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叶夷简虽多是副嬉笑怒骂的不正经样,但遇事绝对当机立断。他一脸不耐地叫住了徐县令,下令继续赶路。然而山路崎岖,车道狭窄,徐县令的人又挡在叶夷简前方,两队人马推推攘攘了许久,才终于错开了位置。
  而此时,徐县令又一脸心急如焚地要与叶夷简同去。
  队伍后的封令铎趁得现场混乱之时换到叶夷简身边,低声对他道:“这帮人想拖延时间,一定有诈,我先行一步,你尽快跟来。”
  言讫扬鞭一甩,一骑绝尘地冲出了乱圈。
  *
  窑厂里的大火还没有被扑灭。
  着火的地方是龙窑后的柴火房,而此时的龙窑正烧着盏,大家害怕火势殃及前面,灭火的同时还得往窑口浇水控制火势蔓延。
  可为了保证窑炉高温,窑厂所用的木柴都是含油脂量高的松木,这么一烧起来,很难才能扑灭。
  好在火势范围只在窑头,并没有朝着大家平日生活起居的地方蔓延。
  正因如此,姚月娥和封令菀被锁在茶室,一直没有被人发现。
  茶里不知被下了什么药,姚月娥只觉头脑昏沉、浑身燥热,明明意识已经不够清明,却又偏偏晕不过去。
  她几乎寻遍了茶室里所有可以砸门的东西,也不知是因为药后没有力气,还是门板过于结实,姚月娥几番尝试未果,反而让自己汗涔涔地更加难受。
  而也是此刻,门外响起窸窸窣窣地脚步,姚
  月娥欣喜,想是或许有人记起了茶室里的她们,匆匆赶来救援。
  可这样的欣喜持续不过一息,便被随之而来的轰响砸碎了。闪着寒光的利刃破门而入,姚月娥一惊,下意识抄起案上的茶壶就往来人头上砸去。
  那刺客冷不防被沸热的茶水兜头淋了,惨叫着扔了手中的剑,捂头在地上打起滚来。可危机并没有解除,更多的黑影从墙头跃下,朝两人所在的这间茶室而来。
  没学过什么武功的姚月娥管不了那么多,她只能拾起刺客掉落的剑,拼尽力气将房门重新叩上,最后又端起案旁用于煮茶的泉水,“哗啦”一声全往封令菀的头上泼了过去。
  榻上的人哼了一声,好在恢复了些意识。
  与此同时,紧扣的隔扇门再次被人给踹开了。三个手持长剑的刺客冲进来,看见眼前两个女人,同时都愣了一下。
  姚月娥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当然也来不及细想。她提剑上前想护住封令菀,却被她伸手扯了回去。
  冲在最前面的刺客一声哀嚎,整个人横空从门口飞了出去,将两扇摇摇欲坠的隔扇门彻底砸了下来。姚月娥也是在此时才发现,自己握着长剑的手空了。
  被冷水泼回些许神智的封令菀,不知什么时候从她手上夺过了剑,如今一马当先杀了出去,三个刺客被她突然的反抗打得措手不及,纷纷调整招式和位置闪避。
  可两方人数毕竟悬殊,刺客们又都像是说好了似的,几乎不与封令菀缠斗,只将目标锁定在姚月娥身上。
  封令菀将人护在身后,寸步不让,拿出了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气势。可饶是如此,两人以寡敌众,又被下了不知道什么的药,当下已是强弩之末。
  很快,两人便被刺客逼至墙角。封令菀以剑撑地挡在姚月娥身前,艰难地维持着清醒。
  日头不知何时西斜,将围墙和屋檐拉出长长的阴影。眼前的刺客手持利刃围拢过来,像闪着银光的暗浊乌云。
  舌尖泛起钝痛和咸腥,姚月娥咬破舌头,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她拿起身后货架上的一个样品,悄悄地拽在了掌心。
  事到如今,姚月娥知道自己铁定是逃不过,但封令菀不必因她而死。
  心里盘算着,她在刺客举剑的同时瞅准时机,挣脱封令菀的保护冲了出去。
  “喀!——”
  厚铁胎的茶盏撞上森寒的剑刃,打了正对面的刺客一个措手不及。也就是这短暂的愣神,姚月娥破开包围,单枪匹马地冲了出去!
  刺客也被她这样的行径弄懵了,封令菀抓住机会连斩两人,跟着姚月娥往院外狂奔。
  脚腕处冷不防传来惊痛,姚月娥脚下一软,后背重重地撞在了青石砖铺就的门廊上。她摔得眼冒金星,抬头便见一段冷白的剑光!
  姚月娥心头凛然,下意识伸臂护头,紧接着便是剑峰入肉的钝响。
  有什么温热而黏腻的东西沾上她露在袖外的手臂,像一场忽至的雨,带着咸腥的味道。可此刻她除了头晕燥热,并没有觉得哪里生疼……
  姚月娥颤巍巍地移开双手,却见一个身着侍卫服、带着面巾的男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茶室的院外。他身材精壮,出手利落,不过两三下的功夫,靠近姚月娥的刺客已被其诛杀大半。
  姚月娥有些昏沉地看着,总觉这人似乎在哪里见过,直到封令菀杀过来,且惊且喜地刚要出声,就被那人一手给拽飞了……
  是封令铎。
  如今会赶来救她,且还有如此伸手的人,除了叶少卿的人,怕是也只能是封令铎了。
  不对……封令铎也是叶少卿的人,他不是他的侍卫么?所以,叶少卿带人来救她们了么?
  姚月娥晕乎乎地想着,只觉嗓子越来越干,意识越来越沉。很快,她便再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远处有轰隆隆的声音传来,像浪潮和闷雷。
  封令铎知道自己在闽南路的身份,目前还不能暴露。他看了眼怀里的人,转身对封令菀道:“叶德修的人马上就来了,你再挺一挺。”
  他抱着昏沉的姚月娥跃上矮墙,不忘回身叮嘱封令菀道:“刺客别杀光了,留几个活口给叶德修。”言讫足尖一点,消失得无影无踪。
  “……”同样昏沉的封令菀踉跄一步,看向封令铎消失的方向,心里只剩五味杂陈。
  *
  傍晚的空气是暖的,树叶沙沙地从耳边拂过,迎面的风里都是水汽。
  姚月娥迷迷糊糊地颠簸着,皮肤烧得快要化掉的时候,她身子一轻,跌落一阵沁凉的风里。
  她想起封令铎离家奔赴前线的那一天,似乎也是一个春夜。
  于是她恍惚着,伸手往面前模糊却熟悉的人影上摸了摸——火热坚硬富有弹性,不像是梦境。
  姚月娥莫名哂了一声,语气颇有些不屑地问:“怎么?还知道回来?”
  封令铎着实被她这不着天地的话给问懵了。
  他低头看了看搭放在自己胸前的手,仿佛品鉴货物一般掂量揉捏,一时哑口,心中怔然。
  而那人却像是从他这样的反应中得了趣,仰头凑近了一些,颇有些颐指气使地问:“站着干什么?还不洗干净了去床上等着?”
  “……”见过这人的小聪明,也见过这人的翻脸无情,可像如今这般口出狂言,两人相识以来,封令铎还是头一次见识。
  他忽然就意识到,那日姚月娥对他讲,她当初的温柔晓意、投其所好都是装的。但没曾想,这女人竟然能装到如此程度,反差之巨,也算是叹为观止。
  封令铎心头火起,只觉得不能细想。
  之前以为姚月娥对他并不真切就已算诛心,而如今……封令铎简直气死,她到底把他当了什么?!
  而那位始作俑者却丝毫不觉,胸前的手作乱得更加起劲,还半是狐疑半是赞叹地问到,“好像长大了?还变硬了?上过战场就是不一样,以前那个小白脸哪儿比得过唔!唔唔……”
  封令铎心惊肉跳,若不是知道她摸的是哪儿,这说得连他自己都要误会了。
  他真怀疑这人到底中的是不是迷药?难道对方拿错了,拿了什么假药不成?
  可饶是被捂了嘴,姚月娥也没有安分。她还在手舞足蹈地喋喋不休,生怕紧追不舍的刺客发现不了两人似的。
  思及此,封令铎将姚月娥翻过去,背对着自己,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捂着她的嘴,带着她再往水潭深处走了几步。
  怀里这人不会武功又行动迟缓、意识不清,封令铎实在没办法独自带着她甩开刺客的围剿,便寻了山中这处瀑布遮掩的水潭藏身。
  须臾,粼粼的水声之中夹杂着簌簌脚步,无数黑影在初升的月光中前行,有如夜行鬼魅。
  姚月娥还在小幅度地挣扎,好在瀑布的水声遮掩了两人的肉搏,封令铎屏息听见那群声音行远,终是长长地吁出口气。
  然而一阵钻耳的酥痒从掌心袭来,封令铎头皮一炸,猛地将姚月娥推了出去。
  “哗啦”水响,在寂静的山林里炸开。
  看着面前那个茫然不知舔着嘴唇的人,封令铎摩挲着掌心那圈湿漉漉的牙印,一时只觉头大如斗。
  而那些原本走远的脚步也在此时顿住,窸窸窣窣地,再次向着水潭靠近。
  第25章 啵啵主动亲他却又骂他是狗?
  封令铎真是恨不得敲晕了她。
  可身后的脚步越来越清晰,月光在水面映出两三黑影,封令铎心中一凛,抢在姚月娥再次开口前,利落干脆地堵上了她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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