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为何改变主意?”
“我想到一件事情,必须先去求证一番。”莫柠又道,“我希望陆姐能重新勘验杨亚蓉的尸体,你差人去长安府衙讨案子了吗?”
“张潮和赵如海带着我的手令去长安府衙了,”沈浚航说道,“虽然于情不合,但是,长安府衙应该不会太过为难,有张潮在,事情理应稳妥。”
两人缓缓驱马前行,绕过一汪水坑,乍然,小道两旁的粗木后面,冲出来三个蒙面黑衣人。光天化日之下,如此装扮,不必多想,便知来者不善。
两员黑衣在前,已拔剑在手;另一员黑衣在后,手持两柄凹面锏,□□是一匹名贵宝驹。
在前的一员黑衣策马再趋前一步,厉声道:“识相的,留下钱财、马匹、包裹细软。不然,定取尔等狗命。”
“宵小之辈,竟敢当道拦截朝廷命官,我看你们是不想活命了。”沈浚航亮出宝刀,驱马拦在莫柠面前,对峙道,“本官倒要领教领教。”
“上!”手持凹面锏的黑衣大喝道,“诛杀一人,赏银千两。”
在前两员黑衣瞳孔中寒光一闪,抽紧缰绳,左右两侧同时夹击沈浚航。
莫柠驱马退至一棵枯树树桩边。良驹性情温和至善,未受到刀剑拼杀的刺耳声响刺激,低头嚼着草叶,俨然与世无争。
两员黑衣迎风扫出两道剑光,一道乌黑剑光直取沈浚航喉咙,另一道乌黑剑光直刺沈浚航前胸。沈浚航前躯往后一仰,扭刀将两剑轻轻拨开,随后,便是一阵紧张刺激的攻防交替。沈浚航应对得当,以借力打力之势,挑下一员黑衣,重伤其右肩。
另一员黑衣惊呼一声,迅速调整搏杀策略,驱马左右闪身,试图以此迷惑沈浚航的心智,谋求突袭得手、一击制胜的机会。
此时,沈浚航闭上双目,嘴角轻轻地挑起一道自信弧度。左手紧住缰绳,右手扬刀而起,随后又是一阵令人眼花缭乱的连续进攻,逼得黑衣应付不暇。刀法之快,竟以一人之力形成合围之势
只听得“叮、噹”两声脆响,火星四溅,黑衣手中的长剑飞出数米之外,胸前衣襟上划出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黑衣坠落马身,倒地挣扎两下,竟不再动弹。
“轮到你了。”沈浚航竖起长刀,直指手持凹面锏的黑衣,说道,“让我瞧瞧你的本事。”
凹面锏黑衣□□良驹似是受到血腥味的刺激,有些躁动不安地低吟着,四蹄不住踢踏。黑衣持稳缰绳,轻扯两下,良驹方才镇定下来。
凹面锏黑衣不答话,目光凛然地凝视着沈浚航,毫无惧色。
两人紧夹马背,两匹良驹箭步追出,双方毫不示弱,左闪右避,刀光锏影碰撞处火星四射。
黑衣灵活矫健,腾挪自如,轻巧一闪避开沈浚航的进攻,旋即又以快如闪电的冲刺反攻沈浚航前胸,招招直取要害,手段阴狠毒辣。
“岂有此理。”沈浚航躲过杀招,额头冒出豆大的冷汗,大声呵斥道,“我对你处处避让,你竟杀招连连。甚好!我便撒开包袱,奉陪到底。”
沈浚航使出一招独龙出动,似刺似劈,直接冲着黑衣的咽喉攻去,第一次展露杀机,双眼布满猩红的血丝。长刀擦着黑衣颈边而过,留下一道清浅的血痕。
黑衣登时处于下风,又攻转守,在沈浚航凌厉的刀法骑术紧追下,连连倒退,气息愈发急促。黑衣勉强和沈浚航缠斗了十几个回合,疲于应付,根本找不到沈浚航的破绽,败局已定。
正当沈浚航挥刀而起,要当头给黑衣最后搏命一击时,忽听耳边“飕”的一声,一支利箭擦着右肩飞过。沈浚航一惊,迟疑之际,凹面锏黑衣已策马出逃,逃出百米之外。
“穷寇莫追。”
身后传来莫柠的一声高喊,沈浚航勒紧缰绳,向周围迅速扫视一眼。百米开外,又一阵策马奔走的踏步声响起,应该是突施冷箭之人在后仓惶奔逃。
“可恶。卑鄙小人,暗箭伤人,简直令人不齿。”
莫柠下马,逼近右肩受伤的黑衣。不料,此人牙关一咬,咬破了藏在齿间的剧毒,脑袋一歪,一命呜呼。她扯开自杀黑衣的面纱,只见其嘴角渗出黑血,剧毒瞬间夺命。
“没想到竟然是死士,”沈浚航愕然,翻身下马,扯下另一黑衣面纱,说道,“三人冒充山匪劫道,意欲何为?”
莫柠看向沈浚航束在腰间的行囊,说出两个字:“锦衣。”
“幕后之人为此大动干戈,不惜牺牲两员死士,看来,杨亚蓉之死确系另有玄机。”
“正因如此,我们才要速速找到李昌顺,问明其父母的真正来历。”莫柠说道,“搞清楚,他为何在毫无证据佐证的情形下,仍然坚信长安府衙错断命案,坚信其母死于谋杀?”
“事不宜迟。”沈浚航手攀马鞍,高大身影轻跃而上,急声问道,“还不走吗?”
“且等一下。”莫柠说道,“先搜一搜两人身上的物件,或许能找到线索。”
沈浚航又跳下马背,喘气催促道:“快快搜完。”
两员黑衣身无长物,只有两柄铁剑随身。所骑马匹是普通的骄马,长安市场极为常见,难以追踪。
沈浚航收起两柄铁剑,塞入包袱。转身瞧见莫柠正捡起利箭,细细打量箭头和箭羽。
“有标记吗?”
朝廷为了控制皇室宗亲拥有武器的数量,要求必须在每件武器上标注家族印记。各自习惯不同,箭头、箭身和箭尾都会成为标记的所在。
这支利箭的标记在箭头,是小篆体的“齐”字。
“齐王。”莫柠薄唇轻动,慢慢吐出这两个字。
第98章 第十四章
莫柠搜走了黑衣身上所有能够带走的物件,与沈浚航驱马离开。两人策马奔驰,争取早些入城,以免再次遇到不明袭击。
疾行至救世堂门口,白幡迎风轻扬,堂内传出淡淡的药香。莫柠闻出其中一味草药是护心草,忽然沉下神色,俊俏的脸上闪现出一丝不安。
两人下马,将两马拴在救世堂门前的大榕树下。
救世堂大门敞开,老弱病患往来不绝。两人走进医馆,张目四望,一眼便瞧见身形健壮的李昌顺,坐在一张卧榻边,手里端着药,正在往仰躺在榻上的长者嘴里喂药汤。
两人穿过病患人群,行至李昌顺身后。
“昌顺,令尊情况如何?”沈浚航急切的话语中,不掩关切之情。
“沈大人,莫世子。”李昌顺放下药碗,起身行礼,“家父刚才急血攻心,险些窒息丧命,幸好丘郎中发现及时,已处理得宜,勉强保住了气脉。”
“至少留住一线希望。”沈浚航感叹。
“李举人,能否借一步说话?”莫柠公事公办地说道,“有些事情,尚须请你解惑。”
李昌顺扫一眼还剩半碗的药,以及病榻上的父亲,眉头微蹙,说道:“莫世子,不如就在此处说话,我想多陪陪父亲。”
“浚航,你到外面看着,不要让别人靠近。”
沈浚航点点头,掀起纱帘,站在帘外,警惕地观察着医馆里面的每个来往客人。
“莫世子,你们是有什么发现吗?”李昌顺重新端起药碗,一边喂药一边问道。
“我们在你家中发现了一件蟒袍,”莫柠取出蟒袍,递向李昌顺,说道,“你可曾见过?”
李昌顺接过蟒袍,在床边舒展开,看了良久,摇摇头,说道:“从未见过。你在哪里找到的?”
“贵府的柴房以前是什么用途?”
“打我记事时起,那里便是柴房。”李昌顺略一沉吟,说道,“是在柴房找到的吗?”
“从来没有变更过用途吗?”莫柠问道,“在你记事之前呢?有没有人跟你提到过?”
“老管家跟我提起过,现在住的宅子不是我们家的祖宅,我们搬来此处之前,我父亲曾差人打点改造过宅子。自从我们搬进来之后,就再也没有动过宅子。”
莫柠收起蟒袍,眼角不自觉地瞟一眼纱帘。
“李举人,你们一家从何处搬来长安?是哪一年的事情?”
“那是十三年前的事情,我十五岁那年,我们举家从齐境搬来长安定居。”
“你父母搬来长安之前,在齐境也是经营酒楼吗?”
“不是经营酒楼。我父亲是齐王府的护卫,母亲是齐王府的侍女。”
“常听人说,齐王宽厚仁义,对待属下颇为慷慨,你的父母怎么会放弃在齐王府的安稳生活,来到长安经营酒楼呢?”莫柠说道,“士农工商,商人是最下品,士人是最上品。放弃仕途,转而从商,莫非有什么变故?”
“世子明察,这也是我心中的疑虑。”
“尊父母没有跟你说过个中缘由吗?”
“只说父亲看重长安商业繁茂,喜欢长安的人间烟火气,才举家搬迁而来。”李昌顺长叹一声,“儿时,我还会略信一二,随着年纪渐长,我意识到父亲和母亲有着秘密隐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