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善意的谎言,却实际待人极好,并培养其成长?”
  江弃言尝试着挣了一下,没挣开,先生死死压着他的手,压得他心里突突直跳。
  “为什么真心换不来真心?因为真心不一定是好事。”
  蒲听松语气很平静,但内心却是另一副样子。
  他其实有很多选择,直接造反自取皇位会更简单也更直接,至于镇北王不一定会真的入关阻止。
  一直到送江弃言登基前,他都随时可以换成这个选择。
  甚至现在囚禁江弃言取而代之也无不可。
  可他没有那么做,除了头两年他偶尔有这个念头,后来就再也没有过了。
  养宠物养那么多年了,也是会有感情的啊,何况是那么用心去养。
  哄骗江弃言,是他能做出的最大让步,这个不太真心满是谎言的选择,是对江弃言最好的选择。
  难道要他一开始就告诉那么小的一个孩子,他准备控制他吗?
  人心复杂,或许从一开始,他就已经对江弃言心软了。
  江弃言不是想不到这些,但他还是很不高兴。
  如果先生像他信先生那样那么信他,那么他们还有第三种选择。
  先生把权利放心给他,而他也不会伤害先生,他们可以携手并进,共同让绥阳在改革后迎来新生。
  他……
  他想要先生全身心的爱,就像他爱先生那样。
  看破虚妄不是他的目的,他的目的是让先生跟他一起在真实中相拥。
  江弃言的目光越来越悲伤,他不再挣扎,任由先生按着他的手。
  温度相互传递的时候,他想:先生啊,你要什么时候才能明白呢?
  什么时候才能明白,他跟江家那些人不一样,他不仅不会伤害先生,他甚至愿意为先生去死。
  第53章 邪教!信我神!得永生!杀太子!清君……
  此后一直相安无事过了近两个月,年宴刚过,大家都忙碌起来。
  大理寺,方鸿禧看着手上的案宗,不禁皱起了眉头。
  他手边还有一摞案宗,单独码出来。
  这案子吧,就很奇怪,单拎出来好像很正常,但把他挑出来的结合在一起看,就有点什么阴谋的味道在里面。
  可是他家言言最近好像没功夫管这个。
  方鸿禧想了想,决定暂时搁置不管。
  不过这事还是要找人商议一番,他走到窗前,抚摸鸽子的羽毛。
  “咕咕——”
  “去吧”,方鸿禧将它放飞。
  不多时,一个摇着折扇的人出现在大理寺门口。
  似乎是经常来,门口几轮守卫已经认识他了,并无阻拦。
  秦时知一路畅通无阻,方鸿禧还在看案宗,见他过来,便说出了自己的推测。
  方鸿禧展开地图,“漠河以南,往西边走,金花、涩谷、琉庆等地接连出现了拜神会,按踪迹来看能够连成一线,我推断这所谓的神下一个到达的会是应泉,也就是当年天齐太祖和国师发迹的起源地润宁,在后世它曾名太宁,大周时它是国都南宁,这位神应该是想借那两位太祖陛下的势,假托自己是他们的转世,是神的人间身来闹事。”
  “西南那边么”,秦时知眉头一皱,“你觉得是谁的手笔?”
  方鸿禧沉默良久,放下卷宗,“此人是从漠北一路造势过去的,我首先怀疑的就是承曦帝,但他似乎没有那个脑子,所以背后一定还有高人相助,或许徐正年找不到他也正是这个原因。”
  “这件事情你还是尽快跟帝师大人汇报一下,你知道我跟他……”
  方鸿禧顿了一下,“你知道的,因为当年的事,我有点怕他。”
  秦时知似乎是嘲讽地笑了他一下,“行,方大公子吩咐,岂有不办的道理。”
  秦时知一边往外走,一边回忆,当年方鸿禧最怕的好像不是小家主,是他来着,不过后来误会解除,他们两个反而走到了一起。
  果然世事无常,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方鸿禧目送他离开,随后揉了揉腰继续处理公务。
  帝师府,蒲听松听完秦时知的话,沉思良久,“先派探子看看情况,安抚好金花等地官民的情绪,让他们尽量组织人揭开拜神会那些装神弄鬼的把戏。”
  “另外往那边加派兵力,以防被蛊惑的群众造反起义。”
  秦时知很快尽数安排下去。
  蒲听松想了想,没打算告诉江弃言这件事。
  还有一个月就是县试,不能让他分心。
  各县今年参考学子格外多,文院提前开放,让偏远之地赶来的学子在院内打地铺。
  据说这也是陛下向文相提议的。
  学子们凑在一处猜测今年是哪位大人出题的时候,偶尔也会谈起陛下的功德。
  “哪年官兵不是只晓得赶我们走”,一人指了指自己脚底的泥巴,“看不起咱们这帮一边耕地一边苦读想改变命运的人嘞!我们不也是读书人么?”
  旁边衣着稍微整洁些的学子搭话,“知道要进考,你家娘子也不晓得给你拾掇拾掇!你搁那书里头没学过么?这文院是当年江、蒲两家共同打天下时留给读不起私塾的寒门的圣地!你就这么大脚一迈用泥巴玷污它?”
  “脚底不沾泥还叫庄稼汉?我脚踏实地问心无愧,太祖一定保佑我今年中童生!”
  “快拉倒吧!请太祖保佑还不如请太帝师保佑!谁不知道太祖读书不行,要不太帝师也用不着专设个文相出来教习天下!”
  “说到太祖,就想到了当今陛下”,另一人也插话道,“当今陛下当真是我等楷模,据说他两岁半跟着帝师大人学诗词,五岁时能吟诗作赋,十岁得大祭司称赞一举拿下诗会魁首,如今陛下不过十六便要参加科举,你见过哪朝皇帝与民同在,关注民生到这种地步甚至亲自下场为我们鼓劲的么?”
  “可显着你了!是圣上有才又有德,又不是你!你那么骄傲干什么?有本事怎么没见你中举!”
  “中举太难,能勉勉强强中个童生就不错了,至少按绥阳律令,从中了童生开始,性命就是受上面保护的,文相会庇护我们,就摆脱了这条贱命不一样了!”
  “是啊,中了童生就是文相的门生,不能随意打杀了!”
  “你们还不知道吧?”一个刚进院的人放下包袱,从怀里拿出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米纸。
  那纸上米糊未干,显然刚刚张贴,就被那人揭了下来,“刚刚两个大兵贴在文院门口的,我想着贴外头你们也看不着,索性拿进来了。”
  “上面写的啥?”脚底泥老汉好奇道。
  “说是今年考中的学子,也是天子门生呢!陛下在早朝上亲口承诺的!”
  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这承诺显贵人家可能不稀罕,可是对他们穷苦人来说,无异于是一道护身符啊!
  只要亮出文院统一发放的文位证让别人知道他们是童生,那么哪怕是地主也没办法伤他们性命!
  “而且自今年起啊,文位不得买卖,违者诛十族!谋逆都只是诛九族,贩卖文位居然是十族!而且是买卖同罪,也就是无论买还是卖被发现了都诛!一个县每年的童生名额就一百五十个,往年一百都是有钱人家买了去,我们只能抢那区区五十,如今大不同前了!”
  “圣上英明!圣上英明啊!”当即就有人往京城方向叩拜,“我七次参考,参考了整整二十一年,次次都是五十一名,次次都中不了,今年终于能中上了!”
  “老兄!你就是那个全县出名的马五十一?!我今年是第一次参考,你快教教我一些经验!”
  马五十一热泪盈眶,“好,好,不过教你可以,你若考上了童生,一定不要忘了陛下的恩德,陛下刚刚登基就敢与天下权贵叫板,这多出来的一百名额都是陛下为我们寒门争取的公平竞争机会啊!”
  “说起来,陛下今年参与的是哪个县的县试?若是我们县,哪怕占走一个名额也沾光呀,与有荣焉!”
  “这你就别想了,陛下不占任何一个县的名额,他这次本就是为了激励我们,占了哪个县都是对其他县的不公平,所以他的卷子是单印的,他本人是文相亲自监考,他的卷子会随机夹在任一一县的卷子中,让那县三位主考官进行批改,然后再由寻花阁神不知鬼不觉秘密回收封存在京城圣院那里,张榜日会公开这份试卷和评级,圣院有重兵把守,在此期间,就算陛下本人想动它都不行。”
  “文相大人的公正是人尽皆知,圣院更是所有文院的神往之地,历代只有殿试一甲十人能有机会入圣院,得文相亲自教导。”
  各地的文院都在讨论,唯拜神会渗透的地方冷冷清清,零零星星只有几个人来到文院,等待考期。
  那边的郊外却一反常态热闹非凡,狂热的人群争先用鸡血淋遍全身,围着篝火跳着诡异的舞蹈。
  “信我神!得永生!真龙就在你们眼前!”一个头上竖着插了几根孔雀翎,身上抹满彩色颜料的人高举人骨拐杖,声如洪钟,“太子谋逆,其罪当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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