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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魏钰站在雪地中,面前是从京城派来的精兵,她拢了拢自己的衣裳,以此来减弱自己心中的惧意。
  看着营地里走来了几个士兵,她在心中不断给自己打气:没事的,没事的,没什么害怕,不过就是一死。
  如果楚玲只有这个结局,那她愿意代替楚玲去死,反正…她早该在几年前就死,如果没有遇见楚玲的话。
  魏钰被带进了一顶帐篷,帐内温暖,冻僵的鼻尖渐渐缓了过来,前方正坐着一个人,应该是此次带兵的将军。
  魏钰俯身道:“草民楚玲见过将军。”
  萧筱竹没让她起身,而是细细打量着她,越看她心中便越疑惑,眼前这人当真是楚玲吗?
  这人的脊背虽然挺得很直,但萧筱竹好歹也是经历了两世的人,见人无数,自然也看出了这人的勉强。
  这人在害怕。
  一个能够带领流民攻打下海亭城的人会害怕吗?
  萧筱竹暗自摇了摇头,心中对面前这人的身份存疑。
  既然这人不是楚玲,那这人为何说谎?还自投罗网?
  这人心中害怕,那就说明她知道这里的人是做什么的,也知道她进入这里后可能会被杀害。
  她们是朝堂派来平乱的,俗话说“擒贼先擒王”,流民头头一个人来了军营,她们自然是要杀掉的。
  萧筱竹的双腿分开,一只手臂撑在大腿上,身子前倾道:“如何证明你便是楚玲?”
  魏钰从小到大一直都被保护得很好,哪怕后来成为了流民,她也被楚玲保护着,虽说还是会遇上一些恶心的流民,但那些流民和面前这人比起来简直不够看。
  杀没杀过人是能够看出来的。
  就像那日楚玲砍下城主的头颅后,魏钰从她眼中看到了一抹血腥。
  面前这人贵为将军,杀人无数,魏钰被这种眼神盯着,脑中徒然冒出一声尖细的惊叫,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尖叫刺激着她的耳膜,魏钰微微颤了颤,这一瞬间她萌发了退意,但脑中又忽然浮现楚玲的身影,于是她用力握紧双手,指甲钳入肉里,冒了丝丝鲜血。
  她顿时稳住心神:“草民没有能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但是…除了楚玲又会有谁敢亲自来到这里?”
  是啊,除了楚玲又会有谁敢亲自来到这里?
  来了军营便是自寻死路。
  萧筱竹掩住眸中的兴味:“行吧,那你说说你为何来此?”
  从始至终萧筱竹都没让魏钰起身,魏钰虽心中不满,但看起来十分安分:“海亭城中无一人受伤,除了那些贪污腐败的官员,他们被关在了地牢之中,我深知带领流民占领海亭城,终是难逃一死,但…如若我不这么做,就会有许多流民冻死于冬日。攻占海亭城实是迫不得已之举,只有这样朝廷才会重视流民这个问题。”
  “所以…你在以身入局咯?”萧筱竹的脸上已经没了方才的调笑,她的双眉紧蹙,眼中的情绪晃动。
  魏钰再次俯下身子,额头贴着地面:“草民犯下如此大错,自知罪大恶极,但是他人皆是受我鼓动,此事与他们无关,平乱…只需杀掉草民一人。草民死后,其余别有用心的人也会因此消掉心中想法,朝廷也可不费一兵一卒便能平息动乱,自此将军也能在南燕留下一段神话。”
  萧筱竹的心绪不平,她眯着眼问道:“你既自投罗网,想必还有其他要求吧?”
  魏钰摇了摇头:“没有,草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朝廷就算不想采取措施处理流民这个问题也得想办法,除非朝廷希望南燕出来第二个楚玲。”
  萧筱竹站起身来,走到了魏钰面前:“你当真没有别的要求?”
  魏钰闭了闭眼,她知道这位将军被她说动了,死亡将要降临了。
  从城门到军营,她走了一晚上,路上她心中忐忑,但真到了死亡来临的时刻时,魏钰心中却无比平静。
  她睁开眼,眼中闪烁着光亮,是能让萧筱竹动容的坚定:“草民别无所求,只求将军能够饶过城中其余流民。”
  萧筱竹沉沉地看着魏钰,心中感叹,这个自称楚玲的人究竟是不是蠢?既然想以她这一个流民的性命来与朝廷的人达成交易,幸好这次来的是柳淳熙,她早就看出来柳淳熙其实不太想真的开战。
  可她一直认为唯有武力才能实现真正的压制,若不是柳淳熙嘱咐她这几日不要轻举妄动,所以萧筱竹才没有出兵的想法,不然她才不会管这个人说的话。城中那群流民已成叛民,杀楚玲一个与杀一群是一样的。
  不过抛开这个不说,这个楚玲实为仗义之人。众人皆惧那莫测风波,此人却心怀大义,毅然以身入局。似那飞蛾扑火,无畏烈焰焚身,只为拨云见日,还世间一片清明,此等勇毅,当真令人敬仰。
  可惜…这人是个流民,还是个快死了的流民。
  就像魏钰方才所说,楚玲身为流民的领头人,无论柳淳熙是采取谈判还是武力镇压,她都难逃一死。
  萧筱竹彻底没了兴致,这场仗还没打便胜了,实在无趣,不过她也不用担心抢柳淳熙的风头了,也不用担心连累萧家,毕竟谈判这种事柳淳熙最为拿手。
  柳淳熙此时还不知进没进城,也不知城中情况如何,但萧筱竹已经认定柳淳熙最终会选择谈判。
  这时,一人走到了帐外,萧筱竹看见来人,顿时扬了扬眉,语气热烈:“关侍读怎么来了?”
  关榆被这句稍显热情的话语激起一身鸡皮疙瘩,嫌弃地皱了一下眉:“下官听闻有一人求见世子,便过来瞧瞧。”
  萧筱竹忽然想起关榆说她见过楚玲,于是当即问道:“关侍读可见过此人?”
  关榆方才在帐外听到了一些,知道这人自称楚玲,她的目光扫过魏钰的脸庞,心中疑惑,可这不是楚玲的妹妹魏钰吗?
  魏钰没有见过这人,但在这道目光下无端生出了些紧张。
  最终关榆在魏钰的眼神下点了点头,说:“她是楚玲。”
  魏钰悄悄松了口气,看向关榆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漫不经心,原来这人是个骗子。
  “哦?”萧筱竹对这个答案感到意外,正要继续问些什么的时候,她突然见关榆朝她眨了眨眼,于是萧筱竹招了招手:“来人,将这人带下去关起来。”
  等人被带走后,关榆才开口道:“她不是楚玲。”
  第82章
  冷风拍打在柳淳熙的脸上, 她与白逸思如今衣衫褴褛,面上都是污渍,全然看不出以前的模样。
  柳淳熙嘴唇紧抿, 看起来不太高兴,身旁的白逸思与她相拥着行走。
  白逸思在她耳边问道:“熙儿生气了?”
  柳淳熙冷哼一声, 不看这人。
  白逸思眉眼间满是笑意, 十分欠打, 她哄道:“熙儿别生气了, 我错了,不该往你脸上抹泥巴。”
  不说还好,一说柳淳熙就生气了, 这人真是无法无天了, 居然敢往她脸上抹脏泥,天知道白逸思居然拨开了树下的雪,挖了一坨泥然后趁她不注意抹她脸上,嘴上还说着:“脸上不抹点泥, 怎么能像是四处奔波的流民?”
  说的那么好听, 也不见她往自己脸上抹了那么多。
  柳淳熙一想到那坨泥的大部分都在她脸上,她就直犯恶心。
  她一把掐住白逸思腰间,语气中带着威胁:“等进了城, 你就死定了。”
  白逸思挑衅地扬了扬眉:“我等着哦。”
  她们排在人群后面,赶过来的流民非常多,在城门口排了很长的队,在柳淳熙和白逸思心想自己会不会真的冻死时,终于到她们了。
  城门口专门有人分发衣物, 虽不算特别暖和,但比起大多数流民身上的破衣已经好了许多, 至少不会漏风。
  披上衣服之后,柳淳熙才缓了过来,比起大多数人而言,她从小锦衣玉食,虽说过去经历过寒冷,但远不上这次。
  她与白逸思晚间离开营地,白逸思带了两件夏衣,在换上之前又在地上蹭了蹭,最后变得单薄又肮脏,换上之后柳淳熙只觉得自己掉入了冬日的冰水之中,整个身体止不住的打颤,白逸思也好不到哪里去,好在她们是习武之人,运用内力可抵去一些寒意。
  柳淳熙回头望着那些与她差不多的流民,甚至一些人的衣裳比她如今的还要破旧,衣不蔽体,一些皮肤暴露在寒风之中,已经皲裂。
  她的心脏像被人紧紧攥着,呼吸变得沉重。
  营地中的士兵是南燕子民,这些流民亦是。
  白逸思握住了柳淳熙的手,由于在寒风中吹了许久,此时她的掌心并不暖和,柳淳熙却觉得安心了许多,她回握住那只手,说道:“走吧,我们去看看是否真如关榆所说的那样。”
  那位楚玲是否真的并未伤害无辜之人的性命,只想为天下流民求一线生机?
  两人在雪地上行走,落下一个又一个脚印。
  街道上除了流民,并未看到寻常百姓,柳淳熙与白逸思翻进了一个院子,刚落地就听见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回头一看是个女子,手中拿着菜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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