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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你…也会死在那时。”
  就这样,柳淳熙答应了,她向往自由,不想再回到满是束缚的皇宫。
  她低着头快速走着,不再去看周围。
  快了,快了,马上就出城了…
  离城门还有一段距离,柳淳熙已经看见了城门的影子,她的脚步不断加快,这时她的簪子掉在了地上,柳淳熙俯下身去捡。
  她在这时看到了一个待在角落里的人,是一个女孩,十五六岁的样子。
  这人目光呆滞,头发散乱,衣裳破旧,手臂和身上还有着几道伤口,伤口没再流血,但是和雪混在一起看起来十分可怕。
  柳淳熙被养在宫中从未见过血腥,哪怕是在民间待了五年,见了许多难民,但也没有见过有人身上布满许多伤口。
  她不禁停了下来,邝鹤闲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打量了几下,说:“她杀了人。”语气平淡到像是在说晚间吃了什么。
  “师尊如何看出?”
  “这人的身上满是剑伤,脸上的鲜血呈喷射状,这只会是她割开了一人的脖颈,然后鲜血洒在她脸上。”
  柳淳熙艰难地咽下口水,声音沙哑:“她…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人看起来明明不想杀人。
  邝鹤闲收回目光:“谁知道呢?如今的世道,这样的事很常见。”
  她轻轻拍了拍柳淳熙的肩,“走吧,快要出城了。”
  她拉着柳淳熙的手向前走去,在走了几步后,柳淳熙突然甩开她的手,朝着角落那人走去。
  邝鹤闲没有拦着,若是那人出手,她有把握立马将柳淳熙护在怀中。
  柳淳熙缓缓走近那人,在雪地中留下一个又一个脚印,她解下斗篷,轻轻搭在了那人的身上,即便如此,那人也没有任何反应,若不是看到这人起伏的胸口,柳淳熙都要以为这人死掉了。
  没再多话,柳淳熙像是下了某种决心,转身离去,朝着她向往的自由走去。
  邝鹤闲等柳淳熙走近后,将人抱了起来,小公主的年龄太小,没有斗篷她怕小公主染病,于是将人抱在了怀中,运起轻功离开。
  邝鹤闲在城外一处骑上了一匹马,柳淳熙闭着眼将脑袋埋在邝鹤闲的颈间,可没埋多久,她还是抬起了头,入目是比城内还要坏的场景,离城越远,那里的百姓就更艰苦。
  她的双手渐渐握成了拳头,指甲嵌入血肉,但柳淳熙没有感觉到。
  她的注意力都被那些苦难吸引。
  骑行很长一段距离后,邝鹤闲突然感受到怀中人的挣扎,于是停下了马,之后柳淳熙一跃而下,俯身跪在了雪地上。
  “师尊,我…不想走了。”
  邝鹤闲眯了眯眼,也跳了下来,她看着跪在地上的柳淳熙,问道:“你可知回了京城你会怎样?”
  “徒儿知道。”
  “你可知师尊不能踏进京城,若你在京城出了什么事,师尊救不了你。”
  “徒儿知道。”
  “你可知这次回京之后,你很难再次离开。”
  “徒儿知道。”
  眼见说不通,邝鹤闲冷哼一声,一脸气急了的模样,“最后一个问题,原因。”
  柳淳熙的额头贴着冰冷的雪地,一字一句道:“徒儿今年十二岁,已当了十二年的公主,也就意味着受了百姓十二年的爱戴。”
  “父皇这几年大征赋税,百姓苦不堪言,流民一年比一年多,吃不饱穿不暖,烧杀抢掠的事件频发…”
  邝鹤闲打断道:“你想规劝你父皇?”
  “是。”
  邝鹤闲残忍地打破柳淳熙的幻想:“可你父皇是天子,天子…是不会有错的。”
  柳淳熙深吸一口气,身子颤抖:“天子也是人,是人就会犯错。”
  看着这人坚定的模样,邝鹤闲的脑中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那人曾经也如此坚定,可那人的结局是什么?
  那人的结局便是溺亡于冬日的池水中。
  她的额头抽痛,声音也变得低哑,“你身为公主,不能参与朝政,又如何规劝你父皇?”
  柳淳熙有些激动地抬起脸,眼中闪烁着明亮的光芒:“徒儿会的,徒儿一定会参与朝政,等到徒儿在朝中有了自己的势力,南燕便不会再像现在这样。”
  “何况还有柳澄,柳澄是太子,今年已经五岁了,悉心教导下他一定可以成为一个明君。”
  “难,难啊。”邝鹤闲叹息一声,她深知柳帝是个什么样的人,柳澄在他的教导下不会 成为一个清明的人,她不忍心让她的小公主经历那一切。
  “若是…他们两人都达不到你的要求呢?”
  柳淳熙愣了一瞬,随后面容逐渐冷静,口中的却是大逆不道的话,“那便…去找一个能够实现这些的人。”
  邝鹤闲睁大双眼,笑了起来,笑着柳淳熙的天真,笑着柳淳熙的渺小。
  “若是找不到呢?”
  “那便…徒儿来当。”
  邝鹤闲顿时愣在了那里,她的脸上显露出悲伤,“可你不喜欢皇宫,也不喜欢当皇帝。”
  柳淳熙低垂着头,眼中满是坚定,“想到得到什么,必得失去什么。”
  邝鹤闲望着柳淳熙,仿佛望着许多年前的那人,她在一刻突然释怀了。
  罢了罢了,既是一家人,都一个样,又怎会被她三言两语劝走?
  她望向京城的方向,说:“你既然愿意为了南燕的百姓放弃自由,那便去做吧。”
  她和她娘都是一个执拗的人。
  第36章
  那晚柳淳熙和邝鹤闲再次回到了行宫。
  柳淳熙当晚便发起了高烧, 便不知有两人在她房顶谈话。
  风岚给柳淳熙喂了药之后便跃上屋檐,对着正在喝酒的人问道:“怎么回来了?”
  邝鹤闲咽下一口烈酒,“这你就要问她了。”
  风岚不说话, 只看着邝鹤闲,等邝鹤闲实在受不了她的目光之后, 就答道:“和她母亲一样。”
  风岚脸上没有太惊讶, 邝鹤闲抬眼望去:“你知道?”
  “之前有些猜测, 不过一直不确定。”
  邝鹤闲嗤笑一声, “哼,现在确定了。”她没有将柳淳熙带走,心中不爽, 逮着人就乱呛。
  之后两人没再说话, 只在屋檐上默默守候着。
  等到第二日柳淳熙清醒后,风岚正要下去时,邝鹤闲突然开口说道:“我马上要离开了。”
  风岚知道她不能进入京城,于是点点头, 等着这人的后话。
  “风岚, 虽然这话说出来有些多余,毕竟小公主是小姐的孩子,但我还是想说。”
  “她是我的徒儿, 照顾好她。”
  风岚既没有点头也没有说话,但邝鹤闲知道,这人不会不管。
  不是为她,而是为了苏璇黎。
  ……
  “我师尊名为邝鹤闲。”
  白逸思呆呆地望着柳淳熙,等着她的话语, 可柳淳熙说了那句后便没再说话,她心中冒出一个想法, 不禁瞪大双眼:“没了?”
  柳淳熙十分平静地看了她一眼,说:“没了。”
  白逸思怒笑道:“殿下是在玩我吗?”
  柳淳熙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淡然道:“不是你问我师尊是谁吗?我已经回答了。”
  白逸思知道自己被摆了一道,此时恨得牙痒痒,但她也无处发作,毕竟柳淳熙说的是实话。
  白逸思收敛自己的神情,手指勾起柳淳熙一缕发丝,缠绕了几圈,她故意凑近柳淳熙,说:“殿下还真是狡猾。”
  柳淳熙轻轻扯过自己的发丝,说:“你也不差。”
  几日后秋猎结束,众人返程回京,刺杀一事还在调查,不过柳淳熙觉得以那些人的水平恐怕也只能找到和东辰有关的这个线索。
  回京后皇后夜晚又梦魇了,下人通报后柳帝便立即起身前去陪伴苏璐樱,一直以来柳帝对苏璐樱更多的是看在她皇后的身份上敬她,其中的爱意恐怕没有多少,这是宫中人都看得出来的,可如今的柳帝对待苏璐樱像是变了一个人,宫中众人心思各异。
  除此之外,柳帝回京不久后就发生了一件大事。
  景和十九年十月初三,静妃薨于半夜。
  与此同时,一人冒着夜晚的寒风敲响了大理寺的大门。
  静妃是张尚书的女儿,也是柳帝身边的老人了,同时也是太子柳澄的生母,因为生下柳澄后身体便一直不好,于是柳帝便将柳澄交给皇后扶养。
  柳帝对静妃没多少喜爱,若不是她生下了柳澄,恐怕也到不了妃位。
  如今静妃离世,柳帝自然也没什么感觉,他让人按着妃位的等级将她好生安葬,这事便在他心中过去了。
  苏璐樱在和柳帝前往祠堂哀悼之后便回了自己宫中,她在外人面前做了好一通戏,如今眼下泛红,疼得很。
  她斜靠在榻上,以手撑头,素馨正在用打湿的帕子给她擦着眼,苏璐樱闭着眼任由人动作,在素馨要移开手时,她一把握住了那只手,顺着这人的指尖拿过了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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