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徐幼宜还在地牢中,神秘人并没有放走他,只说现在放走太明显,叫他放心,会来放他出去的。
  徐幼宜估摸着时间,江天那队应该已经遇袭了。
  江天再强,个人的力量也是有限的,千军万马中,他要如何逃脱呢?就算侥幸逃脱,也是重伤的下场,后续不中用了。
  徐幼宜微笑,江天的遇袭会让大家动摇对军师苏景同的信心,苏季徵在顾悯手中的消息很快会放出去,将士们会意识到苏景同是被困的,他不能完全自主,他有要害在顾悯手中,两条信息双管齐下,难免有人怀疑苏景同是不是为了救苏季徵,被西南控制,出卖了江天。
  苏景同百口莫辩,因为他根本没法解释。十二支小队的路线是他亲自安排的,知情人只有他和十二支小队的领队,他要怎么解释偏偏是江天这支遇袭?
  等顾朔被刺杀,群龙无首,苏景同也失去了最大的庇护和依仗,凭苏景同的名声,他要怎么指挥全军呢?
  等他们的“东西”送到将士们手中,大家就会恍然大悟,为什么苏景同在给西南王当军师时,已经被顾朔打得兵败如山倒,还不跑,反而主动进宫;为什么给顾朔第一次下毒的徐幼宜会藏在摄政王府的暗室中;为什么顾悯敢藏在深山中数月坐吃山空。
  因为他从来就是西南的“奸细”、西南的“内应”啊。
  于是将士们群情激奋,没了顾朔的保护,苏景同会被群起而攻之。
  但这不全是好事,苏景同固然无法指挥军队,皇帝又身死,将军们最常见的做法是立刻返回朝中,不做任何冒进之举。这对顾悯没有好处,顾悯要的是军功,他们一心要跑,顾悯上哪里去赚军功呢?
  这时候徐幼宜就要出场了,把苏景同是姜时修的消息公开。
  姜时修在军中的威信极高,尤其是顾朔带来的这三个将军,都是姜时修的铁杆拥趸,一旦苏景同身份公开,他的行为都有了合理的解释,去西北是因为爱国家爱顾朔,去西南是因为周文帝杀了苏季徵灭了苏家,半个月输给顾朔是故意为之送顾朔当皇帝,现在被西南控制是因为苏季徵在西南手中。
  合情合理。
  多的是人愿意帮姜时修说话。
  姜时修需要五行莲救命,将军们未必就肯立刻撤退。
  那时就是顾悯发起战争的好时机。
  徐幼宜想:真是个天衣无缝的计划。
  当他这么想的时候,他隐隐觉得哪里缺一环,有个漏洞在,一种微妙地不祥的预感在心中萦绕,但很快消散,徐幼宜没来得及抓住那一点灵感。
  地牢外脚步声嘈杂,无数人在行宫里奔来跑去,还伴随着间歇的说话声,声音不大,徐幼宜听不清,但七嘴八舌,似乎很多人在说。
  又有成群结队的脚步声过去,听声音像几人抬着伤员在走,有人高声喊:“军医呢!军医!这里!”
  “领队——快来,是领队受伤了——!”
  徐幼宜心口一松,他们安排伏击的是江天带领的小队,领队受伤,应当就是江天受伤了。
  不容易。
  接下来就该是刺杀顾朔了。
  徐幼宜慢慢谋划着。顾朔大概以为在军营里、在行宫中,被团团保护就安全了,但哪有那么轻易的事呢。
  西南行宫里,苏景同睡醒了正在和顾朔一起看折子和军报。
  顾朔时不时瞧苏景同的脸。
  “怎么了?”苏景同正咬着笔头看军报。这个姿势在姜时修身上常见,苏景同很少做,兴许是近期频繁提到姜时修,不断刺激苏景同的记忆,他身上开始慢慢展现和姜时修有关的习惯。
  “你身上有哪里不舒服吗?”顾朔问。
  “嗯?”苏景同抬头,“为什么这么问?”
  顾朔起身去梳妆台处取了一面铜镜,摆在苏景同面前。
  铜镜模模糊糊,看不清气色,苏景同只朦胧感觉自己脸上发青,“咦?”
  “哪里疼?”顾朔追问。
  苏景同细细感受一番,如果非要从他身上找点不舒服的地方,那只能是肠胃了,从他生病以来,肠胃就没舒坦过一天,时常刺痛、像针扎的感觉,今天和往常比起来,并没有特别的不舒服。
  “叫赵宁来看看吧。”
  西南地区蛊虫瘴气多,还是找西南的大夫看最稳妥。
  赵宁就住在苏景同和顾朔隔壁的宫殿里,几百步的距离。赵宁一进屋,看清苏景同的脸,神色顿变。
  顾朔心骤然提到嗓子眼:“赵姑娘?”
  赵宁冲苏景同抬下巴:“躺床上。”
  苏景同不明所以,但老实听安排。
  赵宁取出一排银针,掀起苏景同的袖子,在手臂上迅速下针,不一会儿便有一点青灰色从针眼处漫了出来。
  “这是?”顾朔问。
  “他最近用镇定针了?”赵宁问。
  “是。”
  “用了几回?”
  顾朔略算了算,苏景同在左正卿那边时,连着用了三回,每回刚把针拔了,他就眼睛赤红,只能再扎一回,来西南因为遇到李小九,又扎了两回,“五回了。”
  “不能再扎了。”赵宁淡淡道:“王蛊是你强他弱、你弱他强的东西,扎了镇定针,他意识模糊,对身体的掌控力变差,王蛊就会活跃,会攻击他的身体各处。他肠胃一直不好,比较虚弱,王蛊从身体薄弱点攻击,首挑了肠胃,又因为他肠胃一直疼,忽略了王蛊的力量。”
  “那现在该如何?”顾朔问。
  “我先封他几个大穴,限制王蛊的活动,五行莲得尽快找。”
  苏景同不觉得有什么,反正每天都疼,运气好的话,这两天就能把五行莲找回来。只是被封了大穴实在难受,他得一动不动躺在床上。
  苏景同嘴巴倒还能动,只是僵硬些,说话费力,他破除万难开口:“我觉得我像只僵尸。”
  顾朔不爱从他嘴里听到“尸”啊“死”啊之类的词,捏着他的下巴,逼着他连说三个“呸”。
  苏景同无语,“要不要这么避讳?”说句“死”又不会真的死,说句“成僵尸”也不会真变成尸体呀!
  顾朔对他的抗议置若罔闻,小孩子是这样的,说话没点忌讳,须知言语的力量巨大,要天天说身体健康万事如意才好。
  “我无聊啊。”苏景同嘟囔。
  “那我把折子搬过来,念给你听?”
  “行。”反正躺着也无聊,这种时候苏景同也听不进去话本子,还是看看折子和军报心里踏实。
  顾朔走到桌前,弯腰拿折子和军报。
  破空声响起,一箭直冲顾朔后背。
  苏景同撕扯着嗓子出声:“躲——”
  顾朔一动不动,镇定自若地拿折子。
  苏景同瞳孔放大。
  一柄剑从天而降,恰好将箭挡了个严严实实,箭碰到剑反弹出去,掉在了地上。
  江天从房梁上跳下来,探手收走了剑。
  顾朔回头,“抓人。”
  江天颔首。
  顾朔所在的屋子外突然火光大亮,一群禁军包围此处。
  没过一会儿,四个禁卫军押着一个五花大绑且蒙面的人进来,丢在了地上。江天上前,用剑挑开他脸上蒙着的黑布,是典型的西南长相的人,不知怎么混进来的,穿着一身禁卫军的衣服。
  江天快速卸了他的下巴,防止咬舌自尽或者牙齿□□。
  顾朔道:“带下去拷问。”
  “是。”
  “怎么回事?”变故来得太快,这回轮到苏景同蒙圈了。
  顾朔吩咐人都出去,全部围着行宫,连只鸟都不许放进来。
  “事情得从你第二次见到李小九说起。”顾朔慢慢解释。
  “李小九作为盲人,被安排到大营边缘居住,很陌生的环境,如果没有人带路,是很难精准地在无人处找到你的。”
  “我扣住李小九,问他到底怎么回事,他手第一回遇到你后,误以为你是姜时修,纠缠了一会儿,后来遇上了周乾,把事情告诉了周乾,过了几天,有个声音很熟悉,但他一时间想不起来是谁的人找到他——确定不是周乾,那人同他说他也怀疑你就是姜时修,希望李小九帮他确定一番,把李小九送到你附近。”
  “后来你果然晕了。”顾朔道:“我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我安排人看着李小九,没人敢堂而皇之违背圣旨。能在军营里把李小九带出来的人,只有有资格假传圣旨的人。”
  苏景同明白了,那人应该是对看守的将士说皇帝有事传召李小九,把人带走的。但假传圣旨不是人人都办得,得是顾朔的近臣才有资格。
  军营里只有四个人,江天、孙新、周乾和童杰。
  江天当然不可能。
  周乾的忠心无需怀疑,他是姜时修一手带出来的人,背景干净、从普通百姓到实权大将军,他的人生顺风顺水,在顾朔这里事业得以发展,不可能被西南拉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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