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请您稍等,我去看一看。”
莫柠听到对方放下听筒的声音,对方的动作应该很轻柔,莫柠没有听到那种刺耳的碰撞声。电话就在耳边,莫柠静静地听着,对方终于回来了。
“莫先生,真的很抱歉——”话是这样说,可对方的语气一点都没有抱歉的意思,甚至有些轻松愉快的感觉,“窦老师昨天出去采风了,起码要离开半个月。您可以留下您的联系方式,等窦老师一回来,我马上联系您。”
“嗯,请问南枝老师在吗?”
“在的。”声音造作积极,但隐约有些不耐烦。
“麻烦你问一下南枝老师,下午有没有空,我想和他见一面。”
“请您稍等。”电话那边传来了轻微的碰撞声。
等待时间长了一些。十一点半了,南枝老师可能出去吃午饭了吧!莫柠正思忖着,听筒里突然传来一把尖利的声音,莫柠立刻把听筒从耳边拉开一段距离。
“啊!真的是你吗?莫柠,我亲爱的缪斯。”
浮夸的声调,莫柠几乎可以看到他在电话那头手舞足蹈的模样。既然有求于人,莫柠很想要表现得热情一些,可是她太了解这位艺术家朋友了——得寸进尺,莫柠迅速衡量了风险,立刻做出了决定。
“嗯,是我,南枝老师。”这语气听起来好像是对方有求于自己。
“你下午要来看我?”
“嗯,有点事需要你帮忙。”
“你想要新衣服?”
“不不不,是一些工作上的事情。”莫柠想起南枝最近的作品,毛骨悚然。
“工作上的事情?我的工作没问题呀!”
“不,是我的工作——”
“你的工作?你的工作怎么了?你也有工作了吗?你怎么没告诉过我?”对方连珠炮弹似的喋喋不休,莫柠根本插不进去一句话。
嘈杂、嘈杂、嘈杂,莫柠度秒如年,五分钟、十分钟、二十分钟……,终于停下来了,莫柠听到喝水的声音。
机不可失,莫柠赶紧说:“南枝,我们下午见面再详谈吧!你肚子也该饿了吧!”
“呀!你这么一说确实有点饿了。”
莫柠好像看到了对方一边抚着自己的大肚皮一边说这话,而且莫柠肯定,除了和她讲电话这段时间,他的嘴里根本没有缺少过食物。
“那就先吃午饭吧!下午两点,我过去找你。”莫柠“啪”一声挂断电话,不给对方一丝一毫开口的机会。
莫柠不想再打电话了,她的心情糟透了,南枝肯定会揭开旧伤疤,然后若无其事地在上面撒盐。可是又不能生他的气,因为生气对他根本没有用;他只会一脸无辜,要是给他一拳又下不去手;因为下不去手又越想越气,最后气坏了自己,这样的买卖很不划算。
第14章 第14章
敬州市第三人民医院的停车场很空旷,员工停车区以外,放眼望去只停了另外三辆车,悲伤的氛围蔓延开了。苍白的医护区、刺鼻的消毒水味道、忙碌的医务人员——痛苦的回忆涌上心头。丁瑶和唐诺都不是心灵脆弱的人,可他们都失去过心爱的人——医院的病床上、大门紧闭的急救室。
外科在三楼,尤天良的办公室是楼梯口往左转的最后一间。尤天良的长相没有太大的改变,还是那张清秀苍白的脸庞。办公室里有一位病人,而办公室外的等候区没有愁眉苦脸病人。今天上午的最后这一位病人离开办公室,丁瑶和唐诺准备“冒失地”闯进去。两人没有等太久,病人走出医生办公室,从他舒展的五官和轻松的表情来看,尤天良起码是一位讨人喜欢的医生。
丁瑶和唐诺第一时间跨步闯了进去,尤天良不明就里地瞪大眼睛看着两人一会,说:“不好意思,上午的诊疗结束了——”
唐诺出示了警官证,明晃晃的银质警徽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唐诺的嗓音突然沧桑起来,说:“尤医生,我是总署刑警7队的督察,我叫唐诺。我们想向你打听一个人的情况,能耽误你一点时间吗?”
尤天良慎重地凑上前看清楚唐诺的警官证,看看手表——十二点已过,他喝了口水,接着清了清嗓子,说:“二位,要是不介意的话,我们一边走一边说吧!我们中午休息的时间比较短,请见谅。”尤天良脱下白大褂,随手搭在椅背上,“要是时间比较长的话,我们可以一边吃饭一边聊。”刚踏出办公室的门,尤天良才问:“你们要跟我打听什么人?”
“张丽仪,这个名字你有印象吗?”
“丽仪?”尤天良张开嘴巴又闭上了,停顿了一下才说:“我是认识一个叫张丽仪的女人,可我不确定我们说的是不是同一个人。”
“你看看,这个人是不是你认识的张丽仪?”唐诺给他看的是从霍志鸿那里要来的单人照。
尤天良轻轻一笑,说:“确实是同一个人。可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
尤天良似乎急于撇清和张丽仪关系——或许是出于警觉、或许是出于心虚、或许还有别的隐情——丁瑶感觉第一次看到破案的希望。
“没关系,我们就随便聊聊,我们对她的过去同样有兴趣。”
“可这是为什么呢?”
“张女士的丈夫向警方报案,说自己的妻子失踪了,我们已经立案调查了,还请尤医生配合我们的调查。”
“当然。”尤天良一开始就注意到丁瑶了,可是一直没人主动介绍丁瑶,便问:“这位小姐也是警探吗?真年轻啊!”
“她是我的助理,丁助理。”
“你好,丁助理。”尤天良看着丁瑶的眼睛在发光,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友好。
丁瑶觉得对方肯定是把自己看成只会尖叫卖乖的“花瓶”了,于是有些愤愤然,她拒绝回应尤天良的友好,撇开脸假装没听见,尤天良笑了笑以掩饰尴尬。可疑、心术不正、自以为是——丁瑶立刻就给尤天良下了这样的定义。她认为,张丽仪疏离孤儿院是被迫无奈,还值得同情谅解;而尤天良疏离孤儿院,那肯定是自己的选择。从一开始,尤天良就很刻意地想表现出一种与众不同的儒雅气质,让丁瑶觉得他在有意摆脱出身孤儿院的往事。
唐诺冷笑了一声,说:“尤医生,你还记得最后一次见张丽仪是什么时候吗?”
“什么时候?”尤天良露出了思考的神情,可以确定的是他并没有在想唐诺的问题,他的目光中透着狡黠,“丽仪结婚之后,我们就很少联系了——”尤天良强调了之前的说法,“具体什么时候,还真的不好说。”尤天良露出一副很为难的样子,但是他看到唐诺对此无动于衷,便又接着说,“起码有五年了,她出国之后我们就一直都没有联系了。她可是霍太太,哪有空理会我们这些‘患难之交’呀!”
“那你见过她的丈夫吗?”
尤天良不能理解唐诺的意图,但还是如实回答,说:“见过,那也是五年前的事了。在一次医生协会的午餐会上,那小子可真够傲慢的。”尤天良幸灾乐祸地挑挑眉,“说不定是丽仪终于受不了他这个丈夫,离家出走了;又或者——”尤天良故弄玄虚地停了下来。
唐诺决定咬这个勾,满足尤天良的虚荣心,说:“又或者什么?”
尤天良咧嘴一笑,说:“那个姓霍的又看上了别的女人,然后痛下杀手,把丽仪杀了,再把尸体藏了起来。”
“他是有多讨厌霍志鸿呀!”看着尤天良得意洋洋的嘴脸,丁瑶暗自想道。
“尤医生,你的想法真是令人——醍醐灌顶呀!”唐诺的嘴角往下拉了拉,“那你觉得张丽仪有可能藏在什么地方呢?”
“这我可就不知道了。”
“按照你的第二个设想,你认为霍志鸿会在什么地方藏匿尸体呢?”
尤天良得意的笑容僵住了,扭曲变形,秀气的脸蛋变得狰狞,他的嘴角微微发颤,说:“我是不是说的太多了?需不需要找个律师呀?”尤天良仰着脖子大笑起来,笑声很刻意,就是为了转移别人注意力而已,“开玩笑、开玩笑呢!”
“哪件事情是开玩笑?是霍志鸿杀人藏尸,还是你准备请个律师?”
“都是开玩笑。”
“那尤医生可真是幽默。”这时,三人已经站在医院外面了,唐诺紧紧盯着尤天良,面无表情,说:“尤医生,关于张丽仪夫妇,你还有什么能告诉我们的吗?”
尤天良茫然地摇摇头,看得出来他的心思已经不在当下了。
丁瑶和唐诺走到停车场,停车场内的车少了一辆;钻进车里,两人还在消化刚才的谈话,都没有开口说话。车子晃晃悠悠开出了医院,尤天良还站在刚才唐诺和丁瑶离开的地方,一步都没有挪动。
“你看——”丁瑶首先注意到尤天良,指着他所在的地方说。
唐诺朝那边扫了一眼,说:“这小子肯定有事情瞒着我们。”
“我也觉得他很可疑,你觉得会不会就是他——”丁瑶没有说完后半句,她想知道唐诺和她的想法是不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