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莫柠赶到丁瑶身边,沈浚航也默默地凑上前去,二人看了半天,不明就里地面面相觑,沈浚航喃喃道:“丁特使,你在卖什么关子呢?不就是个绣花枕头吗?有什么好看的?”
  “你们这些大男人当然看不出来。”丁瑶忿忿不平地解释道:“你们看,这个枕头只有这一边用的是锁边针的针法,而且手法粗糙,间距不一;然后再看其余三边,并且包括正面的四边都是用三角针的针法锁的边,整齐划一,手法高明,几乎没有瑕疵。”丁瑶颇为得意地挑挑眉。
  沈浚航拿起枕头,说:“里面说不定有猫腻,我来弄开看看。”紧接着,“刺啦”一声,枕头沿着边角被撕开了背面。里面掉出来一张小纸条,沈浚航将小纸条抚平放在书桌上,三人都围着纸条看,沈浚航轻声念道:“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沈浚航暴躁地立起身,气呼呼地埋怨道:“这什么鬼嘛!一首情诗藏这么深干什么呢?你说这女人怎么想的?”
  “你急什么呢?”莫柠语气中略带斥责,说:“这字苍劲有力、圆浑顿挫,写字之人一定是满腹经纶之辈;可你们看,这像是一个文人雅士的书桌吗?所以这首诗肯定是别人写给她的。如此这般的珍而重之,想必两人的关系非比寻常。”
  “我明白了。”沈浚航的转忧为喜,说:“昨晚巫洁盛装打扮,说不定就是去会这个写诗给她的情郎。藏得这么严密,说明情郎很可能就是乔家的人,害怕被人发现,认出字迹来。难道——”沈浚航故弄玄虚地顿了一会儿,继续说:“你们说,那个情郎会不会就是乔少爷?两人一言不合吵起来,乔少爷害怕被人发现,失手杀了她。”沈浚航右手握拳锤在左手掌心,说:“没错,就是这样。只要稍后一对笔迹,我看乔进诚还怎么狡辩?”气都还没缓过来的张潮再次出现,领了沈浚航的命,急匆匆跑了出去。
  “浚航。”看着张潮任劳任怨的身影,莫柠说道:“张潮这小子真心不错,累得半死都不会吱一声,我还听说他很上进,什么都肯学,我看他大有前途。”
  “好是好,可惜不是我的人。”
  “李寺正都快致仕了,你就随便找个借口把张潮弄来呗!难道这点手腕你都没有吗?”
  “李寺正是张潮的亲舅舅,就算耍手段弄到身边也放心不下,我看就再等两年,有大志在,我还不至于太抓襟见肘。”
  “不就是放不下身段吗?我帮你出面还不行吗?反正我脸皮够厚。”莫柠冷笑道。
  在莫柠和沈浚航对张潮展开讨论的时候,丁瑶正专心致志地搜查着巫洁的梳妆台,搜查过后还耐心地将物品放回原处。
  “怎么样?有什么进展吗?”沈浚航磨蹭到丁瑶身旁问道。
  “没什么异常,就是普通女人家的梳妆台,都是些胭脂水粉、金银首饰而已。”
  莫柠也凑了过来,看见丁瑶右手托着下巴,面露不解之色,便说:“怎么?有什么想不通吗?”
  “台上有很多胭脂水粉,看得出来巫洁生前是很爱装扮的人;既然是爱装扮的女人,为什么首饰却寒掺得可怜呢?一只没有宝石装饰的银发簪,一对珍珠耳环,再加上死者头上配戴的步摇,总共才三件饰品,堂堂乔家的姨娘,花在胭脂水粉上的钱比花在首饰上的还多,这难道不奇怪吗?”
  “难道拿去养小白脸了?”沈浚航迫不及待地说道。
  莫柠和丁瑶同时白了沈浚航一眼,莫柠说道:“浚航,找人去看看巫洁的丫鬟秋儿的情况。要是没什么大碍,尽快让她过来一趟,认认桌上的东西。”
  第12章 第12章
  莫柠刚吩咐完沈浚航,二人一转身又看见张潮着急忙慌地跑进屋里,手里拿着从乔进诚房里拿过来的书信。莫柠哭笑不得,沈浚航面带愧色,张潮也再次被使唤出去。三人拿着乔进诚的亲笔书信与巫洁枕头底下的情诗比对,发现二者字迹相符,沈浚航高兴得一跃而起。
  “凶手果然是乔进诚,眼下罪证确凿,看他怎么狡辩。”沈浚航欣喜地踱来走去,说:“莫柠,看来这件案子不用劳你费神了。”
  “这封信能说明什么?除了证实二人有奸情之外,并不能坐实乔进诚的罪名。没有凶器,我们就要想办法找多点证据才行。”
  沈浚航斜瞥了莫柠一眼,嘟囔道:“你就是不愿意接受乔进诚是凶手的事实而已。”
  “我只是不敢想象,怎么会有人能冷血到杀了人还去风花雪月。”
  “你昨晚又去平康坊了吗?”沈浚航又气又急地扯着嗓子说道:“你在想什么呢?我真不明白,那种烟花之地有什么吸引你的地方,值得你总是闷在那里流连忘返?”莫柠懒得搭理沈浚航,但沈浚航不依不饶地抓住莫柠的手腕,说:“是不是又是白璐?那个女人到底给你吃了什么迷药?”
  “浚航,看在我们兄弟多年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我希望你能尊重我身边的姑娘们,不论她们出身如何,她们都跟我们是一样的——都是人。”莫柠脸色凝重、语气严峻地说。
  沈浚航沉思片刻,面带愧疚,语气恢复平静,说:“莫柠,我没有别的意思。你是不知道我们这段时间有多担心你,我刚才是气不过,你宁愿跟她们诉衷肠,也不来找我帮你排忧解困,是你不把我当兄弟。”
  “白璐下个月要嫁人了,对方是个外地商人,老实本分、家境富裕,我昨晚是去见她最后一面的。我们两个在平康坊里走着聊着、走走停停、席地而坐,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天亮,期间就看到了乔进诚深更半夜走进来凤楼。当时街道空无一人,就乔进诚鬼鬼祟祟地在街上张望,所以我对他印象特别深刻。”
  “鬼鬼祟祟,还不是因为做贼心虚吗?”沈浚航认了死理。
  “那也不一定是因为杀人,可能是因为他贿赂了守门的官员进入平康坊才心虚的。”
  “总之乔进诚嫌疑最大,无论他是不是真凶,我们现在都不能放过他。”
  “这是自然。”莫柠心不在焉地说道。沈浚航识趣地坐在一旁,默不作声。
  有一刻钟的静默,巫洁房里的三人各干各的,互不打扰。安静的环境中,人的听觉灵敏起来,一阵突如其来的脚步声吸引了三人,六束目光齐刷刷扫向发出脚步声的方向。张潮健壮匀称的身躯、年轻英俊的脸庞出现在眼前;然而,六束目光并没有稍加停留,而是冷漠地扫过张潮,直勾勾地盯着他身后那位羞赧、脸色苍白、正在瑟瑟发抖的妙龄少女。
  “刚才站在池塘对面张望的就是你,对吗?”莫柠冲到少女面前。
  “是,大人。”少女极不适应地往后撤,脸色愈发惨白。
  “你就是秋儿姑娘?”沈浚航冷冷地问。
  “是,大人。”少女低下头,浑身发抖,双手不由自主地揉搓着手绢。
  “秋儿姑娘。”丁瑶来到花容失色的少女身边,柔声说:“我叫丁瑶,我们是大理寺的官差,有些事情想向你确认一下。你能坚持一下吗?”丁瑶扶着少女的手臂,温柔而坚定地看着她。少女好似被重新注入了勇气,不再发抖,轻轻地“嗯”了一声。丁瑶扶着秋儿先往梳妆台走去,莫柠往后让了一步,同时按住了一心往上迎的沈浚航。丁瑶为秋儿展示了梳妆台上的所有物品,热切地说:“秋儿,这里有没有少什么东西?”
  “少了一只金步摇,上面有一颗绿宝石,那是姨娘最珍爱的。”
  “秋儿,乔家上下平日待姨娘如何?”
  “嗯?”秋儿先是不解地抬头看向丁瑶,很快又豁然开朗,说:“大人是误会了,乔家并没有亏待姨娘,只是——”秋儿叹一口气,说:“巫二哥嗜赌如命,姨娘不得不变卖首饰替他还债,才落得这般光景。”
  “原来如此。”丁瑶点点头,说:“秋儿,你再看看屋里,有没有少什么东西?”
  秋儿巡视屋内,看到卧榻一片狼藉,不由得紧皱眉头,嫌弃地挪开目光看向书桌,出神地摇摇头,说:“没有。姨娘身上凡是值点钱的东西都被巫二哥洗劫一空了。以前,老爷心疼姨娘,看到屋里缺东西都会差人补上;自从老爷病倒了,姨娘和少爷闹翻之后,就鲜有人再关心姨娘了。”
  “那你有没有见过这张纸条?”
  “这是——”秋儿茫然地看着,说:“上面写的是什么?”
  “上面的内容不要紧,我想知道巫姨娘生前是不是经常会收到这样的纸条?”
  “这是在姨娘屋里找到的吗?”秋儿震惊不已,说:“不会的,姨娘根本就不识字。我从未见过这些纸条。”震惊之余,秋儿果决地说。
  丁瑶望向莫柠,迎来的是同样震惊的神情。秋儿也循着丁瑶的目光看向了莫柠,与莫柠的目光交汇,很快又红着脸低下头。
  “秋儿姑娘,你没住在这屋里,对吗?”莫柠试探着往前挪,轻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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