓纠缠-34
哗啦!!!
段立轩猛搡开陈熙南,像只落水的猫。又蹬又拄又爬,半天才扒着池沿站起来。毛巾沉甸甸地掉下,又被他紧着捞起,胡乱往腰上围。没等系利索,陈熙南再度发起了进攻。
脊椎、喉结、肚脐、耳道、脖颈、腋下…全是出人意料的地方,又因出人意料而显得变态恐怖。
段立轩浑身簌簌地发起麻,吓得头发茬都立起来了。胡乱地耸他肩膀,掰他胳膊。
可陈熙南就像是长了吸盘,章鱼一样扒在他身上。刚扯下这头,那头又紧着缠上。
那是一种完全丧失理智的渴求。像恶狼扑食,像狂风卷云。
两人激烈地拉扯,打得稀里哗啦,最后双双摔进池水。段立轩今天本不想动真格的,直到陈熙南抓起他脚踝,开始舔他脚底板。
“哎我草了!!”几乎是瞬间的本能,他跺上陈熙南的胸口。直接把人踹飞出去,溅起一米来高的水花。
两人支腿拉胯地瘫在水里。段立轩在东,陈熙南在西,中间缭绕着郁郁的雾。池边装饰了一圈造景石,原本是橘灰色的。这会儿被水淋透,变成了黑红色。像一圈血淋淋的牙齿,哈着腥热的气。
陈熙南捂着胸口剧烈地咳,但眼睛还在扫刮他。热的,渴的,色的,宛若走火入魔。
段立轩气得脸皮直抽,向他狠踢了一波水。
陈熙南被兜头浇了一脸,也不伸手抹抹。四六分的刘海贴上脑门,一边少一边多,像只鞋印子。
“我什么心思,二哥心里头门儿清。不是么?”他慢悠悠、黑沉沉地笑起来。笑着笑着又突然噤了声。把毛巾盖到头上,摇摇晃晃地趴到池边。一动也不动,奇异地沉寂着。
段立轩打量了他一会儿,起身蹚水往外走:“我上楼喝茶。你泡完再过来,咱俩好好谈谈。”
陈熙南仍没言语。只在段立轩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微妙地扭了下身子。
段立轩一条腿都迈出去了,忽然觉得不对劲。回过头上下审视他:“你后背给我瞅瞅。”
“看后背干什么?”
段立轩杀了个回马枪。薅着他手腕往上提:“少废话!转过去!!”
陈熙南后背贴着池边,死活不肯起。俩人又重新打成一片,池里水花四溅。
到最后还是段立轩劲儿大,把人翻过来摁上池沿。
白皙光洁的肩胛上,横贯着一大张防水贴。他跪着陈熙南的脚踝,反剪他挣扎的手腕。俯下身用门牙叼着胶贴边,唰啦一声揭下。
一大条刀口,长得好似要把人从肩胛斩断。泛红的皮肉在蓝色的线里扭挤着,像错位的拉链。挣扎迸裂了结痂,顺着拉齿往外渗血水。
段立轩气得下颌直抖,连话都是震着说的:“谁干的。”
陈熙南脸颊磕着石头,仿佛被摁在交错的兽牙上。他疲惫地半合着眼,气若游丝地求饶:“二哥,松手吧。我胸口疼。”
“少废话!我问你谁干的!!”
“…好疼…真得…好疼…”陈熙南说着,蓦然爆发出一声鹤唳般的悲鸣。头一沉,身子泥似的软塌下去。
段立轩一惊,连忙松开手脚。揽过他肩膀,抠着他人中摇撼:“陈乐乐!喂!陈乐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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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微亮,窗帘没拉。飘窗上靠坐一个男人,正浸在朦胧里抽烟。
“还疼不?”他问。
陈熙南抬手在脑门上搭了会儿,又伸到枕边摩挲。
“我眼镜呢?”
段立轩从飘窗上起身,拿下巴点了点床头柜。趿拉上拖鞋,咬着烟出去了。
陈熙南摸起眼镜戴上,咳咳嗽嗽地坐起身。来回转动脖颈,四下打量着。
这是个极简的卧房,基本没有装饰。白墙面,黑吊灯。一米五的床,套着灰色的被罩。左边是通顶衣柜,右边是两米飘窗。
没一会儿,段立轩拿着瓶矿泉水回来了。坐回飘窗,踩上台沿。打着赤脚,穿着白色缎面裤裙。披了件雪纺的水墨开衫,敞着怀。衣角和裤腿随风呼啰啰地飘着,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天将明未明,窗外是乳白稀薄的雾。朦胧的天光里,缭绕着混沌的烟。窗纱鼓鼓蓬蓬,人影虚虚实实。
陈熙南痴痴地望着他,空落落地难过。好似他只是自己做过的一场梦。好似他只是自己唱过的一首歌。
“这是二哥家?”
“嗯。”段立轩在脚边的烟灰缸里掸了两下,清了声嗓子,“昨儿给你拉三院急诊了,拍了个片子。那边大夫说没啥事儿。泡时候太长,中暑了。”
陈熙南笑了下。笑得萧条荒芜,简直像哭。
“所以就给我拉你家来了?”
“那咋整?给你扔菜市场门口?”
“你还不如把我扔菜市场门口。”
“扯几把蛋。”段立轩捻了烟尾巴,又重叼了一根。拾起打火机,不小心开大了。火苗嘭地喷出,紧接着滋地一响。
陈熙南几乎是扑上来的。扣住他的头,啃掉水瓶盖。顺着他脑门往下浇,呼呼地给他吹着。
湿淋淋、凉飕飕的一片狼藉里,段立轩闭着眼问他:“燎啥样儿?”
陈熙南捧着他的脸,温柔地笑了笑:“燎挺好看。”
段立轩摸到手机,点开前置摄像头。就见右边眼尾的睫毛蜷翘着,活像迪士尼里的黛丝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