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邝鹤闲闻言,说:“所以你认为信上说的是真的?”
柳淳熙抬起眼,眼眸深邃, 闪烁着复杂难辨的光芒,“是不是真的,一查便知。”
那一夜柳淳熙与邝鹤闲谈论了许多,若是北轩王当真有谋反之心,那他要对付的第一个人便是柳淳熙。
柳裕安子嗣稀少, 如今膝下只有一女一儿,柳淳熙身为公主, 在外人眼中又享有诸多特权,拿她开刀是最好的,何况柳澄住在宫内,不好动手。
如果真是如此,那位国师多半也是北轩王的人。
邝鹤闲神色莫明:“那位国师既能让你提前离开京城,你这次…恐怕不知得多久才能回京了。”
柳淳熙一脸凝重:“的确如此,不过…最迟也会在除夕之前传我回京。”
她嘴上这样说,心中实则也没底,一两月的时间能改变太多了。
接下来邝鹤闲在行宫中待了几日,陪柳淳熙度过了最难过的时日便离开了,毕竟行宫中的暗卫虽如同摆设,但也要防着他们,也有诸多不便。
而柳淳熙的猜测也应验了,她已经在这里待了一月,至今没有传她回京的诏书。
不过她不知道,有个机会马上就来了。
如今已是十二月半,整日整日下着大雪,雪花在地上积了厚厚一层。
今日柳淳熙不知道突然起了什么心思,竟然在晚间抱着古琴到了竹园中的小亭里。
白逸思坐在一旁,静静地欣赏着琴声。
琴音初起,如同晨曦初露,清新而宁静,带着一丝丝不易察觉的凉意,如微风拂过竹林,或深沉悠扬,如远山呼唤,引人遐想。
随着曲调的深入,琴音渐渐变得丰富而立体,如同山间溪流汇聚成河,波澜壮阔。在那一刻,所有的烦恼与忧愁仿佛都被这悠扬的琴声带走,只留下内心的宁静与平和。
白逸思心中的烦躁渐渐消散,但依然有一丝固执地停留在她心中。
她紧攥着双手,双眉拢在了一起,心中疑惑,今日是怎么了?心脏怎么跳得如此快?就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一样。
当曲终时,古琴之音仍久久回荡在白逸思的耳畔,如同一缕不绝的清风,吹拂着心田,再次压下她内心的兴奋。
“啪啪啪。”白逸思鼓了几下掌,随后拢了拢自己的衣襟,她十分怕冷,这个毛病她不曾与柳淳熙说过。
等到柳淳熙的双手再次抬起时,她忍不住说道:“殿下若是还想弹不如回到廊中?那里也能看见雪景,而且也没有这里漏风。”
柳淳熙没有抬头,只是说:“我想在这里。”
话落她忽然想起白逸思似乎有畏冷的毛病,于是偏头看向她。
如她所料,白逸思此时缩着脖子,都快把脑袋也缩进去了。
柳淳熙于是说:“若是冷的话,你可以回屋里待着。”
刚说完,白逸思就反驳道:“那怎么行!属下可是要保护殿下的。”
柳淳熙望着白逸思狡黠一笑,心中无奈:“行宫中不会有危险。”
白逸思摇了摇头:“不行,我若是现在走了,就没有和你单独相处的时间了。”
柳淳熙淡淡笑了笑,再次弹起曲子:“平日里也没见你多想和我单独相处。”
白逸思脸上的笑容顿了顿,没再盯着柳淳熙。
她这些日子总是忍不住去她亲手烧掉的地方看看。
那里曾燃着一场像是永远不会熄灭的大火,但火最终还是熄灭了,还留下了许多黑色的印记。
时隔五年再次踏足那里,白逸思比想象中要平静许多,但离开之后,那里的模样总是出现在她脑海,挥之不去。
这让她想要在那里再待上一会儿,再待上一会儿就好…
婉转的琴声再次响起,白逸思将那些回忆摇了出去,当起了柳淳熙忠实的听众。
但不知是不是她又回忆起那些的原因,白逸思心中的烦躁大有压制不住的形势。
她深深呼出了一口气,迎着呼啸的冬风,以此来冷静自己发热的大脑。
忽然,白逸思的眼神变了。
那是一种直击灵魂的锐利,不带丝毫温情,宛如冬日里最凛冽的寒风。
这双眼睛的深处,燃烧着一种难以名状的幽火,如同暗夜中被囚禁的野兽,蠢蠢欲动,随时准备挣脱束缚,吞噬一切敢于靠近的光芒。
柳淳熙的动作越来越快,琴弦仿佛快要断裂,寒风似乎不再寒冷,她感受到了自己滚烫的呼吸。
下一刻,白逸思眼中的幽火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兴味。
她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满是喜悦,就像孩子看见了自己感兴趣的事。
白逸思的嘴角不经意间勾起一抹玩味的笑,看起来想要参与一场即将到来的欢乐盛宴。
她在柳淳熙耳边低声道:“殿下,我离开一会儿。”
柳淳熙的表情没有变化,只是眼中的暗色越来越浓郁。
白逸思的烦躁正在被喜悦代替,剧烈跳动的心脏快要撕裂她的胸腔。
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正在她体内蔓延。
周遭似乎更静了,竹枝上的积雪落下了许多,发出一声又一声的清响。
在呼啸的寒风再次扑面而来时,白逸思猛然退开,运着轻功跃上了远处的竹枝。
与此同时,柳淳熙拔出了自己的骨齿剑。
四周突然涌出十几个黑衣人,他们手中拿着武器朝着小亭中身形单薄的柳淳熙袭去。
柳淳熙一掌拍在石桌上,古琴便被拍飞,撞下了几个人,其余人没受影响,眼中只有柳淳熙一个目标,只是有些许讶异。
柳淳熙的剑法快、准、狠,每一击都恰到好处地直取要害之处,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精准无误地刺入咽喉或心脉,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细长的血线,如同血红的蛛丝,紧紧缠绕着来人,透着令人胆寒的死亡气息。
派这些烂鱼臭虾来刺杀她,背后之人还真是看不起她。
白逸思站在不远处看着身处鲜血漩涡之中的柳淳熙,一股狂热极速地燃烧她的全身。
柳淳熙的确很适合红色,她目不转睛地想着。
柳淳熙面色从容,似乎她面前的人都不是想要取她性命的人。
她身形一转,骨齿剑拉过最后一人,同时她一脚踩在地上的一把长剑的剑柄上,这把长剑跃于空中,柳淳熙踢了一脚,长剑便划开了最后一人的脖颈。
一场战斗很快便结束了。
柳淳熙的白毛斗篷被鲜血染红,冷若冰霜的脸庞也粘上了几滴,她定定地站在血海中心,等着不远处的那人过来。
她知道白逸思一直都在附近。
或许白逸思会站上竹枝,在上面俯视着她,看她如何将长剑划过这些人的脖颈,如何摘取一人又一人的性命。
白逸思窥探了…她的全部。
柳淳熙的后方传来踩雪的声音,她回头一看,果然在白逸思脸上看见了痴迷的神色。
“你现在看到了我的全部,我想知道你的好奇心得到满足了吗?”
柳淳熙和白逸思都知晓一月前的那场试探,她们都没能试出对方的全部实力。
柳淳熙的一身白衣已被鲜血染红,白逸思盯着她的瞳孔不断发颤。
明月终于…染上了我的颜色。
白逸思颤抖着双手走向柳淳熙,捧着她的脸,感受到手中滚烫的温度,额头与她想贴,轻声说:“你现在美极了,但还远远不够。”
面对白逸思明显越界的行为,柳淳熙没有动作,既不推开也不拉住某人,任由白逸思凑近她。
她与柳淳熙的嘴唇轻轻相贴,就这样碰触着说:“你身上的衣服都变成了红色,我身上穿的也是红衣,你觉不觉得像我们的嫁衣?”
柳淳熙没有说话,一动不动地看着这人发疯,白逸思此时明显进入了一种癫狂的状态,她不觉得害怕,相反,她也被白逸思的癫狂所感染。
面对柳淳熙的沉默,白逸思似乎也没有想要得到回复,只一个劲地说:“我们在这里拜堂吧。”
“呵,”柳淳熙嗤笑一声:“我可不会和一个疯子成亲。”
她无法遗忘白逸思对她的隐瞒,也做不到当做从没发生过。
白逸思闻言笑了,她看着柳淳熙,眼中神色近乎狰狞,面容也因兴奋而微微扭曲。
她看起来毫不在意柳淳熙的话语:“你明明就是想,我知道你心中对我的汹涌情感,就像我对你的一样。”
她抓住柳淳熙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你摸到了吗?”
手底下的东西正在跳动,里面是一颗非常鲜活的心脏,震得柳淳熙的手指一缩,但她面上依旧不显:“什么?”
白逸思眼底的猩红变得深不见底,盯着柳淳熙的双眼缓缓说道:“我那因你而剧烈跳动的心脏。”
说完她又迅速将耳朵贴在柳淳熙的心口上,当听到耳边传来咚咚咚的心跳声时,她满意地笑了:“看吧,我就说你的情感和我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