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容白哥哥,容白哥哥!”
安小凡恍然叫出了声。
“安小凡,大半夜不睡觉你鬼叫什么啊。”一个室友不满地说。
安小凡站起身,步伐凌乱地冲劲了卫生间里。
关上门,打开手电筒,他站在镜子前,对着镜子里的自己一遍又一遍地叫着安容白的名字。
手电筒的灯光集中打在镜子里他的脸上,在他脸上散开一团光,将五官变得惨白又模糊。
和在血池里,他最后一眼看到的安容白的脸一模一样。
模糊,又惨白,痛苦,又隐忍。
安小凡伸手盖在了镜子上。
镜子上的人也同样伸手盖住了他的手。
第24章 横幅 想到容白哥哥,安小凡的心里就一……
第二天, 安小凡被班主任王老师叫进了办公室。
刚走进办公室,“啪”地一声,一股劲风刮过, 他的脸上挨了一个结结实实的巴掌。
“许飞家长,你这是做什么?”办公室里立刻响起王老师斥责的声音。
许大力指着安小凡愤怒地说:“他害了我儿子, 我为什么不能打他?”
“许飞爸爸,说话要讲证据。具体情况警方还在调查, 你不要妄下定论。”
王老师提了提眼镜,严肃的说:“安小凡,你过来。”
安小凡捂着脸, 走到王老师身边。
王老师拍拍他的肩膀, 转头又对许大力说:“许飞爸爸,关于许飞同学坠楼的事情, 具体情况警方还在调查,我和杨老师也会参与具体情况的调查。今天叫你来,是还有另外一件事。”
许大力的脸色很不好看,儿子还在医院里躺着呢, 生死未卜。
他耐着性子问:“什么事?”
杨老师看了隔壁的杨老师一眼, 严肃道:“我们查出来, 你儿子许飞同学, 可能对安小凡同学存在过校园霸凌的行为。”
“胡说八道!”许大力气得一巴掌拍在王老师的桌面上,“你是安小凡的班主任?你说话可要负责人, 我儿子和安小凡根本不在一个班, 他怎么可能会对安小凡做什么?”
“你冷静一点, 许飞爸爸。”王老师皱了皱眉。
“再说了,我儿子不可能会去欺负同学。”许大力不高兴地说,“更何况安小凡还是我们同村的, 他俩小时候就一块儿玩,一块儿长大。我儿子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
“但是我们学校有同学举报,许飞对安小凡进行过不止一次的暴力殴打,甚至有一次打出了内脏出血。”
“胡说八道,你这老师说话没有证据,就血口喷人。”许大力气得不轻,“如果我儿子是霸凌者,那为什么最后掉下楼去,被抢救的是我儿子,而不是他安小凡?”
王老师被这话整得一阵无语,他一时懒得接许大力的话,转头去问安小凡:“小凡,你告诉老师,许飞同学平时有没有欺负过你?”
安小凡犹豫了。
王老师是一个很认真负责的班主任,高二刚开学的时候,他就发现了安小凡高一交上来的个人信息表有问题。
当时他主动找到安小凡的高一班主任李老师,了解了情况后,又叫来了安小凡,和他了解了家里的基本情况。
他让安小凡重新填写了一份学生个人信息的表格,安小凡才在监护人一栏里写上了许村长的电话。
不仅如此,在安小凡内脏出血住院后,王老师还叫来了杨文林单独问话。
杨文林和安小凡从高一开始就是同学,了解的情况更多,加上杨文林有意无意的透露,王老师基本上确定,安小凡从高一开始就被一个叫许飞的学生欺负过。
这一次出事,又恰恰好和许飞有关,王老师不得不再次怀疑,自己班的学生,可能真的正在遭受某种程度的校园霸凌。
“小凡,勇敢地和我说实话。”
面对班主任认真又鼓励的面容,安小凡终于咬了咬嘴唇,开口说道:“是……”
但他只说了一个字,许大力突然冷哼一声,用更大的声音打断了他:“安小凡,以前我看在大家是一个村的份上,从来都想着照顾你一些。现在,你害得我儿子出了这样的事,这件事,我一定会彻查到底,绝对不会轻易原谅你!”
说完,许大力怒气冲冲地转身就走。
王老师摇摇头,拍拍安小凡的肩膀:“小凡,继续说,老师说过会彻查这件事,只要你肯说出实情,勇敢地向我们求助。”
但安小凡已经不再打算开口了。
其实他想了想,就许飞目前的情况,能不能醒过来都是问题。
就算醒了过来,也不会那么快再回学校。也就是说,安小凡基本上不太会再和许飞有瓜葛了。
更别说许飞手里还有母亲和许村长的照片,这将是他心里永远最大的担忧。
既然如此,安小凡想要息事宁人。
既然当时遭受暴力的时候他选择了闭嘴,现在事情已经过去,证据都已经被磨灭,他更必要再重新挑起是非。
安小凡在班主任失望的眼神里离开了办公室。
他突然想起,上一个用这样失望的、恨其不争的眼神看着他的人,还是军训时的严教官。
严教官说,其实我知道事情的真相,但是这个锅是你自愿背的,是你亲口承认的,我没有办法。
是你自愿放弃争取的权利,我没有办法。
安小凡忍不住笑了一下,是嘲笑,对自己的嘲笑。
就这样吧,就让这一切随着许飞的离开而平息吧,他真的不想再有任何事端和意外的发生了。
夜里,304寝室里的鼾声此起彼伏,室友们都睡得正熟。
安小凡睁开眼睛,抬手轻轻擦了擦头上的冷汗,确认自己已经不在梦中了。
就在刚才,他又梦到了安容白。
他梦到安容白依旧浸泡在满是血水的火海里,脸上的皮肤惨白,薄薄的嘴唇毫无血色,只有一双深黑色的眼睛仍在专注地看着自己。
安容白的头部以下,全是一片白骨。
安小凡只是在血池边上站了一会儿,突然眼前一晃,他感到自己浸泡在了滚烫的水中。
“你妄图违背天命的法则,强行扭转命运的轨道,这些,都是你应得的惩罚。”一个空灵的、难以分辨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
这声音像是从天边而来,又像是从心底发出。
随着声音的消失,安小凡身下的水底,开始涌动起来。
然后,他的全身上下像是被无数只蚂蚁啃食着,成千上万只似是蚂蚁的毒虫把他的皮肉密密麻麻地啃烂,然后滚烫的水沁入他的皮肉,红色的血就把这水染成了血色。
“啊——”
开水沁入体内时,他痛得大叫一声。
等他的全身被这些虫子啃食殆尽,他的身体却又开始重新生长出新的皮肉。
身上的皮肉完全长好后,这些永远吃不饱的虫子又开始重新啃食他的身体。
然后循环往复,永无休止地,一遍遍感受**被痛苦地折磨。
“小凡,”一旁的安容白忽然开了口,“哥哥也好痛……”
安小凡就在这个时候猛地惊醒。
醒来的时候,头上,背上,都是汗。
然而更加难以忍受的是,他的心里忽然涌起了巨大的心痛和不安。
一想到安容白还在经历梦里永无休止的痛苦,安小凡的心脏就痛地一缩。
这样的心痛完全不受控制,整颗心脏都像是被卡着一样难受,许久都没办法平复。
翻来覆去无法入睡,安小凡想要再见一见安容白。
他要搞清楚自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然而,任凭他怎么呼唤安容白,脑海里都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就这样不知道折腾了多久,安小凡忍着心里空落落的感觉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杨文林就在床边把安小凡摇醒了。
安小凡昨晚没怎么睡好,后来好不容易睡着又反复做梦,梦里依旧是安容白模糊而惨白的脸色。
这会儿被杨文林摇醒,他只觉得脑袋里嗡嗡的,耳朵里的声音嘈杂一片。
“不好了安小凡,”杨文林指着窗外说,“学校门口好像出事了,我们快下去看看!”
等安小凡洗漱完毕,和杨文林一起赶到学校门口时,学校门外附近已经挤满了拿着话筒和摄像机的记者,道路被车子堵得水泄不通,路过的人纷纷停在门口看热闹。
人群里有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中年男人,正是许大力,他手里拿着一卷红色的布,刷的一声,他和另外一个人拉开了那卷横幅。
只见横幅上写着:我儿许飞,被校园霸凌坠楼,生死未卜,施暴者却逍遥法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