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开玩笑,帝京的勋贵豪门多了去了!
左右不过就是这几句。
什么所有人陪葬啊,治不好就剁了你的手啊……
少见多怪,少见多怪。
舒兰在一旁亦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人参?还要三钱!莫要说三钱了,就是每日一钱也拿不出,她们只会用这些须须末末来打发我们!您再想想别的法子吧……”
“李执呢?他不是家主吗!把他给我叫过来!”李娇扭头问道。
就说男的不适合当家,真是个倒霉晦气的丧门星。
舒兰来不及察觉李娇话语间的上位者口气,在屋内踱来踱去,着急道:“哪有男人过问内宅事的!而且,主君这几日都没出书房,说是政务繁忙,谁还敢去请他啊!”
李娇翻身上马,拿起披风就打算出门:“不中用的老东西,赶紧把他给我叫来,我现在去霍家,实在不行我去求姚月。”
剑兰望着口无遮拦的李娇,假装没听见,急忙出门去请李执。
这时,阿媖抱着一个木盒跑进来,“有,有。”
打开,里面全是人参,个个都有两个手指粗。
李娇拿起看了眼,都是野山参。
“哪来的?”
这对阿媖来说是个略显困难的问题,她仔细思考了片刻,犹豫道:“门口,左,男的。”
是左念。
来不及细想,李娇胡乱拿起一根塞给舒兰:“先切一片给妙妙含在舌下,剩下的拿去熬参汤,快!”
“是!”
一碗参汤下肚,李妙妙丝毫不见好转,呼吸反而更加虚弱。
李娇在床边守着,一直快到黄昏,一口水也没喝。
太阳落下后没多久,李妙妙精神突然好转,竟然能从床上做起来。
看着李妙妙容光焕发的样子,李娇的心沉到谷底。
“阿姊,你来了……我还,还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李妙妙说几个字就要休息一会,全然不似往昔的生气活泼。
“快别说话,留些力气,好了我们慢慢说。”李娇给她披上衣服,紧紧握住她的手。
李妙妙亦回握着她,轻轻摇了摇头:“来不及了,阿姊。”
“我走后,你莫要和,咳——莫要和程氏硬碰硬,咳咳——她是个有手腕的老货,不是个好对付的……”
她自己的身体,她自己很清楚。
长叹一声,李妙妙忽觉万事皆空,怅然道:“我这一生,好短啊。”
一滴泪从她眼角滑落,滴到李娇手背,像是这世间最小的湖,盛放着一位少女无尽的哀思,很快就干涸了,不见了踪迹。
“我都没来得及,好好活。我甚至,从来没离开过京城。”她说着说着,开始哽咽,流泪,直到痛哭流涕,嚎啕大哭。
像是要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去哭一场。
这里女子,她们的一生,太单薄,也太透明。
薄薄的一片,像蚕蛹破茧后的翅膀,接不住水,盛不住光。
万物流经她们,留不下分毫。
到最后,都是一模一样的,别无二致的,苍白甚至惨白的,空坟。
李娇哭着摇头。
不要。
不要走。
天姥垂怜,让我好不容易有这样的一次机会。
不在帝王之家。
不要,不要,不要……
李娇难过地干呕,她已经很久没哭了,久到差点都不会了。
李妙妙靠在李娇肩上,望着窗外烂漫的春花。
极黑极黑的夜吞噬了一切,再美丽的花都失去了生机,变得暗淡,惨白,沉默。
李妙妙就这样直直看着,带着某种无以言述的不甘。
“这么好的花,可惜啊……开在了这样黑的夜。”
过了很久很久,她无力道:“阿姊,明日,等太阳出来,你再去,替我去看看吧。”
替我好好看看,她们开在春光下的模样。
她们终会在阳光下盛放。
阿媖在一旁看着这两姊妹,扣着手指,不知在纠结什么。
不管了,反正不在西辽。
阿媖用力点点头,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只见她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琉璃药瓶,里面只有一粒红色的小小的药丸,朱砂一般的赤红。
“吃,救命,秘密。”
李娇一脸茫然地看向她,像是猜到了什么,却又有几分不敢确认。
阿媖看着李娇的傻样,有些嫌弃,自己动手打开药瓶,倒出那粒药丸,递给李妙妙:“吃。”
没过多久,李妙妙开始猛烈地咳嗽,而后大口大口地吐血。
舒兰上前死死抓住阿媖的肩膀:“你!你到底给我们娘子喂了什么!”
李娇一只手拦住她:“再看看。”
看着地上乌黑的血,李妙妙迷茫地抬头。
感觉,浑身上下,好轻。
“阿姊,我好像……变轻了,还有些困。”
李娇震惊地看向阿媖——李妙妙的面色,在以一种几乎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红润。
不是先前的回光返照,而是真正的,恢复了生机。
只见她揉揉眼,躺下。
李娇给她盖好被子:“睡吧,等睡醒了,我们去看花。”
李妙妙点点头,觉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身体仿佛在快速地吸收着什么。
好困。
李娇看着李妙妙的睡颜,忽然觉得很不真实。
就像是一个将醒未醒的的白日梦。
她屏住呼吸,用指尖,轻轻地,极轻极轻地,碰了一下李妙妙的脸颊。
还好,还好——不是梦。
不是梦。
李娇就愣愣地站在那,站了很久。
真的不是梦。
确定了这不是一个梦,她轻手轻脚走出屋,轻轻关上门。
而后开始大笑。
笑得撕心裂肺,仿佛要把心给呕出来。
笑着笑着,笑出了眼泪,李娇又忍不住地大哭。
眼泪滑进嘴角,是咸的。
是咸的,李娇想。
哭累了,李娇蹲在地上,双手抱着膝。
她像是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擦干泪,站起身来。
不对,还没完呢。
想着,她抽出腰间的剑。
好没完呢。
今夜的李氏,除了阿妹,谁也别想睡。
第16章 妇,女推山倒,孔武也,有力也,杀机也。
李娇提剑一路杀到程氏的露凝轩。
“大娘子!您不能进去啊大娘子,二夫人再怎么说也是您长辈,您啊——”
老妪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李娇一剑刺进她肩膀。
“王嬷嬷,你可想清楚了,我认识你,我的剑不认识。”
“今天,这把剑,只认路,不认人!”
一时间无人敢上前。
“都是我之过啊,都是我之过呜呜呜……”
人还没出来就先听见声了。
一个好的角儿,往往能在上台前就给观众留下深刻的印象。
“你们都别拦着我,我这就去向大娘谢罪!”
李娇眯眯眼,确实是个厉害人物。
远远地,一圆脸善目的中年女子身旁环绕着一大群仆从,就这样闹哄哄地登场。
女子双目微红,面容憔悴,像是刚哭过。头发素素地用一根木钗盘着,耳垂宽厚,唇珠饱满,一脸慈悲相。
“大娘啊,都是叔母不好啊,是叔母忙昏了头没有好生照顾二娘,千错万错都是叔母的错啊——”
呵呵。说的比唱的好听。
克扣月钱,裁减仆役,缺衣少食,风寒后不请医师,守死院门不让丫鬟出去,分明是想困死李妙妙,就这样轻飘飘用一句“照顾不周”揭过去。
李娇站在院子中间,看着四周的人,一模一样的嘴脸,个个都像戏台上的角儿。
前世李娇也是从血雨腥风中厮杀出来的,可当时李氏的家事就是国事,内宅男人间的腌臜事根本没机会演到李娇面前。
这种场面,确实是第一次见。
着实是开了眼了。
原来不论女男,只要被放置在了这样的处境中,就会变成一样的嘴脸。
“叔母确实有在好好照顾我阿妹呢。”
李娇使了个眼神,阿媖将尘诗架过来。
“这贱婢是叔母房中的人吧,阿妹病重,就是这贱人守在门口不让医师进去。这件事,叔母可知道?”
“你你你……你个刁奴!我平日里带你不薄啊,你,你怎么敢作出这种欺主弄权的丑事!你一双儿女的奴契都还在府上!你怎么敢!”她越说越生气,冲上前去亲自给了尘诗一个巴掌。
“来人!快来人!将这刁奴拖下去乱棍打死!莫要辱没了我李氏的门楣!”
几个家丁冲上来就想要将尘诗拖下去。
阿媖看了眼李娇,抬手将他们都打趴在地。
程氏震惊得一时间连哭都忘了:“大娘你这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