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他取出随身携带的防风打火机,先点燃一根,待顶端迸出金色的光,让谭锋拿在手上,自己又抽出一支,靠近他的,用已燃起的花火把自己那根点亮。
金色的火焰迅速燃烧,毕剥作响,眼看着一支就要燃尽,忙不迭地点上下一根。
谭锋两手各拿了一支,也像孩子一样兴奋而轻巧地挥舞,细细碎碎的光屑随着他的动作抖落,火光将他脸上的笑容映照得分外灿然。
有些没玩够的孩子羡慕地望着他们那一大袋子的烟花棒,他俩又分了一些给小孩子。
把这些全部燃尽并不需要太长的时间,不到半个钟头的工夫,他们手上的烟花棒都只剩下最后一根。
“千遥,”谭锋将两支红杆的前端凑在一起,望着四溅的火星轻声低语,“生日快乐。”
“谢谢,”火花沿着细长的杆子快速上升,穆千遥微微摇晃手腕,“如果不是你,我可能都忘了过生日的感觉。”
烟花杆燃尽后,周围仍萦绕着淡淡的硫磺味,并不刺鼻。
“你如果喜欢,我可以经常陪你出来玩。”
“好。”其实出门或在家待着,穆千遥是无所谓的,重要的是两个人在一起。
三十二年的人生里,从离开父母以后,他第一次体会到自然形式之外的“联结感”,是从一个和自己毫无血缘联系的对象那里获得的。
这天晚上,穆千遥仰躺在酒店的床上,热情拥抱他的恋人,再一次体会身心契合带来的满溢的充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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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上午,穆千遥醒来时天色已大亮。谭锋早起床了,穿戴得整整齐齐。
“几点了?”穆千遥的眼皮还没完全掀开,只觉得阳台过来的光很刺眼。
“八点多了,”谭锋走过来,“快点起来吃早餐吧。”
穆千遥轻轻嘟哝了一声,没立刻起身,谭锋也没再催。又过了几分钟,他才懒洋洋地坐起来,捡起扔在床边椅子上的衣服一件件套上。
谭锋一直站在床头,有点紧张地向他这边张望。穆千遥察觉到对方的目光,发现好像不是在看自己。
他顺着那道视线,最后一并落在圆形的床头柜上,那个小桌上多出一个不大的白色礼盒。他把盒子拿起来,眼角余光瞟向谭锋。
“千遥,我前几天看见,感觉还可以就……”虽然穆千遥说不需要再买东西,但谭锋仍觉得这么特别的日子,两手空空不太好,何况他还从未给对方送过礼物,所以前几日在商场选了一条在自己看来时尚大方的皮质腰带。
“送给我的?”
“嗯,”谭锋连着点了几下头,“但不是特别大的品牌,你如果用不上——”
穆千遥已经拆开了包装,将盘成一小圈的黑色皮带展开,然后递到谭锋面前,笑着说:“帮我系上吧!”
“哈?”谭锋瞪大双眼,可看穆千遥完全不是开玩笑的样子,真的解下原本围在裤子上的旧皮带,笑盈盈地等着他给换上新的。
谭锋心里的小鼓打了没几下便妥协了,缓缓撩开他上面穿的毛衣,小心地把新买的这条穿进裤袢。
穆千遥向来只穿低腰裤,裤腰在肚脐下方的位置。他红着脸绕了一圈,系扣时耐心地询问:“这样可以吗?”
“太松了,”穆千遥说,“再往里一点。”
谭锋又往里进了一孔,刚准备穿进去,又听他说:“还是太松,再紧一点。”
谭锋伸手在裤腰间试探了一下,并不觉得松,抬眼看看穆千遥的表情,无论是嘴角的笑意,还是眼尾的戏谑,都传递着同一个讯息:故意的。
谭锋无视他的要求,动作飞快地穿好腰带,系上搭扣:“系太紧对身体不好,这样就行。”
穆千遥憋着没笑出声,也不再逗他,简单洗漱过后,一起去了餐厅。
谭锋下午还有课,三十号这天他们吃过早饭,很快收拾了东西,开车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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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锋过年回家的机票早就买好了,定在二月六日。
二月初,他和穆千遥两人又去看望了一次穆泽瑞夫妇,叫“遥遥”的八哥鸟依然兴奋地叫个不停。穆千遥过几天也会再到父母家过年。
三号那天,谭锋在与父亲的通话中,听到了护士的声音,好像是要查房。
“爸,”他觉得不对劲,“你住院了吗?”
“老毛病,”谭文岳一副不太在意的口气,“每年基本上都要输几天液。”
谭锋知道父亲有高血压的毛病,但仍不太放心,结束通话后又立即联系了谭铮。
谭铮的说法和父亲差不多。
“反正你也快回来了,就别担心了。”他说,“我到时去接你吧?”
“不用,你多照顾着爸。”
“那也行,”谭铮没再坚持,“你路上小心点。”
谭锋把回家的机票改签到前一天。
第64章 回家
那天早上,穆千遥送他到机场。
年前的机场人也比往日多得多,耳边各种说话声、脚步声与拖拽行李的声音,机场广播夹杂其间,陆续传来多个航班延误的消息。
不过谭锋的航班是正点登机。排队办好手续,到安检前,几个通道又都排起了“几”字形的队伍。工作人员指示他到前面人较少的那队。
“谭锋,”准备过去时,穆千遥叫住他,“我们的事不必着急……先等叔叔身体好一些吧。”
谭锋稍微帮他理了下衣领:“你放心,我有分寸。”
踏过那道门,便是两人在一起后的第一次异地而处。虽然只有短短一个多星期,谭锋还是不舍地回头望了一眼。人群中的金发身影迟迟未离开,隔着玻璃静静站立,直到他过了安检,转了弯,视线产生死角。
他略微定下神,缓缓地背起随身包,向登机口的方向走去。
一个多小时的航程过后,谭锋已身处另一个城市。他以最快的速度取了行李,而后又踏上长途巴士的旅程。
小地方和大城市不同,即使常年在外,一回到家乡也感觉不出太大的变化。他从汽车站出来,招了辆的士回家。
父母现在住的房子是近十年前买的,那时谭锋高中还没毕业,也在这里生活过一段时间。坐电梯上到六楼,房门上贴了崭新的对联和福字。
家里的门扣着,但没有上锁,谭锋轻轻按下把手,防盗门“吱呀”微响。一进门,父母都在客厅坐着,大概是在等他。谭文岳已经出院,只每天上午去打点滴。
“爸,”他惦念父亲的身体,鞋还没来得及换,便脱口问道,“你现在怎么样?”
谭文岳除了比上次见瘦了一些,气色倒也不错,一开口声音还是那么洪亮:“我早就说没什么事,结果你还提前回来了!”久未见的小儿子回家,他脸上的笑容立刻舒展开。
“没关系,我没什么事。”谭锋说着,瞄了眼坐在父亲另一侧的周晴。周晴几乎连眼皮都没抬,还是不太愿意搭理他的样子。
客厅沙发旁边堆放着各种礼品盒,可能是父母的朋友们送的。
“吃午饭了吗?”谭文岳问。
“早吃了。”怕父母折腾,谭锋一下飞机,就在机场找地方解决了午餐。
“好,你哥他们明天下午也就过来了。”
谭铮家在本市,但是过年会回来住几天。
“你中午都没休息,”周晴对谭文岳说,“进去睡一觉吧。”
“我这不是等着谭锋呢?唉,儿子回来你怎么这么冷淡?”谭文岳半呛了一句。
“他这么大人了,还用你操心?”周晴继续催谭文岳进屋,始终没看向谭锋。
“你这人……”谭文岳对谭锋说,“你妈最近也不知道被谁惹了,特爱生气,你别跟她置气!”
“你少说两句吧!”周晴不悦地撇嘴。
“噢……不会,”谭锋有几分尴尬,赶忙顺着母亲的话说,“爸,妈说得也对,你先休息吧,我晚上再好好陪你们。”
他们家也在南方,家里没暖气,可是从父母房间出来的谭锋感觉自己后背冒出些汗来。
家中三间卧室朝南,除了主卧,还有两间分别是他和哥哥的。他的那间小一点。
谭锋推开自己房间门。虽然母亲对自己的态度非常冷淡,但他发现房间里的床单和被罩都是不久前洗晒过的,桌面和木地板也像天天擦过。
谭锋的房间窗口正对着小区花园。不过这里的住户以老年人居多,午后的时间非常安静。
他拉开写字台边的椅子坐下,给穆千遥去了个电话。
“叔叔的身体怎么样?”得知谭锋平安到家后,穆千遥问起了谭文岳的状况。
“嗯,还好……你不用担心……好。”
说上一会儿话后,穆千遥突然问:“你的房间什么样?”
“你想看吗?”
“嗯。”
“那我给你拍一张吧。”谭锋说。
他打开手机的拍照功能,横过来拍了一张,正想发送,周晴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回来也不先洗澡换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