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你所说的事情我们会向瓶儿姑娘求证。”莫柠坐回原先的位置,说:“你有没有怀疑的对象?觉得谁最有可能是孩子的父亲?”
  “巫洁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所以那个奸夫肯定不是外人,只能是现在住在乔家的那些人。”乔进诚咬着唇,接着又喝下一碗水,郑重其事地说:“我也想知道是谁,据我了解,现在只能排除我、我爹、付昆和我的书童韩达。”
  “你有没有跟巫洁说过你抄写的那些诗词的意思?或者征询她的意见?”
  乔进诚露出嗤之以鼻的蔑笑,说:“她根本不识字,我怎么可能去征询她的意见?何况我抄写的都是情诗,怎么好意思告诉她呢?”乔进诚想了片刻,说:“你们有没有找到那张纸条?上面写的是哪首诗?”
  “是《上邪》,你有没有印象?当时发生过什么?为什么这首诗会在巫洁手里?”
  “《上邪》?”乔进诚双手抱头,竭力回想,最后却徒然地摇着头,说:“我记不起来了。我经常会一次写十几、二十张纸条,然后一次送一张给瓶儿,少一张两张的话,我也不容易察觉出来。”
  “乔公子,有句话问出来会很难堪,不过我希望你如实回答。”莫柠紧盯着乔进诚,说:“你觉得巫洁对你有没有异样的情愫?”
  乔进诚痛苦地闭上眼睛,无声地低下头,沉默良久,才冷冷地说道:“她并没有跟我明说,可是我能感觉到——”乔进诚舔了舔嘴唇,说:“没错,她对我有别的期望,特别是我爹卧床之后,她表现得更加明显。后来我开始害怕了,所以我才拿她的哥哥们开刀,跟她彻底决裂。”
  莫柠沉默地坐着,凝神静思,仿佛已超然世外,对眼前的事物毫不在意。这是莫柠在脑海里整理线索的惯有神色,沈浚航对此了然于胸,便说:“乔公子,你的话都说得通,可你还是嫌疑最大的那个人,所以我们还要暂时扣押你。”
  “沈大人。”乔进诚屈身趴在地上,恳求道:“我求求你,这件事情一定不能传到我爹和奶奶耳里,我不想让他们失望,求你了。”乔进诚恳切地磕了个头。
  “我只能答应你,如非必要,尽量不提及此事,别的我不能保证。”
  “谢谢沈大人。”乔进诚又重重地磕了个头。
  沈浚航大发怜悯之情,不忍心再看到乔进诚的惨况,轻声问道:“叶小姐,你还有什么疑问吗?”
  “没有了。”
  “把犯人押下去。”沈浚航挥了挥手。
  两名狱卒押着乔进诚离开审讯室,室内陷入一段长时间的沉默,沈浚航和丁瑶愁眉紧锁,依旧毫无头绪,莫柠的神情却由阴转晴,比审问之前显得轻松些许。三人迫不及待地走出监狱,由典狱长亲自送到监狱门前。
  “梁狱长,刚才那位乔公子很可能是无辜的,希望你能多关照些。”莫柠偷偷将钱塞进典狱长手里,说:“小小心意,就当是我请兄弟们喝个小酒。”
  梁辉试图推回给莫柠,说:“莫公子的好意,卑职心领了。”
  “你可一定收着,不然我不放心。”莫柠抽回了手,说:“梁狱长尽管放心,这是我个人的心意,保证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告辞,请回吧!”
  “那我替兄弟们谢谢莫公子了。”梁辉拱手告别,转身而去。
  第15章 第15章
  从大理寺(义宁坊)到平康坊途径西市和六个里坊,一路上都是热热闹闹、繁荣昌盛的景象。走进平康坊却像是走进了另一个世界,街道人丁寥落,店铺大门紧闭,满目皆是冷清颓丧的景象。莫柠轻车熟路地走在前头;丁瑶跟在莫柠身后,用好奇的眼光不安地窥视这自己连做梦都不敢接近的烟花之地;沈浚航亦步亦趋、战战兢兢地跟着丁瑶。
  来凤楼位于平康坊的西南角,曾是坊内首屈一指的青楼。由于地处偏远,加之寻欢阁和黄粱殿的崛起,来凤楼不经不觉间失去了首席的宝座。虽不似往日辉煌,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风浪洗涤过后的来凤楼岿然不到,与寻欢阁、黄粱殿成三足鼎立之势,明面上彼此客气谦让,暗地里硝烟弥漫、势成水火。
  “莫公子,”这是一把清甜的声音,人如其声,声音的主人是一位长得比声音还甜美的妙龄少女,淡粉色的衣裙、淡粉色的头饰配以淡粉色的俏丽脸蛋,洋溢着烂漫无邪的青春气息。
  “铃儿?”莫柠诧异地唤了一声便迎上前去,左右顾盼,说:“怎么就你一个人呢?白姐姐呢?”
  “姐姐还在殿里——”铃儿注意到丁瑶和沈浚航也走了过来,便止了话。
  “不是约好巳时启程吗?莫非有什么变故?不妨直言。”
  “没事,一切安好,姐姐还在殿里收拾细软。”铃儿咬着唇,呢喃思量片刻,急声说:“公子是来跟姐姐话别的吗?”
  “我是来查案的。你——确定没事吗?”
  铃儿倒吸了一口气,说:“没事,真没什么事。”
  “没事就好,好好照顾自己,替我告诉白姐姐,我祝福她婚姻美满、早生贵子。”莫柠歪着头温柔地笑了笑,说:“那就不耽误你了,后会有期。”
  莫柠往前迈出一步,铃儿却一个箭步窜到莫柠面前,张开双手拦住去路,说:“公子,你能再去看看姐姐吗?要是临别之前见不到你,姐姐会抱憾终身的。张员外等姐姐一上午了,可姐姐总是找借口拖着,我知道她想再见你一面,公子——”
  “铃儿,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不是我狠心,可我真的不能去。”说着,莫柠取下腰间的玉佩递给铃儿,“你把这个交给白姐姐,她就会明白了。我还有公务,恕不奉陪。”莫柠绕过铃儿,抽身而去。
  铃儿气呼呼地站在原地,恼怒地跺了跺脚,又羞又愧,不由得红了眼眶,热泪在眼眶里转了一转,滴下一滴泪珠便成了怎么都止不住的决堤泪水。铃儿一路哭着跑回黄粱殿,一见到白璐就冲上去抱住她,放声痛哭起来。白璐听着这令人心碎的哭声,又被勾起来伤心处,也抱着铃儿痛哭起来。哭着哭着,铃儿先缓过劲来,抽抽搭搭地松开手,姐妹二人离开了彼此的怀抱。铃儿擦干了自己的泪水,却怎么都止不住白璐的泪水。铃儿焦急地用双手捧起白璐的双手,说:“姐姐,你别哭了,为了莫柠那个负心汉、薄情郎,不值得呀!”
  “铃儿,你在说什么?我不许你这样诋毁莫公子。”
  “姐姐,你醒醒吧!他根本看不起我们,巴不得立刻和我们划清界限。”铃儿激动得跳起来,说:“我原本想去找他过来再见你一面。结果出门一拐角就遇到了他,我都说出口要他来见你一面,可他只留块玉佩来打发我,说什么见到玉佩,你就能明白他的意思,简直混账。”
  “玉佩呢?”白璐弹起身,抓住铃儿的双肩问道。
  “在这。”
  铃儿亮出塞在腰间的玉佩,白璐夺将过去,用双手珍而重之地捧着,稳稳地压在心头,泪水就此止住。白璐跌跌撞撞地往后退,铃儿上前扶她坐下,沉默了一阵,白璐清冷地说:“铃儿,最后清点一次物品,收拾齐全,然后去通知张哥,我们立即启程。”
  “是,姐姐。”铃儿半张着嘴,话冲到嘴边又硬生生地吞了回去,一脸落寞地执行了白璐的命令。
  “怎么回事?这可不是你的作风。用一块玉佩敷衍人,这样做会不会有点过分?反正就在楼下,你上去见她一面,我和叶小姐去来凤楼等你也行。”沈浚航并肩走在莫柠身边,冷冷地说道:“我怕你后悔。”
  “要说的昨晚都说过了,再见一面有什么意义呢?哭哭啼啼的场面多难堪,当断则断,拖泥带水对谁都没好处。”莫柠冷着脸。
  “莫柠,莫公子,你心真狠,你才是做大事的人。”
  “所以你千万别惹我,不然我就跟你绝交。”莫柠语气和神态都显得特别轻松,可丁瑶却能看出莫柠眼神中透漏出的无以言状的悲寂。
  第16章 第16章
  莫柠一言不发地在前面带路,左拐右绕走了三个街道,莫柠在一扇高大庄严的红木门前停下了脚步,砸着门上的铁环发出沉闷的哐哐声。
  “谁啊?这么早?没见到门关着吗?”伴随着门后几句烦躁的怨言,红木门被打开了一条门缝,里面探出来一个尖嘴猴腮的脑袋,这颗难看的脑袋发出了尖刻难听的声音,“急什么急呢?没看见还没营业吗?晚点再来。”
  难看的脑袋急着往里缩,沈浚航出手扳住门边,低吼道:“我是大理寺寺正,前来查案,还不赶紧开门?”
  “少糊弄人,冒充官差可是大罪,信不信我报官抓你们?”这颗脑袋露出了鄙夷的冷笑,不耐烦地撒撒手,说:“赶紧走开。”
  “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这是什么。”
  沈浚航亮出腰牌,脑袋上原本就小得可怜的眼睛眯缝着紧盯腰牌,费了好大眼力才看清楚这块银质腰牌,上书“大理寺寺正”,左下角刻有一只栩栩如生的、往上飞翔的鹤。眯成缝的眼睛猛然睁大了——然而还是小得令人同情,他慌张地打开了门,卑微地点头哈腰,说:“官人,劳烦在此稍等片刻,我去找掌柜的过来。”沈浚航双手交叉胸前,官威十足地摆摆手,趾高气昂地扬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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