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诶爸,改天再说。”他敷衍都懒得,直接摁了电话,“二哥,怎么了?”
段立轩没穿大衣,缩着脖子小跑过来:“出来瞅瞅你。啥电话打这老前儿?单位有事儿啊?”
“没事。”陈熙南摘下围巾给他系上,搂着他往回走,“给家里打个电话。”
俩人挨着往回走,好像都有话要讲,又都难以启齿。各怀心思,倒有点相顾无言了。
陈熙南刚才接到保卫科的电话,说找到了保活的亲生母亲。人在南方打工,明天坐火车过来。
虽然他也担心,把保活还给这样的家长,未来会不会重蹈覆辙。但保活到底是个人,不是个小猫小狗。亲生父母永远是法定监护人,无论旁人付出多少。
一方面怕二哥伤心,另一方面怕瞎子出场。掏刀威胁还是小case,就怕来一个‘没有条件就创造条件,父母尚在就让他不在’。
正忖度着怎么开口,段立轩往他手里塞了个东西。低头一看,是把钥匙。还和他家的一模一样。
“你上个月不生日来着?我这才知道。呃,保活的事儿卡着,也没给你过。”段立轩挠着胡茬,别别扭扭地道,“咳,你们楼上。12楼。”
陈熙南惊道:“你送了我套房子?”
“啧,不你天天吵吵同居吗?”
“什么时候搬?”
“你乐意啥前儿搬啥前儿搬。”
“那今儿。”
“滚犊子去。”
陈熙南平时磨磨叽叽,这会儿倒很有行动力。说着就往路边去,掏手机扫共享:“我现在就回家收拾行李。”
“你等会儿!”段立轩薅住他,“他妈平日子骑王八踩刹车,这会儿倒成利索人儿了。刚装修完,满屋都甲醛。今儿住进去,明早就得癌。”
陈熙南揪着嘴看他,眼神可怜巴巴的。
“你别整这损出啊。”段立轩看了他一会儿,咂着舌妥协,“先回去把螃蟹啃了,吃完饭我带你去瞅一眼。”
季景沁园,是2001年建的高层小区。房龄15年,其实也不算老。但架不住周围楼盘开得快。
以段立轩的品味,压根看不上这里。毕竟当初送余远洲的可是翠湖天地。如今送陈乐乐个千禧老楼,怎么都说不过去。
但四处考察了一圈,还真就这里最合适。以前送房子,全顾着自己装b。要够大,够气派,才能不掉份儿。但这回自己也住,就往过日子上合计了。
上班远不远,超市近不近,停车位多不多。
季景沁园不仅是距离二院最近的小区,离蜀九香也近。段二爷肯定是不会下厨房的,陈乐乐平时又忙。去上班,十分钟。去吃饭,十分钟。买点生活用品,还是十分钟。
天气好就走路,刮风下雨就开车。小区里的运动广场刚改了停车场,他那七台车,花钱就有地方放。
正盘算着,雷峰塔顶层出售了。段立轩眼疾手快,挂售当天就打电话谈下来。
价钱一分没还,甚至还多给了十万。就一个要求:一周内麻溜走,这边着急重装修。
原住户搬走的第二天,就给邻居楼下派了一圈红包。三天定下装修图纸,两天就把屋里刨个干净。
地板墙面,管线水电。木工瓦工油漆工轮番上阵,两个月就验收了。通风半个来月,已经没什么异味。簇新的一百平,给陈熙南兴奋得不行。
朝南的小卧室做成书房,打了一整面的通顶书柜。桌上放着最新的台式imac,靠窗一张鸟巢吊椅。
陈熙南瘫进去就起不来。脚上打秋千,嘴里打哈欠。
段立轩靠在门框上看他:“哎,好不?”
“好。过来一起啊。”
“我身上有骨头,不乐意坐那玩意儿。”
“不坐,跪这上。我从后头悠你。”陈熙南俩手在肚子上打着拍,悠哉悠哉地哼起歌来,“我俩的情~我俩的爱~在纤绳上荡悠悠~噢荡悠悠~~”
段立轩还寻思了会儿,才明白他说的什么东西。再听这驴叫版《纤夫的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抬腿抄起拖鞋,冲上来就要揍他。
陈熙南吓得眼镜都掉了,连滚带爬地往外逃:“诶!二哥!疼!哎疼啊!”
段立轩追得不依不饶:“他妈痨病腔子抹胭粉,我让你强打精神浪!”
俩人从书房打到卧室,从卧室闹到客厅。最后段立轩给他按沙发上,照着屁股狠抽两下才罢。
陈熙南挨了两鞋底子,疼得直嘶嘶。脸上却笑得意犹未尽,蛇一样跟在段立轩后面拧:“诶,二哥,那边还有个小屋啊。”
“内屋是给保活准备的。”
房间里还没有家具,但一看就是儿童房。淡绿的乳胶漆墙面,贴着蓝鲸、海龟和小丑鱼。段立轩摁着墙上的开关,灯一会儿亮,一会儿暗,一会儿放歌,一会儿旋转。映着满墙的小泡泡,像童话里的海底堡。
“好玩儿不?丑丫蛋子也是当上公主了。”段立轩笑了声,又开始埋汰人,“鲫瓜子公主。”
没听到反应,他从灯里转过头。看见陈熙南靠在走廊的墙上,抱着胳膊蹙眉。
“咋了,肚子疼啊?”
“二哥。”陈熙南抬起脸,还是狠心打了直球,“保活的亲妈,明天会过来接她。”
作者有话说:
前有李英蕊,后有段丽萱。
陈大夫什么都想到了,就忘了跟他爹妈说是个男的。
第59章 和鸣铿锵-59
清晨六点,天还没亮透。银杏树黄得发邪,好似中了毒。果熟了满地,落在水里亮得像水银球,臭得像猫皮燕子。
段立轩在前面抻筋骨,陈熙南在后面散步。他习惯起床先学习,1小时后再吃早餐。因为饥饿能激发海马回的工作效率,让头脑更清晰。补充水分后出来溜早,充分沐浴在阳光下。促进大脑分泌更多血清素,保持心情舒畅。
空气凉润润的。从鼻腔吸入,再从嘴里呼出,水一样冲洗着肺部。陈熙南慢悠悠地晃荡,享受着清晨的美好时光。一边复盘刚才的业务学习,一边思索保活的母亲。间隔着活跃脑垂体,色眯眯地欣赏他二哥。
三十岁的男人了,还生机勃勃地像个男孩儿。高抬腿、肘碰膝、交叉跳、深蹲跳。
黑色的立领夹袄,杏色的灯芯绒裤。麂皮绒的一脚蹬,鞋面缀了两对小流苏。
诱人的一双脚,踏着晨光和一地明黄的小扇子。在光影里转啊跳的,奏着迷魂的旋律。流苏坠一震一震,像奔跃的小鹿角。
不是尖长的树杈形,那种不够可爱。是温柔的圆弧形,像圣诞贺卡上的。喷了水果味香水,覆着亮粉滴胶。
正想得入迷,就见小鹿踩在了银杏果上。果核被踩挤出来,在石砖上留下两块粘黄。
小鹿开始专挑银杏果踩,泄愤似的。踩得鞋底发粘,鞋帮焦黄,空气滂臭,妄想稀碎。
“草,这玩意儿真几把臭。”段立轩干呕了一声,嘀嘀咕咕地骂着,“比那前儿的保活还臭。”
陈熙南叹了口气,上来兜着他的肩膀走。
“其实这也是好事。二哥你想啊,就算孩子放我们身边养,也落不了户。将来上学、找工作、结婚,都是问题。”
段立轩撇了撇嘴,不以为然的样子。
陈熙南斟酌片刻,又哄道:“先聊聊看。要人不行,也不能让她抱走。”
见面地点选在二院附近的大茶楼。虽说是亲妈,但不想让她直接见孩子。别到时候又哭又喊不撒手,话都问不上几句。
陈熙南不喜那样的场景,段立轩更烦。他的烦化成一鞋底子银杏果,刚进饭店就滑了个屁墩儿。
陈熙南正走着神,被他一扯也没稳住。俩人在门口摔成一堆,引得人纷纷侧目。
段立轩鲜少这么糗,当即就火了:“瞅啥!!”
这一嗓喊得震天轰地,瓷砖都跟着嗡嗡。一片寂静中,有个男的笑了声。段立轩唰地沉了脸,大步走上前。敲了敲桌面,问道:“你笑啥?”
陈熙南从包里掏出湿纸巾,轻声劝了句:“二哥。”
劝得不说几分真心,只能说非常假意。站在后面,心不在焉地擦着手。眼睛四下瞟着,最后定格在靠窗那桌。
桌后一个三十左右的女人,相貌平平无奇。扎着马尾辫,穿着件过时的黑呢衣。正半站着往这边瞅,嘴无意识地微张着。
俩人对上眼神,彼此都知道了身份。隔着冰凉的镜片,陈熙南扫了她两秒,又缓缓地滑走视线。漫不经心的一个眨眼,带着说不上的轻蔑。
段立轩这边还没罢休。拄着桌面凑上前,逗小狗似的撩闲:“嘬嘬嘬,跟你说话呢?”
江湖狠人和精神小伙区别很多,但最容易分辨的,是财富力量。
一个拼夕夕就算叫破喉咙,也不如拿名车钥匙叩两下桌子。段立轩虽说没掏车钥匙,但他有一手的灭霸戒指。配上茶晶眼镜小胡茬,往上一凑,呼的气都带腥味儿。
那男人看也不敢看他:“…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