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前期刷一下存在感就好,多的不用做。
  —
  中午放学后,魏彦和沈鹤打算去接一下罗新。
  罗新的家在偏远的山村,坐火车都得几天几夜。
  这孩子舍不得花钱,买的是硬座,经过了车上几天的摧残,差不多累得快升天了。
  沈鹤怕他一个人下火车后,东西太多拿不走,又舍不得打车,拖着那么大的箱子挤地铁又太费劲儿,就跟魏彦两人开车去接他。
  如今才三月份,北方外面的雪都还没化,气温很低。
  到火车站时,罗新已经拎着两个大箱子早早等在出站口了,憨实的小脸儿被寒风刮得发红。
  沈鹤大步上前接过罗新的行李箱,三人上了车。
  罗新坐在后排,一边搓着手回暖温度,一边开心的说:“沈哥我带了我们那边的特产,你肯定没吃过!等回去我煮了给你俩尝尝!”
  沈鹤嗯了声。
  魏彦笑着接话:“沈哥都不一定吃得惯。”
  罗新:“先尝尝嘛。”
  又说:“那个新室友怎么样?好相处吗?”
  魏彦玩儿着手机:“还成吧,没处着两天的,还看不出来人怎么样的。”
  “沈哥你觉得呢?”
  沈鹤没什么表情,专注地看着前方:“讲卫生,心细,社交分寸感很好。”
  很公正客观的评价。
  魏彦竖起大拇指:“好家伙,沈哥都没跟他见过两次的吧。”
  罗新想起什么:“啊,我昨晚加了陈清棠微信的,我看看他朋友圈。”
  车里安静了一会儿,刚好到了红灯路口,车子缓缓停住。
  沈鹤余光瞥了眼罗新,发现他翘着嘴角在笑。
  罗新就坐在副驾驶座上的,直接拿着手机把胳膊伸到沈鹤眼前:“沈哥你看,我觉得他好可爱。”
  陈清棠的朋友圈设置了仅三天可见,简单到只发了两件事:
  2.27号8点:要戴口罩
  2.27号11点半:不吃萝卜,排雷了(食堂一楼2号窗口)
  2.28号8点:要戴口罩
  2.28号13点:不吃茄子,排雷了(食堂一楼5号窗口)ps:菜里有虫,不卫生,差评
  3.1号8点:要戴口罩
  3.1号12点半:口味太麻,排雷了(食堂二楼7号窗口)
  沈鹤胸膛颤动了下,眼里晃荡着微不可见的笑意。
  但这几分浅薄的笑,又很快如同烈阳下的水雾一般消散。
  这个人,是在写什么口罩日记,和挑食排雷日记吗。
  现在沈鹤才注意到,似乎除了开学那天在寝室里见的一面,其他看到陈清棠的时候,那个人都带着口罩。
  为什么要戴口罩。
  连在教室里都不摘。
  魏彦也凑上来看了眼,哈哈两声:“他还挺有意思的昂。”
  笑完了,魏彦又说:“沈哥,咱今晚要不聚个餐吧。都一个寒假没见了。”
  到了路口,沈鹤熟练地一打方向盘:“今晚不行,社团要开个小型辩论赛。”
  魏彦:“这么突然?这才开学几天,就有社团活动啊?”
  沈鹤:“社长安排的。”
  说看看大家一个寒假过去,辩论的水平退化没有,同时也是把人聚拢在一起,联络下感情。
  罗新想了想:“那,那我们周末再聚餐吧,到时候要叫上陈清棠吗?”
  魏彦和罗新都看向沈鹤,等着他的发话。
  车子刚好在校门口停下,沈鹤踩了刹车,嗓音不轻不重:“到时候再说。”
  ——
  晚上七点,阶梯教室
  社团里的众人几乎都提早到了,教室里的桌子被靠着墙壁分成了两排,桌上堆满了各种零食。
  大家吃着东西,跟熟络的人聊着天,气氛轻松。
  辩论社的社长是个戴眼镜的女孩子,看着很文气,但她一开口,粗犷的嗓音一下就震慑住了所有人。
  张青青:“好了!都安静!下面我说点事儿哈……”
  陈清棠跟楚希坐在角落里。
  这边几乎没什么人,窗户也开着,挺透气的,陈清棠就没戴口罩,低着头正在看手机。
  楚希磕着瓜子儿,伸着脑袋张望了一圈儿:“啧,那啥,沈鹤咋还没来?他不会不来了吧?”
  看陈清棠淡定自若,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楚希用膝盖碰了他一下:“你不急啊?”
  陈清棠放下手机:“来了。”
  楚希还在想什么来了,教室门就忽然被推开,沈鹤裹着一身寒气进来。
  那双犀利沉和的眸子,沿着教室利落地扫荡一圈,最后落在了陈清棠身旁。
  只有那里还有个座位。
  沈鹤快步过去,看见陈清棠也只是点了下头。
  挤进座位不小心碰到了陈清棠的腿时,他才低声说了句:“抱歉。”
  陈清棠只是浅淡一笑,用基本的礼貌回应他。
  这个小插曲后,两人再没有交流。
  楚希在旁边看了半天,压低声同陈清棠耳语:“不是吧,你们都是室友了,他怎么对你这么冷淡,话都不多说两句?”
  好高冷。
  他平时走在路上,碰见别的班级眼熟的同学,都还会寒暄一下呢。
  楚希:“你俩这跟陌生人有啥区别?”
  陈清棠用同样的耳语回他:“区别就是,今天之后,他会主动跟我打招呼,主动来跟我说话。”
  楚希斜眼看他,一脸不太信的样子。
  讲台上张青青已经做完了总结,开始说这次辩论议题相关的事儿:
  “这次我们的辩题是——【一见钟情,是否是见色起意】。”
  “恭喜,靠左边墙壁坐的同学,你们是反方,你们将围绕‘一见钟情不是见色起意’进行辩论。”
  “那靠右边墙壁坐的同学,你们是正方,你们将围绕‘一见钟情就是见色起意’进行辩论。”
  “大家都有十分钟的准备时间,十分钟后辩论正式开始。”
  话音落下,教室里响起拖凳子的声音,众人都成团形围坐在一起,七嘴八舌地开始讨论。
  陈清棠这边,他们的中心人物是楚希,因为楚希是副社长。
  楚希看着一溜溜望着他的纯澈眼神,一摊手:“咱们是反方,但我觉得吧,一见钟情就是见色起意,谁知道该怎么反驳?”
  有人附和:“我也觉得,一见钟情就是对对方的皮囊产生了好感啊,这不是见色起意是什么?”
  楚希虽然是副社长,但他的辩论水平其实很垃圾。
  当上副社长,纯粹就是他人缘儿好,大家推他上去的。
  楚希求救地看向陈清棠:“亲爱的~”
  陈清棠不动声色地用余光瞥了眼沈鹤。
  沈鹤此时正端坐着,脊背如松柏般挺直,一只手捧着个本子,另一只手拿着笔在上面写写画画。
  那双冷沉的眉头微蹙,薄唇紧抿,这是沈鹤在思考时一贯的神态。
  陈清棠说话了:“一见钟情当然不是见色起意。”
  众人纷纷望向他,楚希手势招呼大家都别出声,听他说。
  陈清棠站起来:“一见钟情的核心,在于【钟情】两个字,只有钟下去,爱下去,才能算是一见钟情。”
  男生秋雨般清泠的嗓音,不轻不重的落下,好多人都睁大了眼睛。
  沈鹤在陈清棠说出第一句话时,手里的笔就停了。
  听完陈清棠的后一番话,沈鹤忽然抬起头,直勾勾地看着他。
  陈清棠游刃有余:“‘一见’是个瞬间词,但‘钟情’不是个瞬间词,它是个需要漫长的时间去验证的词。”
  沈鹤胸膛里有什么呼之欲出,他站了起来,接住了陈清棠的话:
  “钱钟书有句话描写一见钟情——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的心里已经炸成了烟花,需要用一生来打扫灰炉。”
  沈鹤:“如果没有后面那句——‘需要用一生来打扫灰炉’,那么这句话就只是在形容第一次见那个人的感觉,不是在形容深情和钟情。”
  说话间,沈鹤时不时看向陈清棠。
  像是在寻求共鸣,也像是无声的交锋。
  说完后,沈鹤的目光定格在了陈清棠身上。
  陈清棠捕捉到了他眼里那点期待。
  他对沈鹤浅笑,承接住了这份期待:“对,但见色起意,却只是个瞬间的词,它只发生在某一瞬,并不对将来做保证。”
  “第一次见面后,就钟于一人,在很长一个阶段内,都只爱一人,要钟情下去,爱下去,这才能算是一见钟情。”
  沈鹤再次接话,这次是看着陈清棠的眼睛说的:
  “感情开始的方式有很多,而一见钟情只是其中的一种,人生是旷野,我们要接纳、允许这种方式的存在。”
  讨论结束,沈鹤朝陈清棠点头示意。
  陈清棠回之一个微笑。
  随后两人双双坐下。
  众人还在望着他们,鸦雀无声,楚希率先鼓掌:“说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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