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可把人给委屈坏了。
  他加重了点力道,恶劣地揉着江弃言的头发,直到把人给揉醒。
  江弃言从桌上抬起头,睡眼惺忪看见是先生,瞬间没了困意,睁开的眼睛里满是担忧,“先生忙完了吗……有没有吃饭……”
  “还没有”,蒲听松声线染上一丝疲惫,但那其中,更多的是其他的情绪。
  是什么呢?是又一次心软?还是小孩说的感动?
  此前从未有人关心过他有没有吃饭。
  他忽然心念一动,手顺着江弃言的腰线慢慢往下,摸到干瘪的小腹。
  原来小孩一直饿着肚子守着这壶茶水等他回来吗?
  就因为他临走前说的一句话?
  好乖……
  蒲听松叹息一声,“傻。”
  江弃言皱了皱眉毛,小手攥紧先生的袖子,他舍不得先生这么快就又离开他的肚皮,他想让先生再摸一会。
  “我不傻。”他小声,“我知道饿了就可以去吃饭,我只是想等先生一起。”
  他不想让先生忙碌一天,回来看见他没有等他,自己先吃了。
  那样也太不懂事了,先生一定会在心里难过的。
  很久远的记忆了,先生送他回宫,可新母后却没等他一起用饭。
  那时候他就觉得,那里不是他的家,他只是借住罢了。
  都没人等他吃饭,那叫什么家?
  所以……所以他一定不可以让先生也有跟他一样的感觉。
  蒲听松要收回的手顿了片刻,就那么被他扯着袖子僵在半空,不上不下。
  江弃言盯着那只手看了一会,像是生怕它跑了,偷瞄先生一眼,大着胆子用两只小手抓住它,把它按回小腹上。
  好喜欢先生的触碰、抚摸……
  只有相触的时候,他才会感到,这一刻,先生是独属于他一个人的。
  蒲听松看着江弃言像一只小动物一样摊开柔软的肚皮,以一个完全臣服和信任的姿态挽留着他的手,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这小东西在勾引他,哪怕知道江弃言没那个意思,他还是觉得江弃言在故意勾/引他。
  江弃言并不知道自己的行为误打误撞满足了先生的掌控欲,他只是用沾了空气里的晚露,显得有点湿软的声音说,“我饿了,先生……”
  被勾/引的错觉又一次浮现,蒲听松眼眸暗了暗,把这奇怪的念头抛之脑后,抱起还半趴在桌上的小兔子,走向小厨房,叮嘱了几句,才回到膳厅等。
  菜一直都热着,随时可以端上来。
  等菜上齐的时候,蒲听松心绪有些不宁。
  一个十岁的小孩子怎么可能会勾/引人呢?
  而且他也不可能对小孩子产生什么不该有的想法。
  只是一瞬间,蒲听松忽然想通了。
  就像一只小猫小狗,随便什么都一样,一只小宠物当然会渴望主人的抚摸。
  至于它的饲主,瞧见它可爱,心会软不是很正常么。
  不然养宠物干嘛?
  不就是喜欢有个乖乖巧巧的小家伙,可以随时慰藉自己的心吗?
  就像看见小兔子会忍不住想要摸摸脑袋或者拉拉耳朵一样,他对于江弃言那格外重的占有欲,只不过是因为这只兔子是他家养的,不是什么人都可以乱摸的野兔子。
  江弃言乖乖坐在先生怀里,他背对着先生,并不知道先生的眼睛里变换了多少种情绪。
  他只是觉得,后背好像有一点点发寒,好像一只可怜的小白兔被猎人的弓箭盯中了一样。
  他有点抖,往先生怀里又靠了靠,“先生……”
  “想要什么?”
  “有点冷……”江弃言顿了顿,仰起头,这个姿势要看见先生的眼睛不容易,他有些失望,只看到了下巴。
  蒲听松好像心有所感,微微低头,把笑意明显的眼睛露给他看。
  心里好像一瞬间就满足了,江弃言看着那双眼睛,“想要……”
  “想要先生的披风……”
  不要脱下来那种,要就这么穿着,然后把他包在里面。
  披风宽度有限,这么包着,他就可以贴很紧,可以肆意汲取先生身上的温暖和呼吸先生身上的松香。
  不是普通的松香,是下了大雪,鼻子冻僵,迎着寒风走出木屋,站在松树下的那种莫名安心却又清冷的味道。
  雪松的味道,不止是松,还有股藏匿起来的雪味。
  他此前从不知道雪也有味道,但有一年,先生自外面而来,斗篷上压了积雪,走过他面前的时候,他切切实实闻到先生身上有一种跟雪一样的气味。
  他只当是因为先生肩上落满了雪。
  可又于某一夏日午后,先生拿着扇子给他驱赶蚊虫时,他在扇过来的凉风里又一次闻到了似曾相识的味道。
  是冬天的味道,是大雪的味道。
  从那时候起,他就知道,他的先生是雪松味的。
  这种气息,会让他不由自主留恋。
  想要先生用披风裹着他,想要完完全全包裹在这太过于浅淡的雪松味里。
  蒲听松微顿了片刻,便把他裹住。
  包得严严实实的时候,蒲听松叹,“这么着手都拿不出来,一会怎么吃饭?”
  其实两个人心里都有答案。
  “先生喂?”
  “先生喂。”
  他们异口同声,连说的字都完全一样。
  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语气吧。
  蒲听松先是一怔,随后失笑,“那就先生喂吧。”
  江弃言觉得自己好像快被惯坏了,先生要是再惯他一点,他就要恃宠而骄了。
  那怎么行呢?先生说过喜欢乖的他……
  那他还是能乖一点就乖一点吧,他想让先生喜欢他。
  吃过饭,蒲听松把昏昏欲睡的江弃言抱进卧房,照例把人脱光,抱到木桶里洗香。
  上好的羊脂皂,用久了身上就会留下浓郁的奶香。
  这皂养人,小孩的皮肤就总是白白嫩嫩的,仿佛轻轻掐一下就能泛红。
  江弃言安安静静任由先生摆弄他的身体,只有在搓到咯吱窝和腰窝的时候会忍不住躲一下。
  可也就只是一下,等先生再次把手贴上来时,他就乖乖不动了。
  蒲听松看他自觉,心中满意,面上却不显,只是细细把水擦干,抱他去床上。
  江弃言要去够枕头旁边的寝衣,刚伸了一半,手就被按住。
  他惊了一下,转头不解地看着先生。
  “别动”,先生的声音不知为何,听起来有点低哑,“给你按按穴位,逼毒。”
  哦,原来是这样吗。
  他把脸埋回臂弯里,很配合的把身体交付到先生手上。
  先是会阳……蒲听松把人翻过来,手盖在下腹,手底下的人瞬间抖了抖。
  太近了,江弃言有点害怕了,先生的手一直在往他的那个地方移动……
  这个穴位……怎么……怎么这么……
  “先生……”他抖着声音,很不安的样子。
  “怕?”蒲听松安抚了他一下,声音很温柔,“忍一忍吧,病好了我们就不按了……”
  “嗯……”好奇怪的话,但是好像又很正常。
  他感到那里好像被按了有一辈子那么久,臊得他整个人都在发红。
  放在蒲听松眼里却是终于有了效果,火毒应当在皮肤下游走,像是很快就要散出来的样子,他心中一喜,松开那处,换了个穴位。
  嗯,下一个穴位是……
  江弃言刚刚松了一口气,先生的手就盖在了胸口,临近心脏的位置被按压,他瞬间条件反射小幅度蹬了下腿。
  脚踝被握住,蒲听松眼眸深沉盯着他,他这才后知后觉刚刚若自己这腿再抬起来一点,就会踢到先生小腹。
  “对……对不起”,他深吸气,把腿伸直,克制着自己,不让自己乱动。
  先生在帮他散毒,他不应该乱动还差点伤到先生的……
  蒲听松微叹了一声,其实早在听到秦时知说这几个穴位的时候,他就料到这散出毒性的过程不会那么容易。
  无论是对江弃言,还是对他,都不容易。
  江弃言忍得辛苦,而他也要随时防着小孩控制不住乱蹬的腿。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接下来的穴位无论多么难以忍受,江弃言始终没有再动一下,甚至就连抖都是小心翼翼的。
  这孩子未免也太乖了。
  是怕踢伤他吗?还是怕他不高兴?
  或许两者都有,但蒲听松莫名觉得应该是后者多一些。
  不知道怎么会这么想。
  可能因为江弃言就连抖都不怎么敢太大幅度吧。
  蒲听松看着他用软软的,全神贯注极尽信任的眼神凝视自己,好像自己就是他的全世界,对他怎么样都可以一样。
  心弦忽有一瞬松动。
  可那种危险的松动只是一瞬间,下一瞬便有只无情的大手将它拧紧。
  蒲听松松开手,拿了艾草卷过来,草纸卷着艾叶,点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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