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世人虽对女子严苛,但只要娘家有权势肯为女儿撑腰,又怕个什么。
进到后院,许氏看到负责照顾女儿的如意正倚在门口张望,似等着她回来。
“珍儿没事吧?”
许氏不由紧张,怕是珍儿有什么不好,如意才等着她来拿主意。
“小姐没事,喝过药就睡下了。”
“那你怎么站在外面?”
“天晚了,奴婢担心夫人的安危。”
“有什么可担心的,有称心陪着我呢。”
称心的身手是许家所有女婢中最好的,不然也不会当了她的陪嫁。
“称心只有一个人,恐有不周全的时候。前些日子京中长亭侯的夫人有众人保护都出了意外,夫人还是小心些的好。”
“那是有人刻意针对。”许氏说着又嗤笑一声,“也是长亭侯对妻儿不上心。”
就像她的夫君一样,若是对她的女儿小心,怎么会让她小小年纪受委屈。她算是看透了,这段她求来的姻缘只有她一人在苦苦支撑,只要她放手,两人的情份就断了。
她已然不在意那微薄的情份,就是不舍得女儿受苦。
珍儿听到两人说话,睁开眼想起床却使不上劲来。
许氏听着动静走到她床前,“珍儿什么时候醒的?”
“女儿也是刚醒。娘亲,我今日好些了,你不要担心,也不要去凶险的地方。”
“娘亲没去什么凶险的地方,是去了寺庙。等你好了,娘亲也带你去,让你亲自还愿。”
“嗯。”
珍儿点头,清瘦的脸上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多了一分好奇。
她一直生病,鲜少有出门的时候,这次离开家来庄园算是一次,可惜沿路她都被如意抱着坐在马车里,不能看外面的景色。
许氏懂得女儿的心思,“等你病好了,娘亲不仅带你去寺庙,还带你去骑马。娘亲年轻的时候呀,最喜欢骑马了。”
珍儿点头,又听许氏说了许多她年少时的事,不过才隔了五六年,说来却像是前世的旧事。
许氏说着说着不由黯然,似乎病了出不得门的不仅有她的女儿还有她。
若求神佛真的有用,能不能让她重回成亲前……不对,若是到了那个时候,珍儿就不存在了。
哪怕珍儿总是病着,这也是她的女儿呀。
正想着,她闻到了药味,是如意熬好了药送进屋来。
珍儿也闻到了,稍稍皱了一下眉,又很快掩饰住了,让正好瞄见的许氏心疼。
“药是苦了些,可为了将来能出去玩,还是得喝。”
“我不怕苦。”珍儿强撑。
“行,娘亲知道你不怕苦,是个勇敢的孩子。”许氏捏了一下她的鼻子。
送药来的如意看到两人互动,端着药罐进了内室,目光在许氏身上落下。又走了一步,她自己绊了自己一脚,正好把药罐往许氏身上摔。
许氏毫无防备,却不知怎么地正好抬手,猛地把倒向她的药罐给拂开了。
“呯”地一声,药罐在地上碎成两半,所有药汁流了一地,也有一些溅到许氏裙摆上了,却没有一滴在她手上身上。
许氏微愣,还是听着声音赶过来的称心进屋才让她回过神来。
“夫人,怎么了?药怎么洒了。”
“都怪我不小心,请夫人恕罪。”如意跪倒在地瑟瑟发抖。
若只是不小心,许氏罚她几个月月银也就不计较了,可这事看着有些古怪。
“这药怎么这么烫?”她看了一眼被药罐烫红的手背,又看向地上升腾着热气的药汁,“不该放凉了再端进来?”
“奴婢原是想把药倒出来,放在里屋里等它慢慢凉。外面太冷了,不小心就放得太久,药太凉又不好入口。”
“我又不是没在冬天生过病,以前可不是这样做的。”
“是奴婢今日忽然想到的,奴婢不是有心的。”
许氏不说话,眼中藏着暗芒,良久才出声。
“让人来把屋子收拾了,你去重新熬一剂药来。”
“是。”
如意松了一口气,惶恐地退出屋外。
称心冷眼看向屋外,又转头看许氏。如意比她来的久,有些话她不知当不当跟许氏讲。
像是看出什么来,许氏看向她,让她不必再苦恼。
“盯着如意。”
称心一喜,“是。”
第55章 侯夫人一心种田11
如意自小跟着许氏,是许氏以前最信重的人,但人都是会变了。
许氏也知她为何而变。
许氏怀了珍儿身子重时曾让如意去服侍夫君,那之后她与如意的关系便有些不一样了。
她以为自己不在意这样的安排,世间所有体面的女子都是这么做的,可真当她的婢女跟了她的夫君,她才知那些女子不在意是因为不曾用心。
她用了心,才会难受才会动摇,对夫君对如意。而她的夫君不仅不体谅她的小情绪以及她孕期的不适,还怪她只安排了一个如意。
自那时起,她与夫君也不同了。
原先在她眼中样样皆好的男人渐渐变得不堪,她像是掀开一层层的纱,看到了一个全新又陌生的男人。
这人竟然是她的夫君?是她要一生相伴的人?
可又走不脱,她有了女儿,总要为女儿着想。
何家看不上她生的女儿,夫君也怪她没生个儿子。她许家男多女少,对家中每个女孩儿都疼爱有加,可容不得他人看轻。
忽然打翻的药罐也让珍儿吓了一跳,看着许氏烫得通红的手背她不由哭了。
“娘亲……”
“不哭,娘亲不疼。”
许氏忍疼哄着受惊的女儿,等珍儿不再害怕才有时间处理伤口。
那药罐极烫,许氏不敢想象要是里面的药汁倒在她身上会如何。
“夫人受苦了。”称心小心替她上药,看着都替她疼。
除了生孩子,许氏就没吃过这样的苦,要换成以前她说不定会疼得闹脾气,现在有女儿看着,她只得忍着。
上过药,她换下外衣,就听一声脆响,原先放在怀里的木牌掉在地上碎成两半。
服侍她的小丫头心下发慌,生怕在许氏心情不好的时候惹怒她。
“夫人恕罪,是奴婢不小心。”
称心瞟见那木牌,有意替小丫头开脱,“这不是五谷观的牌子,怎么裂了?定是那女冠趁观中师长不在拿坏的糊弄夫人。”
“休要胡说。”
许氏动动手指,让人把木牌捡起来。
她虽对这木牌不怎么上心,但拿到时也在手中把玩过,知道不是那么易碎的东西。
想到刚才她不知哪来的力气拂开了药罐,心下不由一凛。
“五谷观有高人坐镇,你以后不许轻慢。”
“是。”
封阴县多雨,许氏本想隔天就去五谷观还愿,却被坏天气困在家中。
即使是她,也不敢任性冒雨出门,万一染了风寒,就没有人照顾女儿了。
这雨一连下了五天,这期间她手上的烫伤好了大半,珍儿的身体也好了些。
与之相反的是她的心情,盯着如意的人传来的消息,知道她通过庄子里的管事跟何家人有联络,正想办法让许氏回何家当个恪守本份的好媳妇。
许氏看似文秀谦和,脾气却执拗。如意跟了她多年,心知劝不了她,无法打消她的离意这才想要用别的方法让许氏认命留在何府。
纵然许氏有娘家撑腰,可她若面有损毁也难再嫁,只能继续当何家妇。
可惜她的计划没有成功,也不可能再成功。
总算等到天晴,许氏看外面风和日丽,珍儿的身体也好些了,便带上她一块儿去了淞山。
称心先前还不懂许氏为何维护五谷观,听到许氏竟要带上珍儿翻山越岭地去还愿,才把许氏受了轻伤的事跟五谷观的木牌联系到了一起。
既然得知先前如意有意加害,称心便知许氏只是手背烫伤实属万幸,其中或许有神佛庇佑。
再来到淞山,山中依旧冷清,因为连日下雨的缘故,林木添了些萧索。
寒风过时,催落枯叶,也带起一阵咚咚异响。
主仆三人诧异地四下看,发现响声来自通往五谷观的山坡。
坡上零星树木上挂了不少木牌,与蒋念上次送的极像,就是不知为何挂在树上。坡上也多了泥土翻动过的痕迹,正巧挖地的人正拿着锄头站在坡下。
“三位,万安。”
蒋念朝她们欠身,听着林间木牌响个不停,伸手在附近的木上拍了拍,这一拍差点把树拍断了。
算了,目光死寂的蒋念收回手,任那些木牌响着。
她在山坡弄了一个简单的阵法,如果有外人闯入挂在林间的木牌会响。
好消息是,她靠着脑中并不清晰的记忆把阵法弄成了;坏消息是,她的种植debuff还在。
也许是因为天气太冷,她默默找了个原因,暂时把这事抛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