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陈大夫又写,不喜欢孙二丫离你太近,他看起来有点变态。后边还是个哭脸印章,表达你b事儿真多。
  陈大夫再写,下回能坐我脸上吗?(非常期待同意)。这回居然跟了五个哭脸印章,翻译成文字大概是:滚你妈的蛋。
  对于大账,段二爷积极得空前绝后。天天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去翻账,看看还有什么可以否决的。
  要是没有更新,还会去催陈大夫:“哎,你今儿咋不写了?”
  陈熙南正对着镜子剃须,哀哀地叹了口气:“写什么啊。左右你也不同意。”
  “那你不好写点儿我乐意的?”段立轩敲着门,亮起嗓门提醒他,“比如说明儿去吃铁板大鱿鱼。”
  陈熙南噗嗤一声笑了,低头洗着脸上的剃须泡:“二哥想就写上吧。”
  “我写?你肯定不答应。”
  “诶,那可不一定啊。”
  陈熙南擦干净脸,清清爽爽地走出来。看见段立轩正拿着笔,趴在门上认真地写。穿着条扎染的阔腿裤,耷拉下两道长飘带。两腿交换着重心,两条带子也跟着一晃一晃。
  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把下巴撂在段立轩肩膀上:“二哥这字真好看。像甲骨文。”
  “你也没好哪儿去嗷,像他妈的鬼画符。”段立轩写了一半,偏过脸问他,“哎,你下周有时间不?跟我去个地方。”
  陈熙南扯着裤子上的飘带,啵啵地亲着他耳后:“去约会啊?”
  “算吧。”
  “好啊。去哪儿?”
  “我新盘了个店,搁金门湾斜对个儿。他妈找人看,说风水不太好,是‘四鬼抬轿’之地。你跟我去住一宿,破一破。”
  “为什么?我长得辟邪吗?”
  “你不姓陈么?姓陈,腚也沉。往哪儿一坐,踹都踹不起来。”段立轩一本正经地说道,“你搁屋里一躺,八个鬼都抬不走。”
  陈熙南呵呵地笑起来:“倒是头一回听这种破法儿。”
  “你到底去不去?”
  “当然去。咱家小地主又盘了个什么店啊?”
  段立轩手里有四家店。高档火锅城‘蜀九香’,水疗按摩馆‘和养轩’。挣平事费的‘慈怀素斋’,还有倒腾玉石的‘珍珑八宝’。五大金刚平时在各个店里坐镇点卯,段立轩没事去转悠一圈儿。
  “水疗馆不咋挣钱,正好兑了,换个茶楼送你。”段立轩拍了拍肩上的小白脸,“你爹妈岁数大了,往后要用钱的地方多。给你现钱呢,我怕你心里头不好受。给你个门脸儿,挣多挣少的,都算你个人的进账。往后有用钱地方,你也不用跟我开口。哎,正好这两天我想了个名儿,你看看好不好。”
  他说着,在大账的边角写下歪歪斜斜的三个字:悠南山。
  陈熙南呆看着那三个字,没能说出话。照着段立轩的脖颈咬了一口,又把脸拱了进去。隔着一层软绒绒的毛线衣,窸窸窣窣地哭了。
  第77章 和鸣铿锵-77
  阳春四月,燕郊大地。融化的不仅是冰雪,还有秋裤。
  “破烂儿别带了。出去给咱国丢脸。”
  “巴黎现在还冷着,湿度也高。要得了关节炎,以后没法抱二哥上伦敦。”
  段立轩脸一红,踢了他屁股一脚:“滚你妈的。”
  陈熙南差点被踹进箱,手上还紧紧捏着小黄人秋裤。从裤脚卷起来,一点点塞进行李的空隙。
  段立轩嫌弃地撇撇嘴,妥协道:“行,带吧。起码搞不了破鞋。”
  “为什么?”
  “还为什么,谁看着能不萎啊?我他妈也纳闷儿,你都从哪儿买的这些b玩意儿?”
  “二院旁边的超市。”陈熙南推了下眼镜,语气里有点奇妙的骄傲,“关店甩卖。十块一条,二十五块三条。”
  “草,就卖这邪破烂儿,活该它黄。”段立轩歪嘴笑了下,笑得有点茫然。看着陈熙南扣上箱盖,滋滋滋地扯上拉链。
  “去四个月啊?”他问道。
  其实这个问题他已经问过很多次了。好像多问一次,陈乐乐就能早回来一天似的。
  “这就开始想了?”陈熙南站起身熊抱住他,带着左右晃,“我说不去吧,你不准。去,又舍不得。”
  这话倒是真的。当初陈熙南打算放弃这个机会,给应教授发了条短信。应教授看到后当即回拨电话,准备大骂一场。也该着这机会就是给他准备的,电话来的时候他正好在洗澡。段立轩在床上打游戏,瞟了眼来电,没稀罕搭理。
  不想这电话嗡嗡起来没完。应教授倔,陈熙南慢。久而久之,两人之间倒形成了一种奇怪的默契。
  应教授是只要你不接,我就一直打。陈熙南是随你一直打,我自慢慢接。
  但段二爷受不了啊。电话响得发烦,啥也干不了。忍无可忍了,抓起来就开骂:干哈啊?催命啊?几点了啊?你家不睡觉啊?
  段二爷和应教授虽说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但有两个共同人脉,其中之一就是陈大夫。
  陈大夫跟段二爷的‘那种关系’,是整个二院心照不宣的八卦。嫉妒陈大夫的,多了个嘲讽的理由。暗恋陈大夫的,多了个伤心的理由。
  应教授为此还专程给陈熙南他爹打了个电话,本意是让他管管。不想陈正祺没惊讶、没愤怒,还高高兴兴地显摆起来:别听外面瞎说,小轩是个顶好的孩儿。看我这老寒腿,上周还去给我配了几套膏药。贴上就管用,浑身都暖和…
  得,人家里头的事,他一外人管不着。但陈熙南是他最中意的崽,万不能做牺牲前途的傻事。所以一听是段立轩接电话,也没什么没好气,单刀直入地撂下一句:让陈熙南去培训。这机会不是年年有,也不是谁都有。孰轻孰重,好好掂量掂量!说罢干脆地挂了电话。
  段立轩骂了句:老棺材瓤子,跟谁俩装b。但还是老老实实地传了话,并表示这四个月他一定恪守男道,绝不乱搞。让陈乐乐安心去艾佛儿铁塔,看看洋人的脑瓜怎么噶。
  陈熙南的法国之行,到底成了板上钉钉。
  相思在离别前已经蔓延,眼巴巴地互相舍不得。直到进了机场,也还是难离难舍。
  “你去吧。家里我都给你看住。”段立轩来回重复着这一句。他不高的身板站在机场大厅里,小得像饭锅上的一粒米。
  陈熙南扯了下他的脸皮,强颜欢笑地哄:“是去培训,又不是上战场。”
  “谁知道你还乐不乐意回来。”段立轩撇着嘴,用鼻子哼哼,“花花世界迷人眼,月亮还是外边儿圆。”
  “外边儿的月亮再圆,也不抵二哥屁股圆。”陈熙南和他脸贴脸,恋恋不舍地说着,“花花世界迷人眼,哪儿都不如咱溪原。老家小家都在这儿,犯不上在外头当野鬼。你明知道我恋家,别说出去四个月,就值完夜班,都是要跑着回…唉!再说下去,可要惹我掉眼泪了。”话刚说完,眼睛还真就跟着潮了。
  “行行行,别整景儿了,赶紧进去得了。下学记得早点儿回家,别搁大街上瞎晃荡。告你嗷,那边儿人好滥胶,酒吧夜店的少去,保不准谁给你杯子里下药。要跟同事去玩儿,记得穿傻b秋裤。别他妈我撅腰瓦腚护着的东西,到头让洋鬼子占便宜。”
  他胡乱地推着陈熙南。肩膀,胳膊,后腰,像要把他打包起来。陈熙南一步三回头,四处都是他的手。直到进了门,还回头直直地瞅。像是要把他的模样深深印在心头,一并带走。
  “去吧!”段立轩朝他挥手。
  陈熙南也挥挥手。想要说什么,却没能说出口。摘了眼镜,别过脸揩眼睛。段立轩不忍再留,率先掉过头,疾步往外走。
  等出了机场,还是能感到陈乐乐那留恋的目光,皮搋子似的呼在背上。不敢回头,怕一回头这感觉就散了。
  头顶传来隆隆的一阵响。扬脖一望,一匹雪白的铁鸟掠过头顶,斜着翅膀滑向远方。
  肩膀忽地就垮了,步子也跟着沉。一懒一蹭,彷徨无依。
  坐进驾驶,关上了车门。呆看着副驾门槽里,陈乐乐喝剩的半瓶矿泉水。正失神着,手包炸起了荷塘月色。
  “陈大夫飞走了?”孙二丫问。
  “嗯,飞走了。”段立轩话一出口,竟带了鼻音。两人都吓了一跳,对着沉默两秒。
  “什么死动静儿!裤兜里耍大刀,你够jb呛了?”一个大叔音穿过听筒,嗡嗡地震过来。孙二丫恨铁不成钢,急得都忘了夹嗓。
  “咳!咳嗯!”他清了清嗓,重新夹好。不给段立轩插嘴的空子,一阵嘁哩喀喳地数落,“花花世界迷人眼,社会复杂人心险。别说出国了,就考进关里的大学生,你看剩几个回来?不让你放他走,偏不听!纯是耗子舔猫哔,没事找刺激。钱钱攒不住,人人留不住,二虎吧唧的就知道哭!”
  “狗戴嚼子胡b勒,你懂个狒狒!”段立轩嘴也不钝,大声地给自己讲道理,“好翡翠不见光,慢慢就没了水。高材生窝小地方,慢慢的也得废!那讲话了,一般人想飞还飞不了呢。像咱俩似的,他妈的井底之蛙,飞出去也看不明白啥…”段立轩说着,忽然一下子被抽干了力气。脊背一坍,趴上了方向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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