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那人叽里呱啦念了几串咒语,把蛇油撒向地面,顿时地面起了火,“神已赐予你们伟力,穿过火焰无恙者,可跟随我神!”
  如果方鸿禧在此地,一眼就能认出来,这就是他母亲的弟弟,他的舅舅,咔洒卟部落的部长!
  咔洒卟是个神秘的部落,相传他们远渡重洋而来,是印第安的后裔!
  人群中藏着几个当地衙门假扮的探子,他们犹豫了很久,看见狂热的信徒们都安然无恙穿过火墙,便也硬着头皮往火里走。
  谁知一挨着火,就迅速燃遍了全身,部长扬起拐杖一指他们,怒喝,“小畜生的探子,瞒不过神的眼!在遥远的印第安,苍鹰之神的目光时刻注视着你们这些背弃者!”
  “火神的威德笼罩着你们!让我们一同迎接众神之首,一切神的创造者卡门普斯的人间身!”
  “卡门普斯化为承曦帝,希望用太阳的光芒指引你们这些愚民!愚民们,见神不敬,你们将被一切神抛弃!火神会灼烧你们的身躯,蛇神会钻进你们的耳朵吃光你们的脑絮!自然之神降罚于你们,粮食颗粒无收,灾祸将眷顾你们的每一片土地,你们要记住,我们是在拯救那些堕落的亵神者!”
  信徒们的眼神越来越狂热,几乎达到了癫狂的地步,“卡门普斯!卡门普斯!”
  “疯了……”躲在暗处的一个探子眼露恐惧,“都疯了…他们…已经不是人了……”
  “他们哪里像个人……”
  探子被吓破了胆,他连滚带爬逃走,连衙门都不敢回,那里早就被砸成了废墟,他一路向着京城狂奔。
  咔洒卟部落部长隔着百米距离拉弓,弓箭呼啸而过,将那探子一箭穿喉。
  这一刻,狂热达到了巅峰!
  “卡门普斯!” “承曦帝!”
  “信我神!得永生!”
  “杀太子,清君侧!”
  第54章 帝师是陛下的男宠?
  邪教的侵蚀速度超过了所有人的想象,在拜神会神媒卡其那也就是咔洒卟部落首领当众将一位女子返老还童后,原本将信将疑持观望态度的百姓们也相信了永生。
  消息传到大理寺时,方鸿禧正在喂鸽子,听到消息,他的手不自觉一松,手中的谷粒撒了一地。
  卡其那……是他的舅舅,他母亲的亲弟弟。
  方鸿禧控制不住身体向后栽倒,好在及时被一双沉稳有力的手托住腰。
  秦时知向他摇了摇头,用眼神安慰。
  “相信陛下,他不会牵连你的”,秦时知看着外面变得有些阴沉的天,“就算他真的为此降罪于你,也有本阁主拦着。”
  方鸿禧嘴唇蠕动了半天,挤出几个字,“陛下……对我有些误会…”
  那时候陛下才四岁多,那个年纪的记忆,是最深刻的。
  方鸿禧还不知道江弃言已经猜出了事情本末,他有些担忧道,“如果陛下以为我跟卡其那是一伙的……”
  秦时知以为他是担心自己的小命,拍了拍他的肩膀,正要说些什么,却听方鸿禧自言自语道,“陛下肯定会更讨厌我吧……”
  秦时知一时不知何言以对,有些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秦时知暂时压下了消息,因为县试就在今日,而且很快就要开始了。
  江弃言站在圣院门口,里面竖立着两尊白玉雕塑。
  其中一人面容凌厉,手持宝剑。
  另一人温文尔雅,拿着书卷的手腕上不知道被谁戴了一串小叶紫檀佛珠。
  蒲听松低头给他整理衣带,理得整整齐齐,一抬眸看见他在看那两座雕像,便也注视了一会。
  先生的声音很轻,像羽毛也像飞絮,其实更像雪,因为透着一点悲凉,“那是臣和陛下的先祖。”
  “先祖身体不好,助太祖陛下一统天下之后就病逝了,这串佛珠年代很久了,是圣院刚刚建成时,太祖亲自戴上去的。”
  “太祖在此处驻足很久,说了一句话。”
  江弃言在心中跟着默念。
  “汝虽已逝,魂祐天统。”
  ——你虽然已经去世了,魂魄却永远守护着绥阳的疆土。
  当年的史官其实还记载了一句话,只不过被后来继位的高祖陛下下令抹去了。
  “檀木安魂,困汝于此。汝虽已逝,魂祐天统。”
  ——朕用它圈住你,圈住你后代生生世世。即使你已经过世了,你和你的后人也要永远庇佑朕的江山。
  后世人并不知道这些,也不知道两位老祖宗那些大部分已经永久埋藏在历史里的恩怨。
  世人只当太祖给雕像戴佛珠是因为怀念。
  但这些,蒲听松是知道的,寻花笔记中记载了很多被刻意销毁的真相。
  正是因为知道,所以他才会更恨。
  太祖设帝师制,果然圈了蒲家生生世世。
  一代又一代,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每一代帝师都告诉自己的后代,江家对他们有恩,皇恩浩荡,他们应该尽全力报答。
  蒲听松只觉得好笑。
  位高,但不权重。
  一个帝师虚名,一声不轻不重的先生,就可以骗他们去做皇帝铲除异己揽权的刀。
  可敬,但可笑。
  蒲听松收回视线,摸了摸江弃言的头顶,“陛下不必紧张,今年县试是陈安命题,他这人忠厚善良,不会故意挖坑为难考生,仔细些便可,拿个案首不难。”
  江弃言站着没动,安静让先生摸了好一会,直到先生的手收回去,他才走进圣院,回头最后看了先生一眼。
  文相在不远处等他,圣院中的文相与朝堂上的文相截然不同。
  朝堂上的文相是个精明圆滑的官场老油条。
  可在这圣院里,文相一身素衣,满身书卷气,在这里,文相褪去了所有伪装,仿佛只是一个朴素的读书人。
  江弃言跟着他,文相带他进了一间学室。
  里面只有一桌、两椅。桌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
  等他坐下,文相行礼后才坐在他对面稍远的位置上。
  时间一点点流逝,门外礼部终于来人送了一沓试卷和一叠白纸。
  江弃言一张一张翻看试卷,不禁皱了皱眉。
  先生怎么没告诉他考题这么多啊!难怪要考一整天!
  这么厚,里面起码有上千道了!
  江弃言想了想,决定先作诗,等写完这些题目恐怕他都要精神萎靡了,哪里有灵感写诗!
  他抽出诗题,越看眉头越紧。
  只见上面只有四个字:春华秋实。
  这题目……未免有些过于简洁了……简洁到他都不知道陈安想表达什么,是单纯写景,是复杂一点借景抒情,还是有教化意义的寓言还是什么。
  这四个字太笼统了,而且从古至今关于它的诗作太多,想要出彩就很难很难。
  江弃言想了一会,把诗题先放到一边,转而开始用心答那些众圣经典。
  他还是低估了考题的数量!因为那些题目陈安的用词依然很简洁,那么简洁的语言,那么密集的排版,居然还能出那么厚一沓,可想而知里面究竟有多么恐怖的含题量。
  所以先生当年十二岁就那样学识渊博了吗?
  而且先生县试那年出卷人是文相,文相最喜欢出些偏僻处考察学子是否用心精读。
  可苦了那一年的考生了,甚至很少有人能得乙以上的评价。
  先生那年好像是双甲。
  想要拿到双甲,诗词先不论,答卷必须无一错漏字迹工整没有涂改才行。
  江弃言甩甩头,将打扰他思绪的某人从脑袋里驱赶出去。
  他渐入佳境,在白纸上工工整整写下答案,答案前面贴心标了题号,每换一张白纸就在写完的那张最下面编上页码。
  两个时辰过去,他都写了四十张白纸了,那一沓题目居然还没过半!
  文相轻咳两声,“陛下要喝水吗?”
  江弃言确实有点渴了,他犹豫了一下,问道,“其他考生也能中途喝水吗?”
  “可以的,各地县文院每年有三位考官,一位是当地的县令,一位是文院的院长,最后一位是礼部的专员。院长负责监考。礼部负责收发试卷、文具。县衙则会专门派人守着考场,防止有人乱来的同时,也能及时满足考生的需求。”
  毕竟要考一整天,想要喝水、出恭、吃饭都是可以的。
  会有一位衙门的府兵陪同。
  江弃言点了点头,就看见文相对着窗外打了个手势。
  不多时,就看见进来的居然是左相陈安!
  难道说……他也有三位考官,这三位就是三相?
  三相监考他一个人?
  似是看出他的疑惑,文相不在意地笑了笑,“不止,为了保证陛下的安全,兵部尚书带人在圣院外围了三圈,您的锦衣卫现在至少有二十个人就在我们这间考室的屋顶上,只要臣一有什么不对,他们就会立刻出现将臣诛杀。”
  如此大费周章,就为了他考个试?怎么说他也是习过武的,不至于被刺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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