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那也不行……”剑兰一脸犹豫。
那女人又不知道从哪掏出匕首,晃了两下:“起还是不起?”
“啊啊啊——你怎么还有刀呢我起我起我起!”
她满意地收起匕首。
李娇就在这时候走进了屋——“你们在干嘛?”
两个人,揽在一起,莫名其妙。
女人弯弯眼睛,没说话,剑兰藏不住心事:“在……在起名……啊!”
女人气得狠狠在剑兰后腰捏了一把。
“起名?”
李娇没听明白,起个名字需要抱在一起吗?
“这……这位娘子想让我给她起个名字,我我我……我说这不合规矩然后……”剑兰支支吾吾了半天,李娇这才明白。
“那你们起好了吗?”
“啊?可是……”剑兰瞪大眼睛。真叫我来起名?
女人又捏了一把:“快起啊,别可是了。”
“哦哦哦好好好……就叫……就叫……”
叫个什么好呢?剑兰冥思苦想。
“就叫‘婋’好了!”
“削?”沉默的阿媖终于加入了讨论。
她眼睛亮亮的,削人的削吗?好名字!
“就……就是一个女加上一个虎,我……娘子前些日子才开始教我认字,我我……认识的字也不多,前几天在书上看到了就记下了……”
剑兰从来没给人起过名字,紧张极了,抬眼看了看李娇。
“婋?好名字,从今以后,我就叫你婋娘吧!”
既然这世道没吃下你这块硬骨头,那就像只凶猛的雌虎一样,吃回去吧。
“婋?母老虎?乖乖!老娘就晓得你会起!”婋娘抱起剑兰猛亲一口,对自己的名字很满意。
国子监入学就在后日,李娇只与李妙妙说长公主要闭观清修,旁的没有多提。
入学可带陪读,李娇就索性把剑兰阿媖婋娘都带上了。
一行人就这般浩浩荡荡搬进了国子监。
说来也可笑。
虽说是长公主提议的要招女学生,面子不得不给,但招多少个还是国子监内部说了算。
整个大汤,一共才招了七人,不知是不是姚月有意安排,还真就没有见过李娇的女眷。
几人的教室被安排在极偏僻的地方,第一天来,大家都坐着等夫子。
李娇看了眼身旁的女子,杏眼,柳叶眉,头上只簪了朵绒花,再无其他装饰,手上的镯子叮当作响。
感觉很聪明的样子。李娇暗暗评价。
察觉到李娇的目光,她亦看过来,浅浅一笑,她开口道:“我姓花,名溪言,你叫啥?”
或许是她言语间的善意,李娇柔声回道:“木乔。树木的木,乔木的乔。”
“高大挺拔,是个好名字!”她夸赞道。
就像是突然打开了话匣子,她拉着李娇,小声说:“你知道吗?我们可是大汤第一批进入国子监的女学生,你说我以后能不能像那群男的一样,考科举,入朝为官?”
坐在前面的女孩听了冷哼一声:“做什么春秋大梦呢你,女人怎么能当官呢?”
她转头,头顶的金丝花树头钗轻轻摇晃,粒粒宝石不加雕琢,大颗大颗镶在上面。
她捧着脸,一脸向往:“不过我爹爹说了,进了这国子监我也算是读过书的女人,将来定能够嫁个清贵世家!”
“切。没骨气。”花溪言翻个白眼,小声吐槽。
“说什么呢你!你不过是个九品校书郎的女儿,我爹可是四品中书侍郎!你怎么敢这么和我说话!”她起身大骂。
原来是中书侍郎江毅的女儿江驰柔。
“好大的官哦,这么厉害那怎么还盘算着卖女儿?天天就知道嫁人嫁人,”花溪言不甘示弱,嘲讽道。
“你你你!粗鄙!只配和那个雕木头的说话!”她边说着边指向李娇,眼中满是怒火。
李娇刚刚在发呆,此刻懵懵抬头,只觉莫名其妙。
怎么还扯到我身上了?
木匠之女,是李娇的新身份。
看来这些人,来之前,都把同窗的身份打探好了。
“木匠怎么了?人家凭双手吃饭,赚的都是干净钱,你家的钱干不干净还不知道呢!”
花溪怼完拉着木乔走开了,不再理会她。
“别理她!她们这群人,眼孔都浅得很,我觉得你挺好了,凭本事吃饭,不丢人。”
花溪言小心地安慰道,生怕李娇觉得难受。
李娇笑着点点头,看着花溪言关切的样子,拍了拍她的肩:“我没事,别担心。”
“在门口站着干嘛呢!”
是夫子。
第22章 姡,好辞也,善辩也。
一位看起来年过古稀的老头,杵着拐杖颤颤巍巍走进讲堂,身后跟着一人抱着一摞书。
他轻咳一声,坐下,对身旁的人挥挥手道:“发下去吧,今天讲《女诫》。”
“啊?怎么讲这个啊?”花溪言最先出声,一脸不情愿。
《女诫》是什么?李娇不理解。
字面理解,写给女子的诫言。
若是在大月国,内容不难想象,无非是女子应当勇敢刚毅果决之类的话。
可若是在这……李娇简直不敢想象。
真是辛苦我的眼睛了,这应该算工伤,要去找姚月拿钱的那种。
随意翻开还没看几眼,就听见那老头说教道:
“怎么?老夫给你讲课你还不愿意听啊?依老夫所见,这女子就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让你们这些女娃娃来国子监,已经是倒反天罡颠倒乾坤了,你还想要学什么?”
花溪言低头悄悄翻了个白眼,不愿多生事端,曲膝行礼道:“学生知错。”
可他依旧喋喋不休,似是不愿意放过这样一个机会:“这般轻狂骄纵,日后如何侍奉夫婿,持家教子啊!这本《女诫》老夫算是选对了,你今日下课后就回去给我先抄上三遍,磨一磨你的心性!”
李娇看着台上疯狗一样的老头,突然觉得,他应该很久没有给别人当爹——爹瘾犯了。
有些烦躁地戳戳笔尖,她在想要不要听这门课。
只见他用舌头舔一舔食指尖,与拇指一捏,翻开手上的《女诫》,摇头晃脑道:“现在所有人都给我把书翻开,今天老夫就先给你们讲一讲什么叫做‘卑弱第一’!”
算了。
李娇轻叹一声。
再这样下去就真的要憋出内伤了。
只见她起身,拿着《女诫》,似是不解道:“夫子俺不明白。俺娘是木匠,俺从小就搬木头,夫子,卑弱会没饭吃的。”
那老头先是一愣,而后突然暴怒:“放肆!老夫让你说话了吗?”
李娇只是认真看着他,道:“俺是认真的夫子,俺卑弱了就会饿肚子。”
那老头像是没怎么和人打过嘴仗,恼羞成怒道:“无知竖子!无知竖子!目无尊长,顶撞夫子,给老夫滚出去!”
“哦。”李娇把书一扔,轻飘飘走了,临走时还不忘踩地上的《女诫》一脚。
下课后,李娇双手交叠看着那老头杵杖离开,出门时他狠狠瞪了李娇一眼,李娇翻个白眼假装看不见。
老东西,活不了几天了还瞎蹦哒想着怎么吃女人。
“你……你好厉害啊!”夫子走后她们才敢出来,一个女孩眼冒星星,激动道:“我我我叫许元真,我们可以成为朋友吗!”
间色襦裙,头戴一顶金丝点翠冠,项圈上的阳绿翡翠大得吓人。
真有钱,花溪言暗暗道。
李娇笑着点头:“我叫木乔,树木的木,乔木的乔。”
花溪言重重拍了一下李娇的肩膀:“可以嘛!你是没看到,刚刚夫子气得胡子都快竖起来了!”
“怎可背后议论夫子?”一个女子突然出现在花溪言背后,厉声道。
花溪言猛地被吓了一跳,转头,月白长袍的素衣女子,通身只有一根白玉钗,脸上还带着面纱,看着比自己还小上几岁,不知为何,花溪言觉得她暮气沉沉的。
她只是狠狠瞪了花溪言一眼,就抱着手中的《女诫》走了。
“不是她谁啊?”莫名其妙被训了一顿,花溪言不爽道。
许淳小声道:“她是当世大儒庄觉年的女儿庄文贞,出了名的小古板呢!”
庄文贞?李娇听过这个名字。
听说她还有个姐姐,不过走得早,庄觉年再无其他子嗣,故而将这个独女当作男儿来教养。
说起《女诫》,许元真也是一脸苦恼。
“我也不喜欢读《女诫》,我阿父都不让我看这些的,说是会把脑子读坏掉,哪里知道来了国子监第一课就学《女诫》,还不如去家里的学堂呢。”她抱怨道。
花溪言十分震惊:“你家还有女子的学堂?”
许元真点点头,又摇摇头:“我家从商,阿父早逝,阿母总希望家里能出个读书的,所以特别重视。但稍微有点资质的夫子都不愿意来我家,他们看不起商人,所以我家学堂有一半都是女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