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黄慈笑而不语,算是默认。
  原来上一次,黄慈讳莫如深的那个“缘分”竟然是这个意思,这是下了决心,要拉封令铎入伙了。
  大鱼终于上钩,封令铎不敢打草惊蛇。
  他脸上并不见什么喜色,反而颇为忧虑地推脱道:“这可是要掉脑袋的事,赵某还没活腻。”
  谁知黄慈却挑唇哂到,“这点赵公子大可放心,如今闽南上下,早已跟黄某同舟共济,哪怕是朝廷要查,也总得顾及整个闽南的形势和民生。况且……”
  黄慈语间微顿,对着封令铎意味深长地道:“想想扬州赵氏的家产,赵公子乃嫡出长子,真就这么甘心拱手让了别人?”
  封令铎不语,眸色又沉了三分。良久,他终是接了黄慈手里的官引,算是应下了。
  目的达成,黄慈心情愉悦地对外唤了一声,不多时,一个身着锦缎,形容消瘦的青年就从门外行了进来。
  黄慈笑着同封令铎介绍,“这是黄某的侄子,名唤黄琮。因着兄嫂早逝,黄某又无子,便将他一直养在膝下。闽南的一切事务赵公子若是有什么疑问,尽可让他去解决,另外,便还望赵公子往后多多提携,不吝赐教。”
  言讫他对那人招招手,示意他上前。
  谁知黄琮却是一副颇为倨傲的模样,蹙眉瞅了床上的封令铎一眼,眉眼间很是不耐。
  封令铎当然明白黄慈这又是打的什么算盘,既要用他又要防他,这个叫黄琮的所谓侄子,就是放在他身边,监视他的眼线。
  看破不说破,封令铎表情如常地应了。
  待到差人将黄慈一行送走,封令铎唤来近身的暗卫,对他吩咐到,“查一查那个叫黄琮的人,最好派个人跟踪他,关于他的喜好厌恶,事无巨细,一一上报。”
  *
  封令铎落水的次日,姚月娥便从齐猛口中听说,薛清似乎是病了。
  思及昨日的那起刺杀,薛清和封令铎几乎是同时落的水。后来她想起来,也托人去打听过,却都说那日黄府救起来的人里并未发现薛清。
  想是他本就会浮水,又或者是沿途百姓将他救起后,他率先回了府也不一定。
  想着之前他三番两次地出手相帮,姚月娥觉得自己怎么也该前往去探望一番,可每一次去到薛清下榻的地方,对方都以薛清风寒未愈不方便为由,婉拒了她的探望。
  姚月娥只好讪讪地留下拜礼,托门房转交。
  想着薛清的风寒和封令铎的伤,姚月娥于心不忍,几乎隔三岔五地就要在膳房亲自下厨,熬一点补气强身的鸡汤。
  叶府的厨房与赵府仅隔着个围墙,也不知封令铎是不是故意,每当姚月娥在厨房忙碌的时候,她就能听到某人不知为何的声响。
  听叶少卿的侍卫说,那是封令铎在后院练剑。想是赵公子遭遇刺杀后醒悟了,痛定思痛,决定学些武艺傍身。
  思及此,姚月娥委实有些佩服封令铎这敬业的态度。
  可他白日里敬业唱戏给旁人看也就罢了,这不分时间的午休时也在嚯嚯练剑,吵得人睡不着也不是个办法。
  于是在封令铎卖力表演的某一个午后,姚月娥忍无可忍地爬上后院墙头,将手里半个拳头大的石头朝他狠狠扔了过去。
  这不扔不知道,一扔可不得了。
  姚月娥看见男人精壮翅裸的上半身,那一身麦色油亮的皮肤、线条流畅块垒分明的前腹、还有、还有革带上面,那一把结实有力的劲腰……
  这样的画面若是落在不经人事的小姑娘眼里,顶多是红个脸,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可坏就坏在围墙外的那把腰,姚月娥可是真切地体尝过,也知道它若是抽动起来……
  “啪嗒——”
  石头落地,发出一声轻响,墙外那个舞剑的人也闻声一顿,堪堪回过头来。
  第30章 嘚瑟老跟没媳妇的人在一起,晦气……
  姚月娥吓得一个激灵,呼吸都凝滞了。
  以她现在这么个爬墙的姿势,若是被封令铎撞见,那真是有嘴都说不清。姚月娥心下一凛,赶紧手脚并用地猫腰躲在了墙后。
  好在墙那头的人似乎并没有起疑,兀自静了片刻,而后便响起一串渐远的脚步,想是封令铎收剑行远了。
  姚月娥长长地吁出口气,缩头缩脑地从墙后的柴堆上跳了下来。
  午时刚过,姚月娥却被这一遭闹得睡意全无,她兀自在膳房前的院子里站了一会儿,想起薛清的病似乎还未痊愈,便又起了煲汤的心思。
  姚月娥便去灶房生了火,开始熬汤。
  自梁三的事情出了以后,姚月娥被取消了贡户,眼看与薛清约定的半月之期就要到了,她窑上的兔毫盏除了上次侥幸烧出来的一只,之后的烧制中,便再未有过。
  偏生姚月娥越是着急,越是一筹莫展,索性这几日她也懒得去窑上了。
  初夏的午后很是宁谧,阳光透过门缝和花窗洒了一地,满室的静谧。姚月娥也是这时才想起来,这偌大的叶府,最近几日似乎格外安静。
  姚月娥盯着眼前灶火,用扇柄戳了戳耳鬓,想起这几日见到封令菀时,她总是目光游移、回避躲闪,一副生怕被人捅破了什么秘辛的模样。
  不仅如此,就连以前隔三差五总能见上一面的叶少卿,都足有好几日不见了……
  “啪!!!”一声惊响将姚月娥的思绪拉回来。
  她怔忡回头,看见一张小矮凳杵到身侧,往上看去,那个愁云满面、乌云罩顶的人,不是封令菀又是谁?
  “哎……”不等姚月娥开口,封令菀便自顾叹气道:“实话跟你说吧,这几日我其实不是在躲你,我是在躲叶德修。”
  “啊?”姚月娥张了张嘴,只听封令菀言简意赅地道:“因为我把他睡了。”
  “啥?!”疑问变成了惊叹,姚月娥难以置信地看着封令菀,一时无言。
  睡?哪种睡?是她理解的那种睡法吗?
  封令菀倒是被瞧得来了火气似的,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不甘示弱地回瞪着她道:“这么看我做什么?那日的药你不也中了?亏得救走你的人是我哥,若是换了别人,指不定……”
  “药?”姚月娥打断了她,想起次日封令铎那张红肿的嘴,瞠目到,“你说的是我们那日中的药?”
  “对啊,”封令菀道:“那药后的感觉,简直跟喝醉酒一个样。”
  “那……”姚月娥眼皮狂跳,追问到,“那你……你还记得自己对叶少卿做了什么吗?”
  “谁会记得!”封令菀声音拔高了一度,反问:“你记得你对我阿兄做了什么吗?”
  “……”姚月娥摇摇头,当真是什么都不记得,可她还是不甘心地追问:“既然你什么都不记得,怎么会说自己差点……那啥……”
  “还不是叶德修说的。”封令菀气到,“他说我污他清白,让我对他负责。”
  “……”姚月娥这下倒是想起来了。怪不得次日叶少卿来寻他们的时候,要带那个古古怪怪的围脖,而且,思及他勃颈和下颌上,那些可疑的红痕……
  姚月娥忽觉恍然。
  她努力回想那一夜的自己和封令铎,可除了一些零零散散的画面,脑中一片空白。
  封令菀看不懂她的欲言又止,兀自补充道:“你看我哥,从小到大皮实得就像只野猴子,战场上刀山火海都没倒下,这还不是被你给折腾得,卧床不起。”
  她故意停顿了一息,好加重“卧床不起”那几个字的语气。
  姚月娥手忙脚乱地冲上去,捂住封令菀的嘴道:“别瞎说!他那是冻的!和我没有关系!”
  “行行行,没关系。”封令菀也不争辩,云淡风轻地拨开姚月娥的手,继续愁到,“我哥那是他活该。”
  话锋一转,她又接着道:“可是叶德修哭着说他是第一次,被我夺了清白,要我负责。虽说确实是我强迫了他,但,我、我我也不是故意的啊!”
  封令菀声情并茂,倒把自己给说得又气又委屈,最后只能挥着拳头道:“看老娘不抓住那个下药的鳖孙!到时候一定亲手咔嚓了他!嗯?”
  封令菀蹙眉转过来,问姚月娥,“你的汤是不是煲糊了?”
  姚月娥怔住,回头一看——这哪儿只是煲糊了汤,若是封令菀不提醒,只怕是整个汤罐都要给烧炸了!
  好在封令菀眼疾手快地一脚踹飞了汤罐。
  这下汤罐保住了,可那炉子里的火没了阻挡,猛地一窜三尺高,吓得姚月娥不管不顾,抄起封令菀搬来的凳子就给叩了上去。
  这凳子是上等的铁力木,结构紧实,不易着火。可一个硬物这么突然地怼上去,阻了外焰往上窜的空间,那火舌便倏地一转,掉头往下方的那个通风口窜,差点就燎了姚月娥的裙角。还是封令菀拎起地上的半桶水,这才“哗啦”一声,将火给灭了。
  然而等她扔了手里水桶,转身去寻姚月娥的时候,却见她双眼放光、面色潮红,一副顿悟了什么绝世武功的模样,一把扯住了封令菀的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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