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而姚月娥也是在这时才发现了身着侍卫服的封令铎,想到两人之前在兰苑的见面,也难怪封令铎能找了去,原来他是叶少卿身边的侍卫。
如此一来,姚月娥心里便有了底气。
她狐假虎威地上前几步,仰头对封令铎怒到,“薛老板是一片好意,你别太过分了!”言讫,她还微不可察地拽了拽叶夷简,示意他也说两句。
叶夷简被她这句突然的呵斥吓得魂都要飞了。
若是没有记错的话,整个大昭上下,就连皇上都不敢这么同封令铎说话。而上一次,那个在他面前嚣张,让封令铎别太过分的人,如今坟头的草怕是都已经长得一人高了……
叶夷简呛了口唾沫,颤巍巍地瞄向封令铎,只见他神情虽然恼怒,却全然没有朝堂和战场上那种喊打喊杀的戾气,反而看着有那么点落寞和……
憋屈?
叶夷简心头一凉,觉得自己怕是已经瞎了。
而封令铎确实也是憋屈的。
想着自己初闻姚月娥出事时的心情,全大昭能让他亲自出马营救的,除了当今皇上,就只有她一个姚月娥了。
可她倒好——先是对着叶夷简委屈落泪,而后又关心起齐猛的伤势,接着还有薛清赶来救场,如今她还当着自己的面,就这么护上别的男人了。
而他呢?
从开始到现在,这女人甚至根本都没有发现他!
封令铎憋着气,气场就变得格外吓人,叶夷简光是站在他旁边,都冷得打了个哆嗦。
他只得硬着头皮上前一步,对众人道:“既然人找到了,也无大碍,我们还是快些回去,毕竟现下月黑风高,恐怕再横生意外。”
见众人都不反对,叶夷简吩咐侍卫先送姚月娥回窑厂。
“可是,”薛清担忧道:“今日之事尚未落定,若是就这么把姚师傅送回去,万一歹人贼心不死,继续加害姚师傅怎么办?”
“这……”叶夷简有些为难地瞥了眼封令铎,不待他答,便听薛清继续道:“叶少卿若是信得过在下,可将姚师傅交给在下保护。在下近来都会待在嘉禾县,也可安排人手去窑厂上……”
“这就不劳薛老板费心了。”封令铎侧身挡住薛清的视线,神情冷肃道:“姚师傅既为此案受害者亦是证人,理应由叶少卿负责保护。”
“啊?!我?我……”突然被上官安排棘手任务的叶夷简语塞,转头对上封令铎的眼神,当即义正严辞地对薛清道:“我既身为大理寺少卿,职责在身,保护案件证人自当在所不辞。”
“可是……”姚月娥蹙眉,“叶少卿下榻在建州城,距离嘉禾县还有二十里的路程。展会开始前,我还得继续烧窑啊,这……怎么办?”
“对啊!”叶夷简点头,转头就问封令铎,“怎么办?”
封令铎懒得理他,兀自道:“叶少卿自会安排人手每日护送,姚师傅不必担心。”
“我才不要!”姚月娥拒绝,“二十里路,坐马车单程也要三刻钟的时间,来回就是半个多时辰!有这时间,我还不如跟薛老板……”
“姚!……”到了嘴边的话被生生咽下,封令铎的脸色已经差到了极点,叶夷简担心再这么下去会难以收场,只好又自觉当起了和事佬。
他将封令铎扯回自己身后,对薛清露出个极为勉强的笑,“涉及到案子的事,确实该由我大理寺出面,薛老板的好意我们心领了。”
言讫,他伸手一延,“薛老板还是请回吧。”
这一次,薛清倒是没有再坚持。他意味深长地瞥了封令铎一眼,目光扫过姚月娥的时候,一双深邃的瞳眸忽然泛出潋滟的笑意,对几人拱手拜道:“既然如此,那薛某自是不能再说什么,便先行告辞了。”
说话间他又直起身,略微凑近姚月娥笑到,“不过往后姚师傅若是还有任何需求,尽管对薛某开口,力所能及之处,必定责无旁贷。”
说完,薛清拜别几人,转身而去。
而每天突然要多花半个时辰在路上的姚月娥,气哼哼瞪了封令铎一眼,冷着脸跟一队侍卫上了马车。
心力交瘁的叶夷简回头看了眼封令铎,也生无可恋地道了句,“走吧。”
“你觉不觉得……”封令铎眉头紧蹙,暗夜火光之中,一双凤眸紧紧攫住薛清驾马离开的方向。
“嗯?”叶夷简狐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却听封令铎几乎是用笃定的语气道:“薛清有问题。”
“哈?!”叶夷简愕然,可想通后,他又换上一副颇为不耐的神情,附和道:“嗯,对。所有靠近姚月娥的男人,你都觉得有问题。”
眼前人却仍旧眉心紧锁,凛然不语。
此时的叶夷简才没心思去关心上官的家事,况且他还预感这些家事,最后都会变成他的公事。
于是他嘴欠地往封令铎心上继续扎刀,“要我说,人薛老板就是看上你媳妇,哦不,你前任媳妇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与其这么阴阳怪气人家薛老板有问题,不如自己想想怎么把媳妇追回来。不然你看看,喏!”
叶夷简对着姚月娥的背影撅嘴,“你这么拼死拼活地赶过来救人,人家倒好,最后对你连句谢都没有。做夫君,哦不,做前任夫君做到你这程度,啧啧……”
叶夷简心痛地拍了拍封令铎的肩,想说他何止是做夫君失败。
他连做人都是失败的。
第18章 旧爱他发现自己成了旧爱
姚月娥就这么在叶夷简的宅子里住下了。
她在山路上遇险的消息,次日就传遍了建州城和嘉禾县,当日晚些时候,徐县令带着陈方平和黄慈前往探视了一番。
按照之前与姚月娥的合计,叶夷简全程不提陈方平,只说姚月娥是从黄慈家宴返程途中遇袭。况且他手里还有姚月娥留在窑厂的邀贴,容不得黄慈狡辩抵赖。
对方有理有据,态度恭敬有礼,黄慈不仅不能推拒,还得陪着笑,迎合叶夷简三天两头的询查和问话。
虽然这番就是做做样子,奈何叶夷简这人别的不会,最会的就是做样子。
今日是黄慈手底下的掌柜,明日是黄慈宅邸的管事,一个个轮番被叫去衙门里问话,一去就是一整日。
可叶夷简偏生又做得极其周到,不仅来回都有人接送,还有专门身着官服的侍卫开道,生怕别人不知道黄慈府上,又有人被官府传唤了似的。
不过几日光景,州县里关于黄慈的议论就多了起来。
不明真相的百姓渐渐传出黄家势微的消息,一时间,闽南路的上下官商都跟着人心惶惶,隔三岔五地就要往黄府去打探消息。
黄慈被叶夷简这一招游弋战术滋扰得苦不堪言,却也只能哑巴吞黄莲。
公事上叶夷简是顺利了。
可私下里,在感受了好几日某人的低气压后,叶夷简终于坐不住了。
自打姚月娥住了进来,原本还嫌弃那条地道的封大人,每晚都会借着案子的由头,勉为其难地经地道光临叶夷简的寒舍,美其名曰:案件沟通。
叶夷简看在眼里,当然也很识时务的总是将地方定在与姚月娥一廊之隔的茶室。
每至夜幕降临,封令铎总会在这里坐上些时候,有时早点,有时晚点,具体要看姚月娥什么时候从窑厂上回来。
身为一个能急上官所急的官场狗腿子,叶夷简自然一心想给封令铎创造机会,故而每见姚月娥回来,他总会热情又周到地寒暄两句,邀请姚月娥来品尝他所购的明前新茶。
请得多了,姚月娥碍着情面,也总会答应一次。
可就是这叶夷简死皮赖脸换来的一次共品,封令铎也像个雕塑似的,只顾埋头喝茶,全程冷脸不给人一个正眼。
最后,自然又是白费心思。
叶夷简看着都要急死了,心道他这惯常翻搅风云的兄弟,平日在朝堂上对着那帮老东西的时候,不逼得对方跪地求饶、买一送三,都不叫手段。
可怎么对着个手无寸铁的女人,开疆拓土、战无败绩的封相,就变成个只能把自己憋成河豚的哑巴了呢?
叶夷简扼腕叹息,决定豁出大理寺的颜面,再帮封大人最后一把。
于是他扯着封令铎的袖角叹气道:“今日卫五身体不适,向我告了假,换其他人的话我信不过,不如就劳烦封大人嘿嘿……”
叶夷简笑得意味深长,想说封令铎那种老谋深算的人,话听一半就能懂。而他先前之所以没有行动,不一定是不想,还有可能只是缺个台阶。
果然,封令铎闻言微怔,很快又颇有些勉强地道:“那待我去换身衣裳。”
叶夷简“哦”了一声,颔首称是。
然不过须臾功夫,他又见封令铎旋身折返,穿的还是那身月白色绣暗云纹直裰。他匆匆经过叶夷简跟前,留下句“接人而已,换什么衣裳”就俯身上了马车。
叶夷简知道这人是死要面子活受罪,没揭穿他,憋着笑,目送马车行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