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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黑衣人闻言,脑袋垂得更低,几乎要贴到地面,恭谨又惶恐地说道:“今日之事,是王爷考虑不周,有所错算。只是今夜王爷不便亲自前来,所以特地命属下来向您传话。”
  “传话?”梁忆安双眸危险地眯起,眼中闪烁着怀疑的冷光,满是不信任地质问:“事到如今,王爷还有什么话可说?”
  黑衣人不敢有丝毫耽搁,将柳初榕交代的话一字不漏地复述出来:“王爷说,今夜发生的事,他必定会给予补偿,还望二殿下再信他一次,按原定计划行事。等事情成功,原先承诺的两城会增加到三城。”
  听到这话,梁忆安的脸色瞬间一滞,眼神中闪过一丝动摇,犹豫片刻后,他开口问道:“增加的那一座城,是哪一座?”
  “雪阳城。”
  刹那间,梁忆安的脸色骤变,先前的犹豫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势在必得的决绝。
  “那本皇子便再信任王爷一次。”
  皇宫深处,烛火摇曳,将苏璐樱的身影拉得悠长。她面色阴沉,仿若暴风雨来临前的暗沉天际,从柳裕安的寝宫缓缓走出,每一步都带着压抑的怒火。
  她怎能甘心联姻之事就此夭折?于是,她再次踏入这寝宫,试图说服柳裕安改变心意。可迎接她的,是柳裕安毫不留情的痛骂,字字如刀:“岚越是你姐姐的孩子,你难道想要看她远嫁他国吗?”
  苏璐樱身形猛地一滞,像是被定住一般,双唇紧抿,喉咙里似有千言万语,却又被她强行咽下。她沉默片刻,缓缓转身,脚步虚浮地退下,背影在昏黄的宫灯映照下,显得格外孤寂又狼狈。
  忍心看柳淳熙远嫁他国?
  苏璐樱在心底冷笑,那笑声里满是嘲讽与不屑。
  她为什么要不忍心?
  柳淳熙就该远远离开南燕,消失在她的视线里。她自认为已是仁至义尽,好心留了柳淳熙一条命,还想着送她去北梁,谋一个好前程。
  北梁国力强盛,二皇子梁忆安又风头正劲,只要不出意外,皇位迟早是他的。一旦柳淳熙嫁过去,便是母仪天下的皇后,这是她精心布局,给柳淳熙的“天大好处”。可如今,一切都被打乱了。
  苏璐樱站定在自己的宫前,眼神逐渐变得冰冷而决绝,周身散发着寒意。
  既然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那就别怪她心狠手辣,她绝不会善罢甘休。
  次日破晓,京城城门缓缓开启,北梁的车队浩浩荡荡地驶出。晨光熹微,洒在车马扬起的尘埃上,一片朦胧。
  柳淳熙一袭素色衣衫,静静伫立在原地,目光紧紧追随着那远去的队伍。她的双手原本下意识地攥紧,指节泛白,此刻,随着车马渐行渐远,她的手缓缓松开,紧绷的身体也随之放松,好似悬在头顶已久的那把利刃,终于悄然消失。
  与此同时,行进的车队中,梁枫玥轻轻撩起车帘,侧身回首,目光直直地落在柳淳熙身上。她的眼眸深邃幽远,涌动着旁人难以洞悉的偏执。
  岚越姐姐,我们还会再见的。
  第102章
  七月天逢暴雨, 青崖镇中的河流拍打着河堤。突然一声惊雷炸响,刹那间,豆大的雨点倾盆而下, 砸在水面上,溅起层层水花。
  “不好啦, 河堤要塌啦!”
  一声惊恐的呼喊打破了周围的嘈杂, 只见那河堤在雨水的浸泡和河水的冲击下, 开始出现裂缝, 泥土不断滑落。随着“轰隆”一声巨响,河堤轰然坍塌,汹涌的河水如脱缰的野马, 奔腾着涌向周边的田野和村庄。
  田野里刚种下的青苗瞬间被淹没, 农民们辛苦劳作的心血付之东流。村庄中低矮的房屋在洪水的冲击下纷纷倒塌,百姓们惊慌失措地四处奔逃。哭喊声、呼救声、房屋倒塌声交织在一起,在风雨中回荡。
  家畜在洪水中挣扎,财物被洪水卷走, 许多人还没来得及反应, 就被无情的洪水吞噬。青崖镇的大街小巷瞬间变成了一片汪洋,人们相互搀扶,试图寻找安全的地方躲避, 但洪水的力量太过强大,一切都显得那么无助。
  ……
  柳淳熙踏入积水,“噗通”一声,泥点飞溅。身后的白逸思撑起伞,却敌不过这来势汹汹的风雨, 在场众人,无一不是衣衫湿透。细密的雨丝缠上柳淳熙的发丝, 顺着脸颊蜿蜒而下,留下一道道水痕。
  周遭一片混乱,眼前房屋倾颓,道路被碎木与淤泥掩埋,哭喊声此起彼伏。柳淳熙赶忙扶住一位步履蹒跚的老人,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他走过坑洼泥泞。刚将老人安置妥当,她又马不停蹄地转身,去帮助下一位受灾百姓。
  看着眼前这惨状,柳淳熙神色慌乱,一个不留神,踩在一根断木上,身子猛地一歪。好在白逸思眼疾手快,及时伸手扶住了她。
  “殿下,您从昨日抵达此处便未曾休息,要不暂且歇一歇?”白逸思满脸担忧,劝说道,“救人的事,属下一人来做就行,殿下先去一旁稍作休息吧。”
  柳淳熙稳住身形,自昨日起,她便滴水未进,此刻胃部隐隐作痛。她顿了顿,还是摇了摇头,语气坚定:“不必,先把所有人都救出来,再说其他。”
  白逸思见劝不动,便不再多言,一手稳稳地为柳淳熙撑着伞,一手也加入到帮扶百姓的队伍中。
  如柳淳熙所料,她前不久果真得了官职,结果没安稳多久便得到青崖镇发生洪灾的消息,柳裕安便派了一众人前往救灾,柳淳熙便在其中,萧筱竹与关榆也一同前往。
  萧筱竹带领几队羽林军营救受困百姓和维持现场秩序,搭建临时帐篷,关榆则与其他朝廷官员一起抢修被洪水冲毁的堤坝和河道,以防受灾范围进一步扩大。
  接近午时,受困的百姓皆有获救,现已全部待在临时帐篷中,柳淳熙也终于得了片刻喘息。
  大雨如注,雨滴裹挟着呼啸的风声,毫无停歇之势,砸在大地上溅起层层水花,好似要将世间的一切都卷入这场混沌之中。
  柳淳熙稍作休憩后,便又带领着众人,穿梭在受灾的街巷,为百姓分发衣物。途经一片空旷之地,入目是横七竖八摆放着的尸体,她的心猛地一沉,快步走过去,声音不自觉地带上几分凝重:“这是怎么回事?”
  一名羽林军见状,恭敬回道:“回禀殿下,这些都是无人认领的尸体。”
  柳淳熙闻言,神色一黯,无人认领,背后的或许是孤寡伶仃的凄苦,又或许是全家罹难的悲痛。
  她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传令下去,告知所有受灾百姓前来辨认,看是否有人能认领。若到明日仍无人认领,便将这些遗体一同火化了吧。”
  此时正值盛夏,暑气蒸腾,若不及时处理这些尸体,一旦疫病爆发,后果不堪设想,柳淳熙深知这是眼下最无奈却也最必要的抉择 。
  粥棚已熬好了白粥,此时受灾百姓都秩序井然地排着队,挨个领粥。他们的神色木然,陷入巨大的悲痛之中。
  原本稍显平静的周遭,刹那间爆发出一阵喧闹,尖锐的争吵声、激烈的叫骂声此起彼伏,夹杂着碗碟摔落在地的脆响,愈发显得嘈杂。不远处,几个孩童被吓得号啕大哭,哭声在混乱中不断拔高。
  站在远处的柳淳熙听到动静,眉头紧锁,随及加快了脚步,朝着事发地快步赶去。等她赶到时,几个羽林军刚将扭打在一起的人强行分开。
  柳淳熙面色凝重,目光扫过众人,开口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名羽林军连忙上前,拱手行礼后,如实回禀:“殿下,粮食不足,这些人便为了争抢食物动起手来。”
  话音刚落,那几个参与打斗的男子便扯着嗓子叫嚷起来:“凭什么那些老弱妇孺都有吃的,我却没有?要先给我们发食物,我们吃饱了才能有力气帮忙做事!”语气中满是不满与蛮横,旁边还有几个人跟着附和,场面一度失控。
  柳淳熙看着这几人,心中涌起一阵厌恶。救援以来,大家都在各司其职,有人忙着搭建帐篷,有人帮忙分发物资,可这几人却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别人的付出,舒舒服服睡了一整夜,现在竟还好意思拿帮忙当借口来争抢食物。
  她的心中怒火熊熊燃烧,但为了避免事态进一步恶化,只能强压着怒火,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稳:“大家都别着急,每个人都会有食物,还请各位稍安勿躁。”
  此次洪灾的受灾情况远比她们预估的要严重得多,带来的粮食仅仅吃了三顿便已见底。看来眼下只能尽快从临近县城调配一些粮食过来解燃眉之急了。
  柳淳熙转头看向流芸,神色郑重:“你带领一些人即刻前往相邻的县调运粮食,就说是奉我的命令。我会马上上书给父皇说明情况。此事十万火急,务必快去快回!”
  这些人刚经历了天灾,此时心中都惶恐不安,一点点小事都会被无限放大,有时候安抚人心远比处理事情更难。
  柳淳熙目光如炬,冷冷扫过刚才闹事的几人,周身散发着不容侵犯的威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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