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何出此言?”莫柠问道,“又是何幸之有?”
  冷三千抬起眼眸,秋波流转,柔情似水,却凝重了神色,说道:“此事关乎子萱的终身大事,涉及女孩家的声誉,莫公子还是亲自去问她本人或者丁员外比较合适。我与子萱虽是师徒关系,但毕竟也是个外人,不可随意置喙。”
  莫柠明白了冷三千的意思,点点头,说道:“冷小姐思虑周全,鄙人深受启发。”
  “尘世间漂浮,女人总有太多身不由己,不像你们男人,能活得逍遥自在。”冷三千轻轻抚摸着莫柠受伤的右手,低垂的眼眸既难过又心疼。
  莫柠怔住,怔了半晌,苦笑道:“活得逍遥自在也是要付出代价的。”她缓缓将手收回,看着冷三千打的结,眼前一亮,问道,“冷小姐也懂岐黄之术?伤口包扎可真不错。”
  “年幼时曾看母亲给父亲包扎过,看得多了,便也学到一些。莫公子不要见笑。”
  “你的父亲经常受伤吗?他们现在何处?”
  “家父家母已去世多年,”冷三千咬着嘴唇,忧伤地说道,“家父生前是一名闯荡四方的镖师,丧命拦路盗匪之手。家母忧伤过度,不出半月,也逝于病榻之上。幸得好心的叔伯救助,方不至于流落街头。琴姬的身份虽然低微,但只要节俭一些,还是能存下可观的财帛,至少能够保证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不必再仰人鼻息。”
  “冷小姐心境超凡,才是真正豁达自在之人。”
  “不过是苦中作乐罢了。”
  一语未了,只听外面一阵仓促的脚步声,起码有两个人正往内厅赶来。莫柠定睛一看,赶来之人正是丁瑶与赵如海,叶启明紧紧跟在丁瑶身后,陆奕然却没有同来。丁瑶进屋,第一眼就看到莫柠和冷三千相对而坐,举止亲近,上扬的嘴角瞬间耷拉下去,因找到自燃物来源的欣喜之情刹那间一扫而空,心噗通噗通地乱跳,就连叶启明跟她说话,她都全然没有听见。
  “你们在干什么?”丁瑶高声质问道。她的脸被气红了,红得就像指天椒,又辣又疼。
  “莫柠的手受伤了,”沈俊航的声音从丁瑶背后传了过来,解释道,“冷小姐刚替他包扎好。”
  丁瑶这才注意到莫柠被丝巾包裹住的右手,亦羞亦恼地问道:“怎么就受伤了?”她走到莫柠跟前,扶起她的手臂,怒气已消,却冷冰冰地补了一句,“活该!到底怎么弄伤的?疼不疼?”她的声音软了下来,听起来糯糯的、甜甜的,直叫莫柠心神荡漾,千万朵桃花在心头绽开。
  “现在不疼了,一点都不疼了。”莫柠傻笑着嘀咕道。
  “咳咳,”沈俊航也走了过来,说道,“刚才彭少爷痫症发作,为免他咬到舌头,莫柠情急之下只能将手塞进他的嘴里,这才被咬伤了手掌,流了不少血。”
  “也没有流很多血,伤口不大,”莫柠连忙宽慰道,“地上的血渍看起来虽多,但都是夹杂着他的唾液,才看起来比较严重。其实,真的没什么大碍。”
  丁瑶伸出手,很想触摸莫柠的伤口,却又停在半空,然后缩了回去,轻声说道:“没事就好。”
  有那么一瞬间,莫柠多想抓住丁瑶的手,对她说点贴心的话语。
  作者有话说:
  高糖时刻~
  准备好胰岛素了吗~
  第32章 第7章
  彭锐慢慢从痫症中恢复过来,为了避免他受到刺激后,再次犯病,丁若水将他安排到侧室休息,并差专人照看。与此同时,丁若水差人去联富酒庄通报其父彭疾。这段有惊无险的小插曲过后,众人再次齐聚内厅,每个人脸上都多了种深思的表情。
  “丁特使,你可是查到了卢先生自燃的原因?”沈俊航问道。
  “查到了一点头绪,”丁瑶说道,“我在大理寺的藏书中找到了一种叫做‘焚蓟草’的植物,此物生长在西境的雪山之上,世所罕见。单独使用时,无毒无害、无色无味。然而,人在服下‘焚蓟草’后,再饮用加入了‘燃草’的酒,就会在体内引起自燃,烧出蓝色的火焰。所以,卢宏波的死很有可能跟‘焚蓟草’和‘燃草’有关系。”
  “这两种植物长什么样子?”沈俊航问道。
  “册子中没有详细描述,只说‘焚蓟草’是一种通体雪白的怕热植物,只能在高寒的环境下存活,而且总是生长在悬崖峭壁之上。‘燃草’则是一种较常见的植物,花瓣是白色的、芯蕊是黄色的,一指大小,状似向日葵,我看到山庄的花园里就种有‘燃草’,顺手摘了一朵。”丁瑶从衣袖里取出手帕,在手心里展开,里面包裹着一株干瘪的花朵,众人都凑上前围看了一番。
  “这不就是我们常见的鬼针草吗?”于涛惊讶地大声喊道,“这东西可烦人了,会长成黑呼呼的刺球,黏在衣裳上,甩都甩不掉。它竟然还有引起人体自燃的功用?”他露出一副将信将疑的表情。
  “没错。将它成花的时候就采摘下来,晒干后碾成齑粉,加入酒中,让吃下‘焚蓟草’的人就酒喝下,便会在体内引起自燃。”丁瑶利落干脆地说道。
  “也就是说,我们只要查到‘焚蓟草’的来源,就能够按图索骥,顺利找到杀人凶手了。”沈俊航兴冲冲地说道,他的这股兴奋劲就好像已经把案子破了一样。
  “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丁瑶不得不对沈俊航泼一盆冷水,说道,“市面上其实很难找到‘焚蓟草’的售卖者,此物价格昂贵,非寻常人家所能接触。因此,我认为凶手手里的‘焚蓟草’应该不是买来的,而是亲自去西境寻来的。”
  “那岂不是更加简单?”沈俊航的眼睛都亮了,扫过每个人的脸庞,信心满满地问道:“在座诸位可有人去过西境?”
  一阵许久的沉默过后,通达钱庄的掌柜万财第一次开口说话,他是个大块头,灰白头发,说话时总会扯一扯下巴上的小胡子;他脸上总是挂着和善的微笑,似乎带了个笑脸面具。
  “这样说来,‘焚蓟草’可没有办法成为排除嫌疑或者确认嫌疑的证据。因为,据我所知,丁员外、单大师和我,甚至是死者卢宏波,我们年轻时都去过西境。就连彭少爷的父亲,彭老板也曾在年轻时去过西境。难道,凶手竟在我们四人之中吗?”万财紧紧皱起眉头,说道,“我事先声明,我绝对不是凶手。我与卢宏波无冤无仇,根本就没有杀害他的动机。”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单昂冷笑一声,说道,“你把我和丁员外牵扯到里面,却又立刻撇清自己的嫌疑,你的用心未免太险恶了吧?你是不是想说,凶手就在我和丁员外之中?你简直不要太可笑了。别忘了,你的两个宝贝儿子自幼也是在西境长大的。”
  “单伯伯,”万远是万财的大儿子,他有一张方正的国字脸,和一把高亢的大嗓门,“我和万通还是第一次见到卢伯伯,我们有什么要杀害他的理由呢?”
  “没错。单伯伯,”万通紧接着说道,“请您不要牵扯无辜。您刚才说,您和卢伯伯没有冤仇,可是,就在前天中午的午膳后,我亲耳听到您和卢伯伯在东厢房的花园里发生了争吵,您还对卢伯伯动了手。”
  “黄口小儿,切莫胡言乱语。”单昂立身呵斥道。
  莫柠安之若素地坐在太师里,折扇别在腰间,左手托着右手手肘,冷酷地看着眼下正在上演的闹剧。
  “单老鬼,你才是含血喷人。”万财也直立起身,针锋相对地怒斥道,“别以为我不知道,卢宏波这几年都快要把你的棺材本掏空了吧!”
  “二位,请息怒。”丁若水站了出来,他努力保持着儒雅的风度,圆滑地说道,“冲动地恶语相向对每个人都没有益处,我们不妨先冷静下来,好好协助各位大人办案。”
  “丁员外所言极是,”沈俊航眼见闹剧即将结束,赶紧接口道,“单大师,我想您很有必要先解释一下,万二少爷刚才所说的你与卢先生发生的冲突一事。”
  单昂颓然坐在了椅子里,两手用力地抓着膝盖,指尖都已经泛白。他惨白干瘪的面容万分焦虑,他沮丧地说道:“卢宏波就是个泼皮无赖,他利用我在十年前犯下的过错要挟威逼于我,每月都要向我勒索一大笔银子,多则上百两,索取无度,晃眼一过就是五年。万掌柜刚才说的没有错,我的财产确实就快要被卢宏波敲诈干净了,我痛恨他,可是,我真的没有杀害他。我就是个手无寸铁的读书人,根本就不知道‘焚蓟草’和‘燃草’到底是什么。即便我年轻时在西境生活过,也不能代表我就知道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丁员外,你我相识多年,你还不清楚我的为人吗?我连踩死一只蚂蚁都会有负罪感,我又怎么会造下杀人的罪孽呢?”
  单昂越说越激动,眼见丁若水却不动声色,他忽然就要扑上去抓挠对方。幸好沈俊航及时拦住他,呵斥道:“单大师,你不是自称读书人吗?如此行径,真是有辱斯文。”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